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诱捕
作品:《蝶笼》 “哎,来个人,这里杯子打碎了。”
我站起身来,将一小片玻璃碎屑藏进指甲缝,从旁边过来倒酒的服务生餐盘里拿起了冰块桶,给恰马尔加了冰,就转到了乔慕身边。他扫了我一眼,放在桌上的手一摆,湿巾就落到了桌下,显然是想让我去捡,好享受居高临下被我这家仆伺候的感觉。我视而不见,夹了冰块放进他杯子里,顺便抖抖手指,加了点料。
他没发现,一双眼都粘在薄翊川身上,却说:“我的湿巾掉了,麻烦你,帮我捡起来。”
“等等啊,我手里有东西呢。”我当然不理他,拔腿就走,到门口放了冰桶,就不进去了。另一个服务生给乔慕换了湿巾,他仍笑着,唇角的弧度却分明没刚才那么自然——亏得有薄翊川在,不然这骄纵又心眼小的乔家老幺一定会露出本性,当众刁难我。我抱着胳膊,冷眼等着看好戏。一片小玻璃碎屑要不了这小子的命,但也够他受的,至于会不会被他吃到嘴里,那就要看是他运气好,还是老天垂怜我了。
“薄少校,帕公非常担心您,这也是我请乔军医来的原因,我希望详细了解您的恢复情况,如果有必要,我将护送您去吉隆坡的皇家医院接受最先进的治疗,相信在帕公的监督下,医生们都会竭尽全力地使您恢复健康。”恰马尔表情严肃,一字一句地说,“请您允许乔军医给我察看一下您背部的x光片,这是帕公交待我的任务。”
我神经一跳,见乔慕也是明显一愣。
那个x光片不是已经烧掉了?该不会是为了应对今天这一出吧?如果是的话,为什么?难道薄翊川不愿意去吉隆坡?
“很抱歉,恰马尔少校,”乔慕看了一眼薄翊川,“那个x光片曝光出了点问题,需要重拍,我今天没拿过来,明天我拍照发给您。”
恰马尔点了点头,朝薄翊川举起酒杯:“薄少校,您这样年轻又杰出的军官,是国家财富,更是帕公的财富,他很期待您可以和他的掌上明珠见面,所以希望您快点恢复健康。”
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这个帕察拉公爵是想要薄翊川当他女婿啊?
“恰马尔少校,”我往边上一瞥,果然发现乔慕脸色变了,“川哥不需要去吉隆坡治疗,我看过底片,只要他,”
“乔慕!恰马尔少校,您等等。”薄翊川低喝一声,朝我看来,“阿实,出去,这是军事机密,你不能听。”
“哦。”我退到了楼梯口,本想再偷偷回去,可一回头,就见恰马尔和薄翊川带来的四个士兵堵在了雅阁门口。
乔慕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薄翊川不需要去吉隆坡治疗?只要什么?
我抓心挠肝,只想回去一探究竟,可守门的士兵根本不准我靠近。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一声痛呼从雅阁里传出,紧接着一个人影冲了出来,不出我所料,正是乔慕,与我匆匆擦肩而过时,我瞧见他捂着嘴,双眼发红,显然是中招了。我心下直乐,跟着几个服务生一起到洗手间门口,朝里边喊:“先生,您没事吧?”
“去拿根牙签来,有东西卡我牙缝了!”乔慕对着镜子呲牙咧嘴,疼得面目扭曲,哪还有平日那副一丝不苟的精致模样?
我幸灾乐祸,暗暗冷笑,看来他运气还算好的,没把玻璃渣咽下去,而是卡牙缝了,不过就这一下,也够他受得了。只是比起他对我所做的桩桩件件的事,我这报复实在太轻了,远远不够。
我本想在牙签上再动点手脚,奈何有其他服务生抢了先,人多眼杂我不便动手,只好先回了雅阁门口。没一会,乔慕从洗手间回来,我抬眼看他,便冷不丁与那双泛红的杏眼相撞。他眼底渗着凉意,不知是不是怀疑了我。我垂下眼皮:“乔先生,好些了吗?”
余光扫见他抬起手来,我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将要招呼到我脸上的一耳光拦了个正着,故作惊讶看着他:“乔先生,这是干什么?”
“是你,是不是?”他压低声音,“刚才只有你有机会往我的酒里做手脚。”
“乔先生,您说什么呢?”我扬高声音,“什么做手脚,您不能随便污蔑人,随便往人身上撒气啊!我知道,我笨手笨脚的,可能确实伺候您伺候的不到位,可也受不得这样的冤枉.....”
乔慕变了脸色,一把捂住我的嘴:“闭嘴!”
我心里乐开了花,和以前一样,乔慕最怕在薄翊川面前丢了形象,他要在他心目里维持圣洁善良救死扶伤小白花的形象,才有机会慢慢把薄翊川这颗铁树给啃下来,要是被薄翊川知道堂堂乔家少爷和军医上尉为难一个家仆可怎么得了?
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乔慕不敢再发作,只得放开了我的嘴,甩开我的手进去了。这时几个身着翠绿娘惹裙的、化了舞台妆的女人上来,手里都拿着扇子和贡邦铃鼓,一看就是来表演的。
既然开始表演了,想必里面的机密话也说完了,我立刻跟着一块混了进去,回到了薄翊川身边,给他收拾用脏的碗碟,大概是前边被我偷袭教他有了防备,我手一动,他就一把扶住了筷子杯子,那动作比拔枪都反应迅速,生恐我再来一回似的。我险些憋不住笑出来,找不着机会弯腰捡东西,我就整不出别的花活了?我这纯情处男哥哥啊,哪能防得住我?我进来本不是冲着勾引他来的,可从小到大每次他一这样,我这骨子里的征服欲就往上噌噌乱窜,忍不住想乱来。
借着换上干净碗碟的功夫,我和他脚跟相抵,吊袜带隔着裤子与他小腿蹭了一蹭,而后一抬脚,鞋尖顺他腿肚沿路而上,便听见薄翊川呼吸一重,我压着嘴角正准备收势,脚踝猛地一紧,被烙铁似的五指牢牢扣住,我登时成了个金鸡独立,扶着桌子才没当场一头栽进桌上的菜里,扭头一看,漆黑眼眸紧盯着我,捕猎野兔的鹰隼一般。
我给他看得一激灵,下头竟起了反应。
“大少,对不起啊,踩着您了。”我回眸看,期冀他会和我一样也有点动静,可军装下摆掩得严实,什么也看不见。感觉他手收得更紧,我用求饶的眼神看他,却伸手下去攥住了他的皮带扣。
要是他堂堂的薄少校不要脸,我这家仆要什么呀?
横竖在恰马尔和乔慕面前一起社死,绝了他一个联姻的可能,绝了我一个情敌,我可是有赚无损,他就不同了。
薄翊川这才松了手,我站稳身子,一看对面,果不其然,乔慕正盯着我,一双杏目冰冻三尺,连脸上客套的笑意都挂不住了。
我还想再多膈应膈应他,但没法,我没让薄翊川起飞,他倒让我起飞了,怎么说也得找个地降落,我只好拿碗碟掩着下头又出去了。
到了洗手间,我把手表拿纸巾一捂,躲在小隔间里脱了裤子爽到一半,突然听见有人进来了,放起尿来飞流三千尺,水声巨大,搅得我差点倒车入库,捂着嘴猛搓了几下才顺利出来。平复了一下呼吸,我一出门,便见洗手台前站着个人正抽烟,竟然是恰马尔。
与他在镜子里对视了一眼,我微笑着,朝他恭敬地鞠了一躬,走到洗手台前洗手,恰马尔叼着烟,一双猎豹般的棕色眼睛在我身上转悠,我看向镜子里,被他一衬,我比平日里更白上三分。想起之前我也是一进曼谷酒吧,恰马尔目光就粘在我身上没下来过,看来这白皮肤真是他的心魔,我心下好笑,甩了甩手上的水,拔腿要走,他却递了个根烟来,与薄翊川不相上下的高大身躯堵了门。
“你是,这里的服务生?”一手关了门,他用生涩的客家话问我。
这他妈的换了张脸,又给他缠上了,真是世事难料。我暗叹了口气,接了烟:“不是,我是薄少校的家仆,和他一起来的。”
“原来是这样。”他笑了笑,低下头来,似要给我点火。
我往后靠住洗手池,仰头看着他,也笑了。
我这人虽然浪,但也不是见人就上不分场合的泰迪,这恰马尔也是有趣,吃席吃一半来洗手间泡我,从刚才见我第一眼就起心思了?
可我不想招他,一是任务在身,二是恰马尔这人我上次就领教过,是个难缠的,上床前还要送我金戒指在那海誓山盟,我最怕这种。
见我不接茬,他只好拿了打火机出来给我点烟。
“谢谢啊。”我抽了两口,“这烟不错。”
“印度烟,里边有金箔,在我家乡是很贵的,你喜欢,都给你。”说着不容我拒绝,他就把一整盒烟塞进了我裤兜里,手却没挪开,而是顺势搭在了我腰侧的洗手台上,把我圈进了他手臂间一样。
我真是无奈了,刚想开口拒绝,就一阵眩晕。这很像我第一次吸烟时醉烟的感觉,但我吸了这么多年烟了,不可能再醉烟,接踵而至的头重脚轻,浑身发软的感觉令我感到不对,立时扔了烟:“恰马尔少校,你给我这烟里加了什么?”
“一点能让你放松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心一凛,伸手推他,可手竟然也软绵绵的,被他一抓握在了手心里。我脑子一麻,他不会给我吸毒了吧?
“放心,是曼陀罗素,不是毒品,我们在印度经常用这个,它可以帮助我们与神明沟通,别担心。”他的手从我背后,攀上我的脸颊,“你长得好白,很少有黄种人这么白的,你是混血儿吗?”
还好只是草药。我松了口气,躲开他摸我脸的手:“恰马尔少校,薄少校还在等你,你半途出来,跟他的家仆这样,不太好吧?”
“我没想怎么样,只是想找个机会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去别的地方打工?相信只要你愿意,我来开口,薄少校不会拒绝。”他凑近我耳畔,“如果你跟我走,我会用金子来付你的工资。”
“恰马尔少校真是出手阔绰,我很心动,但是....”我笑着摇摇头,不知是不是这药草的作用,开始感觉身心舒畅,有些飘飘然了,反应迟钝了,还没等我下一句话出口,恰马尔突然低下头像要亲我,我偏头一躲,正在这时,咔哒一声,洗手间门开了。
乔慕推着薄翊川正往里进,四个人八目相对,一瞬洗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我心里咯噔一下,僵在那儿,对上薄翊川黑沉沉的双眼,恍惚觉得,这情形,似曾相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