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先生对你还怪好的

作品:《今夜越界

    “小苏啊,江先生说,你孩子病了需要钱,让我先预支一千块钱工资给你。”


    苏予棠泪眼模糊地看着转账栏里的数字。


    这是她离家之后,靠自己的双手获得的第一笔钱。


    它不是任何人副卡里的钱,没有人能将它停掉、或者拿走。


    这笔钱,只属于她,她能心安理得地自由支配。


    苏予棠闭眼将手机按向胸口,眼睫打颤。


    片刻后,她启动房车,头也不回地离开。


    回到花园,苏予棠把房车停稳放好,插上电,转身要回车上时,看到别墅三楼阳光房亮着灯。


    江泓一身白灰色家居服,蹲在阳光房的地上,不知在做什么。


    苏予棠猛然想起他让金桂香给自己转的工资,忙拿出手机,点开计算器。


    算了算,她三天的工资是500元,江泓多给了她500元。


    她回到和金桂香的微信对话框,把1000元的转账收了,又转回800元。


    【金大姐,我三天的工资是500元,麻烦您帮我把多转的工资还给江先生。另外300元,是我还给江先生的加油钱】


    打完字,她熄了手机,钻进房车。


    翌日,苏予棠正给花园翻土,金桂香走过来说:“小苏,三楼的阳光房也有花,你先去把阳光房的处理了吧。”


    “好的金姐。”苏予棠放下手中的活,拿着工具,跟在金桂香身后进了别墅。


    “你让我帮你转给江先生的三百块钱,他没收,让我还给你。”


    “那您就把这钱放到伙食费里一起用吧。”


    伙食费是江泓出的钱,四舍五入也等于还给江泓了。苏予棠这么想。


    “行咯!”金桂香扫一眼她姣好的脸蛋和身材,酸道,“江先生对你还怪好的。”


    苏予棠讪笑:“他是一位好老板。”


    说话间,俩人上了二楼。


    “这一层有三间,两间是江先生的卧室和书房,还有一间是夫人的房间。”


    苏予棠问:“夫人没住在这里吗?从没见过她。”


    “死了很多年啦!”


    苏予棠心道:原来江泓丧偶了。


    来到三楼阳光房,金桂香指着一地的盆栽和泥说:“喏,就这些。这些都是夫人留下来的,江先生宝贝得很,你收拾的时候,注意别摔了。”


    “好的金姐。”


    金桂香下楼去。


    苏予棠环视整个环境。


    这是个三面阳光房,除了室内有许多盆栽,门外,还有半墙的枝丫,不知是什么植物。


    盆栽有些完好地放在架子上,有些壤土和盆分离。


    苏予棠想起昨晚回来,看到江泓蹲在阳光房弄着什么。


    看来是昨晚没搞定,所以成了眼前这模样。


    苏予棠戴上手套,开始处理一地狼藉。


    她重剪枯枝、更换疏松介质、浇透定根水,根据不同植物对光照和通风的需求,摆放在合适的地方。


    这一忙,就到了傍晚。


    苏予棠把阳光房收拾好,准备下楼,忽地看到外头那半墙枯枝。


    她推开阳光房的门,上前观察枯枝的状态。


    枯枝密布独特的倒钩刺,新枝有明显的棱角。


    是三角梅。


    但眼下,叶子几乎掉光,枝条干枯发灰,壤土干裂,呈灰白色。


    这是受感染而导致的坏死前兆,得立即剪除才行。


    苏予棠抄起一旁的枝剪,准备剪枝:“没事没事,不疼的。”


    “咔嚓”一声,?一根半枯粗枝应声而断,露出灰白的枝髓。


    她下楼,在假山池里捞出一些水苔,又回到阳光房,把水苔厚厚地敷在枯枝剪断的伤口上。


    她自言自语地安抚着枯枝:“用这个敷上,很快就会好了……我轻点,不会疼的……”


    突然,右手食指传来刺痛。


    硬刺穿透手套,刺入她的指腹。


    苏予棠猛地抽手,血立刻沁了出来,染红了手套。


    她忍着痛,用没受伤的左手继续操作,直到给枯枝打了个结实的结。


    “手术做好啦!你们很快会好起来的!”


    江泓站在阳光房门口,看着苏予棠垫脚站在三角梅花墙边,努力地为三角梅做包扎、安慰它们。


    她脸颊沾着泥灰,刘海被汗水粘在鬓角。


    一旁地上丢着刚剪下的、布满尖刺的枯枝,还有几滴血。


    江泓退出阳光房,很快折回,手上多了个急救药箱和一瓶水。


    “你的手被刺伤了,赶紧消毒,否则怕会感染。”他走出阳光房。


    苏予棠正全神贯注地将最后一截带血的麻绳缠紧在枯枝上,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往旁退了一步。


    看清楚来人是江泓,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原来是您,吓我一跳。”


    “抱歉。”江泓把药箱放到一旁的花架上,从里头拿出碘伏棉签,折断了递给她,“赶紧消毒。”


    苏予棠接过:“谢谢。”


    她动作利落地把伤口擦好。


    江泓又递了敷料过去,她接过,贴好,这才拿手拂了拂额上的汗。


    江泓把矿泉水递给她,看向半墙被敷了水苔的三角梅枯枝,问:“你这是?”


    “做手术。”苏予棠笑着拧开苏打水,喝一口,“植物和人一样,感染了,就得做手术。把脓物……”


    话到这里,她没再继续再往下说。


    江泓侧过脸看她,温声问:“把脓物怎么样?”


    苏予棠低下头:“把脓物剪掉,然后杀菌、愈合、新生。”


    江泓笑:“‘做手术’这个说法很有趣,是否也可以引申到其他方,比如生活?”


    见他眼中有赞许,苏予棠才知道他不像周祈安那样反感自己说农学方面的事,便大胆往下说:“是的,生活也需要做手术,剪掉不好的人事物,才能迎来更好的生活和自己。”


    她说完,想到了自己的婚姻和生活,脸上笑意半敛。


    和这些三角梅一样,被圈养,然后感染、发炎、流脓。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把脓物剪掉,然后杀菌愈合。


    苏予棠喝着水,看向远方。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对岸的琴州,灯火通明、城市璀璨。


    她的苔米,就在那万家灯火中的某一家。


    只要她努力,她们母女一定能重聚。


    心绪意外地平静和清晰。


    就这么往前走吧苏予棠!


    她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楼下,金桂香喊道:“江先生、小苏,下来吃晚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