第23章 困局

作品:《蝶笼

    “薄少校,你拿来的那瓶水经过我们检测,里边成分只有乙醛脱氢酶,胶囊胃镜也显示他的胃没有问题,这是两份检测报告,您看看。”


    “如果都没有问题,为什么他会吐的那么厉害?”


    昏昏沉沉间,两个声音萦绕在我周围。


    我想睁眼,可眼皮很沉,抬不起来。


    “您之前说过,他是在您车上吐的,之前没吃什么东西,还喝了大量的水,可能就是普通肠胃不适加上晕车造成的呕吐。”


    “老魏,麻烦你给他安排一个全身体检。”


    全身体检?我吓得登时清醒过来:“大,大少?什么体检啊?”


    嗒,嗒。


    军靴踏过地面的声音接近我的床侧:“你醒了?”


    我心里一阵疑惑,眨了眨眼朝身边望去,渐渐清晰的视线映出薄翊川此刻的模样——他柱着鹿头手杖,却竟然是站着的,因着身形挺拔修长,他站起来气场比坐着要强大太多,教我不由呼吸一滞。


    “大少,你能站起来了?”


    “既然他醒了,老魏,劳烦你带他去体检。”薄翊川没搭理我。


    “大少,不用麻烦了,我用不着做体检!”我坐起身,肩膀却一沉,被薄翊川的手抓住了。


    “你要是不做,我现在就把你开除。”


    “我的身体没问题,大少,何必费这个事呢?我不就是吐了吗?”我仰头冲他笑笑,虽然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昨晚那瓶水里被乔慕动了手脚,至于为什么检测不出来,其中一定有猫腻——乔家是医学世家,家里在婆罗西亚经营有数家医院和药店,乔慕本人还是军医,凭他的人脉关系在一张检测报告上动手脚想必不难。


    以我现在这样的身份,薄翊川会信我吗?我要以这个身份和乔慕对质吗?那惹来的麻烦可能数不胜数,让我现在雪上加霜,倒不如我找机会把他给做了更省事,何必把薄翊川卷进来?


    没想到薄翊川还是坚持:“老魏,带他去做体检。”


    “大少!”我抓住他的手,“我吐肯定是因为恰马尔少校给我的烟,劲太大了,我没抽过这么好的烟,肯定是醉烟了。”


    “怪不得,那确实有可能,”那姓魏的医生点点头,“他吐了,又出了那么多汗,尼古丁全给代谢掉了,所以查不出来也正常。”


    我点点头,把口袋里那包烟掏了出来,烟盒表面金光灿灿,包了金箔,嵌了玛瑙,奢华得像艺术品。


    薄翊川拿起来看了看,又闻了闻,似乎闻出了什么,抬眸看我,眼神有点森然:“收了这么贵重的礼物,你打算拿什么还?是打算让我替你还人情,还是你打算用自己的人来还,直接换个雇主?”


    “没有没有,全婆罗西亚除了薄少校还哪有这么怜惜仆人性命的雇主啊,劳烦您,替我交还给恰马尔少校。”


    “咳,”大约是觉得气氛不对,那姓魏的医生干咳了声,“薄少校,我还有台小手术,先走一步。”


    薄翊川把烟盒直接就扔进了床下的垃圾桶,转身朝门口走去。


    到了门前,他脚步一顿,鹿头手杖跺了跺地面,回眸:“还不下来?”


    我正欣赏他走路的背影,被他一叫才回过神,赶紧跟了上去。


    一出门,我一眼就看见乔慕等在走廊里。


    见我没大碍,乔慕的表情瞬间多云转阴,却还要假装关心地凑上来:“川哥,我就说那检测报告没问题吧?解酒酶是酒店服务生给我的,不可能有什么问题。我刚才已经安排好了,让阿实走绿色通道去做个全面体检?”


    我心下一紧:“谢谢乔少,不用了,”


    薄翊川打断了我:“行,现在就做。”


    薄翊川向来说一不二,压根容不得我拒绝,我被一个护士领着在医院上上下下转了几圈,把能做的检测都做了个遍,只是能搞小动作的我全都没配合,不知道检测出来的结果准不准确,虽然体检报告要个三五天不是立刻出,但我实在很担心会检测出我的神经性内分泌癌来,要是被薄翊川发现我命不久矣,以他的个性可能会出于人道主义给我一笔钱把我辞退甚至安排我住院,那我要做的事可就都做不成了。


    花了半天时间体检完,乔慕还虚情假意地想留我住院,薄翊川却答:“明天就是盂兰盆节,他是乩童。”


    乔慕的表情有一瞬的扭曲,却还强颜欢笑:“怪不得川哥会这么重视他,幸好,明天的庆典要是被耽误就糟了。对了川哥,我听说这次盂兰盆节灯会王室的邮轮要环游全国举行祓除仪式,薄家肯定在随行名单里面吧,你会和薄叔叔他们一起登船吗?”


    薄翊川点了点头。


    乔慕眼睛亮了起来,想来也是要一起去。


    我心里骂了句脏话,不过所谓祓除仪式就是驱邪施福的仪式,


    我这个乩童想必也是要一起去的。


    一上车,薄翊川就闭上眼睛开始睡觉,一直睡到车停到蓝园门口,让我想问他脊椎的恢复情况都没找着机会。下了车,他便又命我扶他坐上了轮椅,我推着他,忍不住问:“大少,你不是可以走路了吗?”


    “站久了我的脊椎神经会疼,医生说了,我现在一天最多只能走一两个小时的路,不能给脊椎造成压力。怎么,觉得伺候我太累?”


    “不累不累,哪的话?伺候大少是我的荣幸。”


    我赶紧回他,心疼不已,看来接下来还得像前两天那样伺候他。


    进了东苑,迎面就遇上了恰马尔。


    他目光暧昧地在我身上转了圈,才落到薄翊川身上“薄少校,帕公要和您视频会见,确认您的情况不需要去吉隆坡,他才放心。”


    我把薄翊川推进卧房,看他在电脑前柱着手杖艰难起身,不禁暗叹,这个帕察啦公爵嫁女儿的心可真是够急切的。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帕公那样的人物相中他做女婿,他不去吉隆坡,难道就能避免这桩亲事?之前放弃了和阿丽塔公主的婚约,现在似乎也不愿接受帕公的女儿,薄翊川到底在想什么?


    是他有更好的选择,或是...心里有人?


    想着,我把耳朵贴在房门上,隐约听到里边薄翊川的声音:“谢谢帕公美意,等我完全恢复,一定去吉隆坡拜访您。”


    ......或者是我想岔了,薄翊川这么完美主义的人,只是希望自己出现在帕公和未来夫人面前时,不是坐着轮椅或拄着拐杖。


    而且他将来跟谁联姻都不是我该纠结的事,哪怕他不结婚,也轮不着我这顶着假身份的将死之人,只要他别跟乔慕在一起就行。


    “你在大少房门口干什么,偷听啊?”


    一回头,就撞见季叔盯着我。


    我摆摆手:“没没,我看这门上有只苍蝇,想拍死来着。”


    “过来吃点东西。”


    嗅着浓郁的香味,我一眼看去发现桌上摆着肉骨茶和椰糖碗仔糕,口水都要滴下来了,刚刚吃完一抹嘴,手表就开始震。


    我躲进房间,一看雇主发来的信息,就想骂娘。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你如果再不专心勾引薄翊川,做任务期间还要拈花惹草,我保证,你会很快收到你情人的死讯。”


    我磨了磨牙,无语至极:“你是不是眼瞎?手表上不有摄像头吗,你看不见当时的情况?是我主动招惹的恰马尔吗?”


    那边有几秒没回,我神经一跳,凑近盯着表盘,是不是这摄像头有监控死角?这摄像头安在哪个位置?这仔细一观察,我就发现表盘指针中心有个小黑点,看样子就是摄像头,那意味着镜头只能拍到表盘朝向的局部区域,死角还是挺多的,这手表真正起到监控作用其实是窃听器和gps。想到撒尿打飞机这种隐私行为什么的雇主根本看不到,我心里登时舒坦了许多,把表盘怼着墙无声大骂他是个番薯。


    手表震了震:“你把表盘蒙住想干什么?别以为你这样就可以钻空子。一个巴掌拍不响,就算你没有主动招惹恰马尔,也肯定是你的什么习惯让他产生了误会,做任务期间你给我收敛一点。”


    他妈的,我已经够收敛了,看都没看恰马尔一眼他自己贴上来怪我吗?但跟雇主废话下去没意义,我吸了口气,找监控死角对手表竖了竖中指,然后敲回复:“知道了。”


    应付完雇主,我捏了捏耳钉,想询问丁成那边的情况,可等了半天一点回应也没有,摘下耳钉按下重启键,还是没有动静。


    我心一沉,这通讯器该不会是坏了吧?


    可这玩意外壳是钨钢的,据说出自俄方军工厂,防水防爆放火烧,以往执行任务,从没出过什么故障。


    虽然我一直很想脱离干爹的监控,可眼下这情况,等于我被切断了和zoo的联络,只剩下和雇主的单线联系,由着他拿捏,谁知道他会不会得寸进尺提其他更过分的要求,这情况实在是不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