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开口，将要说出的字组合成一句话。


    “你们是谁？”


    “我是赫拉，你是？”


    “墨妄。”


    赫拉下意识看向焰净秋，二人皆有些意外，墨这个姓并不常见，这人不会也和墨鸢有关系吧？


    这么直白的名字，奇奇怪怪的能力，还是在空洞中突然出现的人，没跑了。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墨妄歪头，反问：“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就通过裂隙来的喽。”


    墨妄并不知道赫拉口中的裂隙是什么意思，他在这里并没见过什么裂隙，等等，难道是那个东西？


    他寻找离开的方法的过程中，经常遇到一种会不停波动的圆形切面，它的周围总是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块状物质，和那些食物死后溢散的物质很像，他尝试过将它吞下，但失败了。


    他用触手伸进切面，切面的另一端冒出他的触手。


    墨妄拿它没辙，后来就没再关注它了。


    “你们，能带我去看看吗？”


    果然，他看到的那个东西就是裂隙，但是她们能够进入其中，墨妄却不行。


    “好奇怪啊，要不先回去让姐姐看一下？”


    “嗯。”


    墨妄问：“姐姐，是谁？”


    赫拉没回答，反而问他：“你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啊？”


    说到这个，墨妄原本呆呆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开心与怀念，“这是我的母亲为我取的名字，她叫墨鸢，我是她的孩子！”


    赫拉忽然想起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她问姐姐的那个问题。


    姐姐说，和她一样的人，有六个。


    这个墨妄不会就是第六个吧？


    不知为何，赫拉忽然有些不想回答他了。


    焰净秋看她表情不对，主动换了个话题，“我们先离开了，若是能找到办法，会再过来。”


    墨妄有些失落，书上说，别人帮忙的情分，不帮是本分，哪怕对方无法提供帮助时也不能埋怨对方，这是不礼貌的。


    他嗯了一声，向二人道了谢，目送二人离开。


    两人的身影消失后，墨妄再次靠近裂隙，伸出触手往裂隙内伸。


    “母亲……”


    ……


    路上赫拉一直蔫蔫的，焰净秋问她，她也不说话。


    “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你担心墨鸢看到墨妄会变得偏心他而冷落你。”


    赫拉赌气，嘴巴也变刻薄了，“你说话好难听，不要再说了。”


    “事实而已，但你是否忘了，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自由，而不是为了创造者的关注。”


    “又不冲突，我就是想两个都要不行吗？”


    “可以，那你说，要告诉墨鸢吗？”


    赫拉沉默了，一分钟后，她嗯了一声。


    焰净秋笑了。


    回到家，焰净秋将相机交给墨鸢，让她看看录下的视频。


    墨鸢不明就里，只觉得那些触手挺厉害，又有些担心，这些触手看着有点可怕，还好对焰净秋她们没有太大敌意。


    点开最后一段视频，她盯着开头的房子，陷入沉思。


    这是她的老家，她上中学时就住在这里，和她的父亲，后来她被姥姥带到卫非地生活，再也没有回去过。


    她已经快要忘记这间房子的样子了，暂停画面看了许久才确定没认错。


    视频的进度条继续向前，房间门被推开了，从中走出来的人却不是她的父亲。


    也是，她父亲早就死在了空洞灾害中。


    门后出现的男人相貌出众，是让人看过便无法忘记的类型，但墨妄不理解焰净秋为什么要给自己看这段视频。


    焰净秋解释道：“他说，他叫墨妄。”


    墨妄？


    尘封的记忆被唤醒。


    墨鸢不喜欢学习，她的父亲为了让她在别人面前能够挺直腰板，花重金把她送进了市里最好的中学，期盼她能在这种环境下取得好成绩，最好能和学校里的富二代们打好关系，帮他攀上权贵。


    墨鸢与这所学校格格不入，尽管年纪相仿，她也听不懂那些人谈论的话题，什么邮轮什么博物馆，她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但墨鸢不在乎，她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聊的时候就拿出纸画画，画小兔子，画大老虎，这些都是她在书上看到的，她没机会亲眼看到，只好自己画出来。


    有时候画得太投入，老师就发现了，老师知道她是被强行塞进来的穷孩子，总希望她能好好听课，以后考入好学校，但墨鸢不是老师眼中的乖孩子，她不想听。


    于是，她总是被叫家长。


    次数多了，墨鸢变得更加叛逆，她开始一心扑在绘画上，“墨妄”便是这个时候创作出来的。


    中学的墨鸢正是中二的时候，创作第一个角色时就大胆地用了“妄”字做名字，还赋予他十分狂霸酷炫拽的能力。


    结果父亲知道了，把她骂了一顿。


    她鼓起勇气反驳，换来的是“墨妄”被撕碎。


    父亲发泄完走了，墨鸢蹲在地上，将分散的每一块碎片捡起来，用胶带仔细粘好，她怕这张画再次被父亲看到毁掉，于是将它夹在了自己的小学毕业证里。


    这是她父亲绝对不会发现的地方。


    但她高估了自己的记性。


    姥姥带她离开时，她没有想起来这张画。


    她创作出赫拉时，她没有想起来这张画。


    一直到现在，她才想起来。


    墨妄，原来他也“活”过来了。


    她问：“所以，他现在在哪里呢？”


    “莱姆尼安空洞，不知是什么原因，他无法离开。”


    “可以带我去吗？”


    莱姆尼安空洞弥漫着秽息，她这样的普通人着实不适合长时间待在那里，但只是快速进出的话还是可以的。


    “你去吗？”焰净秋扭头问赫拉。


    赫拉摇头，“我接了委托，就不去了。”


    很拙劣的谎言，焰净秋没拆穿，带着墨鸢出门了。


    ……


    墨妄不知道那两个人什么时候会回来，他就蹲在裂隙前，盯着它等待。


    等得无聊时，他伸出触手在地上写写画画。


    墨鸢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假装蘑菇的触手怪。


    “墨妄？”


    墨妄抬头，发现是焰净秋带着一个不认识的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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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他眨眨眼，问：“你是？”


    墨鸢蹲下来，视线与他齐平，而后伸手指了指地上的两个字。


    墨妄的脑子宕机了，触手也挺在半空不动了。


    墨鸢耐心地等待他消化，然后，墨妄动了。


    他扑向墨鸢。


    墨鸢接住他，但低估了他的重量，没稳住身体，好在触手反应及时，在墨鸢接触到地面之前拖住了她。


    “妈妈。”


    虽然这个称呼好羞耻，但这种时候还是不纠正了。


    墨鸢的手碰到墨妄的头发，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开始给他呼噜毛了，墨妄抱着她不撒手，墨鸢也没出声提醒，二人就这么抱了几分钟，墨妄松开了她。


    “我终于见到你了！”


    墨鸢很感动，但还是想说一句：“墨妄，你人设崩了啊，你不是开朗金毛，你是酷帅狼犬啊！”


    墨妄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很激动，漫长的等待终于有了好结果，他与母亲重逢了。


    触手在空中开心地舞动。


    墨鸢拍拍他的头顶，附和他：“嗯嗯，好久不见。”


    寒暄过后，就该办正事了。


    “走，我带你回家。”墨鸢起身，朝着老家的方向走去。


    无论是赫拉、观一，还是焰净秋，她们都与原稿有着密切关系，之前问赫拉的那个问题，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思考，她也有了一个答案。


    kido。


    她的oc里，只有kido有这个能力，可以将所有角色转移到现实世界里。


    或许是创造者与被创造者之间的羁绊，她们会循着这一层关系找到她。


    但墨妄不一样，他是在纸上创造出来的，赫拉她们是她买了电脑后直接在上面画出来的，或许也是因为这一点，kido可以用某种手段将赫拉她们带到她身边。


    墨妄与kido之间没有媒介，他只能漫无目的地寻找。


    至于为何他无法离开？


    很简单，原稿。


    那张纸仍在她的毕业证中夹着，墨妄没有想到这一层关系，只要原稿还在那间房子里，他就永远也无法离开。


    而赫拉她们的原稿一直在她的电脑里存着，自然可以随意活动，甚至跟从指示找到她。


    明白这一点就好办多了，墨鸢推开门，在客厅的柜子里找到她的毕业证，因为墨妄的离开，画下墨妄的那张纸上只剩下几行字，写着墨妄的名字和简单的设定，彼时的墨鸢还没有oc的概念，只是简单描述了一下墨妄的性格和能力。


    她看向墙上的挂历，那上面的时间停留在莱姆尼安空洞出现的日子。


    空洞出现后，这片村庄就被宣判死亡了，包括其中的村民，她父亲也是。


    这一天，墨妄诞生，离开了那张纸，开始吞噬房间内的每一样物品，然后复制一份，所以这间房子到现在还是很干净，而离这里较远的地方因为吞噬得太晚而积累了许多灰尘。


    墨鸢将那张纸珍而重之地收回到毕业证里，扭头安慰墨妄：“好了，走吧，我们回去。”


    “抱歉，来晚了这么久……”


    墨妄摇摇头，“不晚，一点也不晚。”


    只要你来，什么时候都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