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完地，换上新床单，常小玉从卫生间里出来。


    “小召，房间弄好了。来，我教你怎么用牙刷牙膏。”


    她挤上牙膏，亲自在自己嘴边比划了一遍。


    周显面无表情的看她。


    “洗澡……你自己会吧？”这个她没法示范，只好搜出一个主人给金毛犬洗澡的视频，递到周显面前。


    “我不是说你是狗啊！”她急忙解释，“但你看，流程就是这样，冲水，打泡沫，再冲干净。洗完用毛巾擦干自己，换上新衣服再出来。”


    周显的额角浮起一根黑线。


    这姑娘是真傻，不是装的。


    等他洗完澡出来，常小玉已经回了自己房间。


    ……


    次日一早，餐桌上摆好了早餐。


    常小玉给他科普什么是馒头、花卷，豆浆和牛奶。


    周显面不改色地吃了两个馒头，喝完一杯牛奶。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


    常小玉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段妖娆的年轻女人。


    一条草绿色裹身长裙，将她火辣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裙摆的高开叉下，一条雪白修长的腿若隐若现。


    “小玉，这就是你那个召唤物？”女人根本没看常小玉，一双媚眼肆无忌惮地在周显脸上、甚至是身上来回逡巡，仿佛要将他T恤下的肌肉线条都看穿。


    下一秒，她舔了舔红唇，竟直接伸出手，朝周显的腹部摸了过来。


    周显眼神骤冷。


    他身形一侧，快如闪电，让女人的手抓了个空。


    周显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身体。


    女人“哎哟”一声，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更欢了，“还挺害羞。”


    她转头看向常小玉，语带引诱：“小玉，还没找到工作吧？要不要姐姐帮你介绍一个？保证比你自己找的好。”


    “啊？工作？”常小玉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惊喜。


    她刚本科毕业，电子商务专业，一所普通的二本大学。


    四年大学生涯，不好不坏，没挂过科，也拿过两次微不足道的奖学金。


    简历投出去如石沉大海，唯一一次面试，也因为她不会喝酒、不敢开车而被刷了下来。


    她的驾照，跟一张废纸没什么区别。


    现在，楼上这位时髦漂亮的姐姐说要给她介绍工作，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司玲姐，真的吗？”常小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全是期待。


    “包你入职。”司玲的目光却越过她，落在周显身上，话语里带着一丝调笑，“不过，你得把你这个召唤物借我玩两天。”


    她顿了顿，红唇轻启。


    “反正又不是真人。”


    周显的眼底掠过一丝寒意。


    他并不真的生气，只是在一瞬间就做好了决定。


    如果常小玉点头，他立刻就走。


    找刺激是一回事，把自己当成交易的筹码，是另一回事。


    然而，常小玉却一脸严肃地摇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那不行。司玲姐，他办了身份证的，他现在是活生生的人。我不能把小召借给你玩。”


    “哈哈哈！”司玲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爆发出与她精致外表极不相符的笑声，“我开玩笑的！谁知道他行不行啊？”


    周显的脸色冷了下去，又迅速恢复如常。


    这个叫司玲的女人，同样不是普通人。


    “不过工作是真的有，就看你敢不敢接。”司玲收敛了笑意，神色变得正经起来。


    “建闻寺要重建，这事你知道吧？我堂哥的朋友，他有个侄子刚化形，特别想来体验人类生活，托我找个向导。”


    “工作内容很简单，就带他体验一下现代文明。”


    常小玉还没反应过来。


    她身后的周显，血液却瞬间被点燃了。


    化形？


    是他理解的那个化形吗？


    来这里不到两天，他就要见到真正的妖怪了？！


    这个念头窜出来，让他全身的细胞都兴奋地战栗起来。


    真的……好刺激！


    常小玉却没有立刻答应。她很认真地询问工作时长、具体内容和薪资结算方式。


    周显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他还以为她傻得可以，没想到在正事上，她竟如此条理分明。


    “还有一个问题，”常小玉的声音有些发紧，“如果他闯了祸，或者出了什么事故，责任算谁的？”


    她不能不问清楚。


    她的存款已经见底，还凭空多了一个叫常小召的饭桶要养，再背上债务，她真的活不下去了。


    召唤师每个月六百块的补助，连顿顿吃肉都做不到。现在工作又这么难找。


    她甚至开始胡思乱想，不知道小召只吃玉米能不能活。


    “开销谁负责？我手头很紧。”她补充道，脸颊微微泛红。


    司玲答得爽快：“他那边会预支费用，他自己也带了钱。至于闯祸，如果是他的全责，当然他自己赔。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司玲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几分莫名的意味。


    “他姓余。余家的那个余。”


    周显在后面听着，脑子里冒出两个字：瑜伽？？？


    这妖怪家里，还有个瑜伽大师？


    那确实不缺钱。


    常小玉却像是听懂了什么暗号，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余家。


    在异人圈子里，这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姓氏，一个传承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家族。


    说白了，余家就是建国前修炼成精的动物。建国后不许成精，他们便统一改叫“异人”。


    只有成功化为人形的族人，才有资格去相关部门登记，领取一张属于“人”的身份证。


    司玲介绍的，正是余家主家的嫡系后代，现任家主的曾孙，余乘风。


    “司玲姐，余家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让他们自家人带呢？”常小玉不解。


    司玲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干笑了两声：“他想多接触一下外人。而且，他性格……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外向。”


    常小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下了这份工作。


    没有合同，只有口头承诺。


    对异人而言，口头承诺自有天道约束。


    周显则在心里冷笑，那个曾孙的性格八成不是“一点点”外向那么简单。


    不过，妖怪嘛。


    他完全理解，并且无比期待。


    ……


    过了一天，常小玉带回了那张崭新的身份证。


    周显看着上面“常小召”三个字，内心刷过一连串脏话，但很快归于平静。


    想要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安稳地寻找刺激，总要付出点代价。


    他很确定，这张证件是合法的。


    上午，常小玉带他去了营业厅。


    用“常小召”的身份证，真的办出了一张手机卡。


    捏着那张小小的卡片，周显的心情难以言喻。


    两人坐在广场的长椅上，常小玉拿出一个屏幕碎裂、外壳掉漆的黄色手机。


    那模样，比上个世纪的小灵通还要古旧。


    “这是我以前办宽带送的，你先用着……”


    周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果不其然。卡装进去，开机，点开微信，结果画面卡在了蓝色地球那儿。


    五分钟后，常小玉放弃了，沮丧地叹了口气。


    “不行，太卡了。”


    她抬头，对上周显那双沉静的眼。


    她看得出他眼里的意思：你到底有多穷？


    常小玉的脸更红了，拉着他又回了营业厅，咬牙办了一款绑定了19.9元套餐的合约机。


    一出营业厅，她就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连上商场WiFi，下载微信。


    这次总算顺利了。


    她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商场一楼的彩色长颈鹿椅子上，开始教周显用手机。


    “这个是打电话，微信的话，你可以用语音……”


    她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空气突然安静。


    几秒后，常小玉的脸色变得惨白。


    对啊！


    小召不会说话，他怎么用语音？！


    那打字呢？


    他连字都不认识，更别提打字了！


    周显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那、那我先……教你拼音？”常小玉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号码存进周显的手机。


    折腾完这一切，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为了省钱，常小玉带他去了一家素面馆，路上还在便利店给他买了一根玉米。


    周显拿着那根孤零零的玉米，陷入了沉思。


    大中午的，就吃这个？


    她不是松市唯一登记在册的召唤师吗？怎么会穷成这样？


    没想到，进了面馆，常小玉不仅给自己点了一碗素面，也给他点了一碗。


    周显看着面前那碗清汤寡水的面条，眉梢微挑。


    下午，常小玉真的开始教他拼音。


    她找出教学视频，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教，又教他用九宫格键盘。


    最后，她进行随堂测试。


    “小召，你试试，打‘小召’两个字。”


    周显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小召”两个字精准地出现在输入框里。


    “哇！”常小玉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小召你好聪明啊！”


    她又教他认数字和字母。


    他依旧一学就会。


    “天哪！你简直是天才！”


    称赞声不绝于耳，一声比一声真诚。


    周显沐浴在这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赞美声中，竟然真的生出了一丝……诡异的自豪感。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恶寒。


    紧接着，更让他无语的事发生了。


    常小玉清了清嗓子，一脸郑重地看着他，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那个，小召啊，我们家最近资金短缺，你也知道了吧？”


    “现在你数字也认识了，学东西又这么快，那个，我就在想……劳动最光荣，你明白吗？”


    周显：哈？劳动最光荣？？？


    看着常小玉那副家里就要揭不开锅的严肃表情，周显心里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们小区门口的超市，这段时间在招店员……不是最大那家！”顿了顿，“不是收银员，就是店员，可能会负责清点商品什么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上班？”她停顿几秒，“便利店也行的。就是……便利店要负责收银。对你来说，可能复杂了一点。”


    周显真的……


    槽点太多，他都不知道该重点吐槽哪一个了。


    常小玉居然让他去超市打工，还特别强调了不是最大那一家。难道他还不够格去最大的超市打工？！


    他没表示，就说什么便利店也行，但居然来句收银复杂，明示他可能应付不了？！


    说句实话，就是退一万步，他周显真的是她召唤物，就凭他这高出她几倍的智商，她不该自惭形秽？怎么还敢认为他胜任不了便利店收银员？！


    ……等一下。


    周显心里吐槽完突然愣住了。


    他怎么会，假设，


    自己真的是她召唤物？


    他好看的眉微微蹙起，手指轻微按压上自己太阳穴，揉两下。


    周显不知道，常小玉见他一副皱眉的样子，把他不爽直接理解成了为难。


    她以为，他是为了无法胜任她提出的工作岗位而为难。


    叹一口气：“算了，你也刚学会认数字。害怕去清点货物也正常。”至于收银，她是打从心底觉得他搞不定，所以所幸不提了。


    周显本人：……


    算了，懒得计较。


    两个人各怀心思，互相都“算了”。


    第二天一早，常小玉带着周显按司铃定好的地点——离建闻寺最近的公交站，去接余乘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