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寸深

作品:《萤火照夜空

    大夫摇摇头,只叹息:“你祖母受了重击伤及肺腑,又经连续奔波劳累,能撑到这时候已然是奇迹,小娘子,你祖母怕是不成了。”他说完,手忙脚乱地收拾药箱要走。


    “大夫你要什么药材我都可去买来,我如今只有祖母一个亲人,你救救她。”我拉住他,不让他走,他若是走了,我的祖母就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小娘子,你可去城外十里的雪音山去求一求,那有个巫医医术了得,只是脾气古怪不轻易与人治病。”他拉扯着被我拉住的袖子,生怕我赖上他。


    “那麻烦大夫替我看顾祖母几日可好?待我请了巫医回来,你再走。”我松了手,奉上银两。


    他接过银子,喜笑颜开说:“好好好,你可要快些回来,我用些珍惜药材替你稳住七日,就七日再也多不了啦。”


    我吹了铜哨,唤来天蓝给江霖传了信。若是我求不来巫医,或许江霖有办法。我亲了亲天蓝的小脑袋,心里默念,小天蓝,可要快些把信送到他手里。


    我收拾妥当,背着包袱便出了门,雇了辆马车直奔雪音山。刚出门便听说听闻成王在前日登基,立先王妃所出长子为太子。我无暇八卦这些,这不是我一个隐匿在外的女儿该关心的事情,眼下祖母才是重中之重。我催促着马夫快些,祖母还等着我求医问药。


    马车走到山脚便上不去了,山脚下有户人家,我问了路,给了些银两,希望他们能留下马夫七日,我若返程,还要用上这马车赶回去。我又给了马夫银两,叮嘱他在这人家留下七日。


    山路崎岖并不好走,一路杂草丛深,我走得十分辛苦。行至半路遇上一位老者,他问我:“可是去寻山上的巫医?”


    他有些上了年纪,一身蓝色粗布衣裳,收拾得干净利索。额头有细汗冒出,气息微喘,拄着根木头倚在路边石头上休息。


    我点点头:“家中祖母重病,特来寻医。”


    “我家有个重病老婆子,也是来寻医,你可能扶我这老头子一把,一块去寻?”他喘着气,向我求助。


    我搀扶起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路连拖带拽地把他一块带到了巫医的住处。他一路喘气求我慢些,我自是不听他的,哪能慢,祖母还在等我。我在门口敲门许久,也不见人应答,再看门上,挂了把锁,想必是那巫医出门办事去了。那老者倒是不急,坐在台阶上顺气。


    我拍拍他的背,他缓和了许多,便和他一块坐在台阶等巫医回来。我给了他一块干馍,他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边吃边埋怨我:“你这小娘子一点不知顾念我这把老骨头,我这腿都快要断了,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了。”


    “老者你家老婆子还在家等着救治,我顾念你腿脚不便,扶你上来找巫医,你怎的还来怪我?”我很是气愤,这老头也忒不知好歹。


    他也不再说什么,待吃完一个馍,又问我要了些水喝下,才悠悠站起,从怀里掏出把钥匙开了锁,一把推开大门。我忙跟了进去,拉住那老者衣袖:“老者你可是这雪音山的巫医?我祖母如今病重,还望出山救治。”


    他拂了拂衣袖,转身问我:“可会做饭?小娘子你那干馍着实难吃,等我吃好我们再谈。”


    “那我们即刻下山,等给我祖母问诊完,我带你去城里酒楼好好吃上一顿可好?”我焦急万分,恨不得他立马就跟着我跑下山去。


    “我现下就想吃碗面,你去厨房给我煮来,我们再谈条件。”他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现下只能由着他的心意,我挽起衣袖便直奔厨房,为他煮了碗鸡蛋面。他吃得满意,手指轻叩桌面问我:“小娘子你祖母生了什么病?”


    “她受了重击伤及肺腑,又奔波小半月没有医治,现下发着高热不省人事。”我说着,一阵愧疚涌上心头。祖母这小半月,没有显露半分,硬是撑到了南阳城。她如今已过六旬,身体已不似从前硬朗。如若不是常年习武,底子尚好,怕早是倒在了半路。


    “救你祖母可以,我这人爱研究毒药,你若是愿意为我试上一试这毒药,助我配得解药,我便跟着你下山去。”他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水,在我眼前晃了晃。


    “待你医好祖母时,我即刻喝下。”我应了下来。


    “一言为定,你先去南边厢房住下,我去备些药,明日一早我便和你下山。”他似是很高兴,也是,他有了药人来试毒,应该高兴。


    我跟在他身后问他:“敢问老者姓名,我以后该如何称呼?”


    “在下乌故也,这把年纪了,你可叫我乌爷爷。”他笑着说道。


    “那乌爷爷可有要帮忙的地方?”我问他。


    “没有,你去把自己喂饱,好好去睡上一觉。”他摆摆手,兀自进了药房,把门重重关上。


    我识趣地没有再打扰他,也去下了碗鸡蛋面吃下,早早就睡下。夜里风大,房外风吹树木的声音沙沙作响,我起身关窗时,乌老头的药房灯火通明。他的影子在窗纸上晃动,似是还在忙碌。天上浓云密布,明日回城,可千万莫要下雨。


    我躺回床上,再难入睡。如今种种,已不似上一世,我现在却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无所知。阿娘和安宁现下不知所踪,江霖现下也不知他处于何种形势下,不过他家族一直是当今皇帝一党,这会可能正加官进爵。他收到信还会再来寻我吗?陪我长大的诺言,不知他还放在心上吗?


    我胡思乱想了半夜,终是熬不住睡了过去。天光微亮我便起了身,乌老头也起了,正清点着药箱。我进了厨房煮了锅粥,他吃了两碗甚是满足,对我的厨艺连连称赞。


    “乌爷爷,我们即刻启程吧。”我洗了碗筷,收拾妥当。


    他点点头,我识趣接过他手里的药箱,他走在前头悠悠然道:“小娘子,你这次试的毒很是罕见,名唤一寸深,我并无十分把握,最快也要三年才可配出解药。此毒每三月毒发一次,毒发时痛苦异常,你此时后悔还来得及。”


    “不悔,我信乌爷爷医术。”如今在我身边的人仅剩祖母,受些苦把她留住值得,三年不算长,不亏。


    他呵呵地笑着:“小娘子甚是孝顺,我老头定好好研究早日配出解药。”


    “乌爷爷可唤我阿姮,祖母他们都这样叫我。”我讨好地说着。


    到了山脚,我叫了车夫,将乌老头扶上马车,火速回了南阳城。祖母躺在床上毫无血色,好在那大夫算尽职,整夜都守在祖母床前,他神色疲倦,拱手道:“小娘子可算把乌先生请来了,昨夜甚是危急,我喂了续命汤药,又施了针才稳住。”


    我将药箱放下,请乌老头上前诊治。他把了脉,又看向那大夫:“你还算有用,能稳住这一口气没泄了。”


    我心下一惊,问他:“乌爷爷你有几分把握?可还要什么珍稀药材我现下就去买。”


    “十分,你不必担心,去酒楼买些酒菜回来,看完你祖母的病,我要吃。”他将我往外推,催着我赶紧去,又从药箱拿出一副药让那大夫去煎了。


    我不敢多说什么,出了门,向人打听这南阳城最好的酒楼在哪。


    “当属城东凤阳酒楼。”路边馄饨摊老板说着。


    我一路打听,很快便找到了,这凤阳楼属实是富丽堂皇,还未进门小二便上前招呼,将我请了进来。


    “这酒楼的招牌菜打包三个,一个靓汤,另还要一碗清淡的粥,一壶好酒。”我付了银子,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等着。


    南阳城比蓉城更靠南边,天气也更潮热。小二送上一壶梅子饮,我心不在焉地喝着。回想这些日子,仍觉害怕,后背不禁冷汗直流。不知那些悍匪所求为何,竟将整个十堰村屠戮殆尽。如此大的动静,竟也没有惊动府衙,没有任何消息流出。天蓝还未飞回,南阳城离京城确实有些远,我不禁有些担心它会不会迷路,路上会不会被猛禽欺负了去。可我没有信任的人替我送信,我只有它。


    我想得出神,小二唤我好几声我才回了神:“劳烦贵店派个人帮我一块把这酒菜送回家。”


    小二应声好,派了个小厮拎着食盒跟着我。回去时,祖母房门仍旧紧闭,我贴着房门想听着里面的动静,好一会,乌老头开了门,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小阿姮别进去,等那大夫清理干净了再去看你祖母来得及。”他拉着我往外走,又问我:“饭厅在哪?我饿的很,陪我先吃饭。”


    我领着他去了饭厅,摆上酒菜,他坐下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好吃好吃,你也快来吃。”他拉我坐下,往我碗里夹菜,我只好陪着他一块吃。不一会那大夫已处理好,我招呼他一块来吃饭,然后去瞧瞧祖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