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风欲来

作品:《萤火照夜空

    马车行至半路,便见到江霖带了一队人来寻我。我知是云游向他告状了,便白了云游一眼,一脸无辜样子拉着江霖上了马车。他面上不显怒气,却也不说话。我知道需得好好哄哄才行了,于是找出那鱼纹玉佩系在他腰间。


    “这玉是我千挑万选,鱼纹是我亲手画了交给雕刻师的,足足花了快一年时间才得来这玉佩。阿霖哥哥,你可喜欢?”我拉拉他衣袖,见他不理我又勾住他臂弯蹭了蹭,活像只听话的小猫咪。


    “喜欢。”他虽语气平淡,但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道笑,拿起玉佩仔细看了起来。我知他这是气消了,也松了口气。


    “我听说你捡了个小乞丐,我们阿姮妹妹,真是个有善心的。”他终是说到了这个事,语气冷冷淡淡的。


    “那阿霖哥哥便帮我查查,若是不干净就立即叫人把他扫地出门就是。”我打了个哈欠,靠在他肩头便睡去。


    我若继续和他再聊周一,一不小心嘴瓢再惹他不高兴就不好哄了。他虽事事依着我,但是生起气来,面上不显,心却会冷。而云游定会到大霉,因云游是他最亲近的侍卫,而我每每闯祸云游都在场。他拿我没法,就会让云游绕着山庄跑上几个时辰,山庄那么大,云游次次都快要跑断腿。


    我其实也并未闯什么大祸,无非就是爬到槐花树上抓猪儿虫给天蓝吃,或是贪嘴摘了个毒果子吃下腹痛之类。他总是大惊小怪,给云游安上个看护不力的罪名。所以我后来也收敛起来,装乖巧不让他担心。这次捡了个人,便是我最不乖的时候了。我听他轻叹口气,打开折扇给我轻轻扇着风,这般舒服安心,我装睡变成了真睡。


    他将我送回了家,我趁机让云游留下来,若是跟着他回去了庄子上,定是不好过的。“阿霖哥哥,院子里的花草要浇水,我待会要去摘月季,让云游哥哥留下可好?”


    “好,你尽管去摘月季,喜欢哪一朵让云游剪,自己不要动手,免得被刺划伤。”他又和云游吩咐了几句,转身便走了。


    “你今日可以偷懒一日了,快去把礼物送给阿宁姐姐把。”我向云游使眼色,他咧着嘴便去找了安宁。


    安宁如今不去庄子上读书了,每日陪着祖母在家,然后给我送送午饭。她厨艺好,待我也好,现下我穿的夏衣都出自她手。我学了几年刺绣,也算是能绣一些小玩意,总是比不上她心灵手巧。


    我知云游喜欢安宁,却不知安宁心意,我倒是很乐意撮合他俩,时常帮云游带些小玩意给她。我问过阿爹阿娘是否肯把安宁嫁给云游,他们总说安宁还小,要多留在家几年,不忍她太早嫁人。庄子离得近,我倒是觉得随时都可回家,没甚两样。只怕是成王没有点头,谁也不敢做主。


    我把准备的镯子也送给了安宁,她戴上满意极了,说到时等我及笄,也要送件漂亮首饰给我。我心里小算盘早就打好了,凑在她耳边说:“等阿宁姐姐自己的盖头绣好,帮我也绣一个,这样我便省心省力了。”


    “好好好,我知你懒,偷偷帮你绣就是了。”她往外瞧了一眼,见云游在院子浇花,便跑去帮忙。


    转眼便到了六月初六,是阿爹为安宁挑的办及笄礼的日子。我早早起来,为安宁熨烫好衣裳,又清点了要用的发饰。阿爹未请多少宾客,只请了庄子上的两位夫子,酒坊的几个好友,还有江霖,一切从简。我看着阿娘为安宁换了衣裳,挽了发髻,魏夫子为她取字和舒。我们开开心心地围着桌子吃了顿饭,又匆匆告别各自忙碌。


    待到了晚饭过后,阿爹取了个木匣给安宁。我好奇里面是什么,阿娘说:“是嫁妆,你阿宁姐姐以后若是有心仪之人,我们便尽力成全。”


    “嫁给云游哥哥便好,这样我们也能日日相见。”我说着,便想要去找云游,想让他早些想法子把安宁娶了。


    “你这丫头,嫁与不嫁全看你阿宁姐姐,你不可乱来。”阿娘拉着我不让我去,我于是乖乖听话,给阿娘捏了捏肩。她忙了一日,到这会才坐下歇一会。


    安宁如今及笄了,她便另搬了一间。我有些不习惯,半夜想偷偷溜到她房间和她一块睡。我抱着被子,轻手轻脚推开她的房门。这一推门,便是晴天霹雳。只见一白衣少年提着灯笼立于窗前,和安宁附耳说着什么。那不是别人,就是被我定为上门女婿的江霖。我与他四目相对,他见我时惊讶万分,手里的灯笼也掉在了地上。安宁也是手足无措,差点被窗前小椅绊倒在地上。


    我抱着被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结结巴巴地说着:“啊啊,月色挺好,打扰了打扰了,你你你们继续。”


    我火速关门,跑回了自己房间,这上门女婿恐要变成姐夫了。我爬上床,蒙上被子,有些伤心,心头隐隐有些揪痛。可我没哭,要哭也要拉着云游找个没人的地方一块儿哭个够。在这房间偷偷地哭,不痛快。


    我安慰自己,前几日还捡了个不错的,还同我一般大,没有父母,让他以身相许想必他不会不同意。我正想着明日一早便写封信问他是否愿意,江霖便推门而入。


    他坐在我床边,轻声问我:“阿姮妹妹可睡着了?”


    我一骨碌爬起,问他:“你这么晚找我可有事?”


    他帮我理了理有些糟乱的头发,他身上的月季花香便趁机钻入鼻息。“我只是与你阿宁姐姐商量些事情,我和她并无其他情分。她同云游我看在眼里,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我知道了。”我也懒得理他,继续倒头睡觉。他轻拍我后背,拿了折扇扇风,哄着我。我不知他什么时候走的,第二日醒来时,窗边插了一朵月季。


    我拎着书箱如往常一样去庄子上学,魏夫子告诉我,后日江霖便要回京城了。我点头,他今日也没有在学堂,不见人影。这么快他就要走了吗,他为何没有告知我呢。我虽知道他很快会回来,但心里仍像住了一窝蚂蚁。他说会陪着我长大,应不会食言吧。我第一次上课这般如坐针毡,却又不敢表露,唯恐他一去不复返。为他绣的发带还有几针未收尾,放了学吃了晚饭就开始赶工。


    待我绣完,我将它收进锦盒便去梳洗。天蓝贪玩,我洗澡时,它也跑来凑热闹,想和我一块洗,我舀起一瓢水让它一边去玩水。我梳洗好,它也变成了只落汤鸡,我拿着毛巾,慢慢替他擦着羽毛。


    我拍拍天蓝的头,它立即就往我手上蹭,我同它说:“天蓝,去京城的路很远,你送信时候不能迷路哦。”


    它咕咕地叫着,像是在回应我。它有些贪吃,这几年被我养胖不少,圆鼓鼓的身子比刚捡到它时更加地可爱了。它也很聪明,总能把信送到江霖手上,无论江霖在哪它都能找着。


    我曾问江霖:“天蓝为何总能找到你?你在学堂,它便把信送去学堂。你在月季园,它便把信送到月季园。”


    江霖摇头,也是不知,他说:“这鸽子是鸽部训的,有专人负责,我并不知它依照什么寻人。”


    我不再细问,只要能把信送到他手上便足矣。


    我想了一日地人儿,他终于是来找我了。江霖带了一包青梅糕给我,坐在窗边同我说:“阿姮,我后日要京城了,云游留下陪你,你乖乖等我回来。”


    “云游跟着你走吧,我在这不会有事,让他也回去见见父母。”江霖应是懂我的意思,云游该回家问问父母的意思,我这一世想看着他娶妻生子。


    “也好。”江霖点头答应了,看着我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


    我拿了发带给他,同他说:“回去京城再打开,你早些回庄子收拾。”


    我催着他回去,他一步三回头,我向他挥手,同他说:“你尽管去忙,我后日向魏夫子告假送你。”


    他一早便要出发,我起得早,收拾了些果干,让云游带在路上无聊的时候吃。丫鬟们将行李搬上马车,侍卫们也牵了马整装待发。我抱了抱他,同他说:“我会乖乖等你回来的。”


    他翻身上马的样子,像极了他阿爹。他虽从文,却也英姿飒爽,颇有武将气势。我和他在这五年里几乎日日都相见,他这几年过年都不曾回京城,陪着我守岁。他这一走,心里便空落落的。


    他虽然走了,我还是像往常一样,跟着魏夫子上学。在他走的第三傍晚,魏夫子说想听我弹古琴,我便去江霖院子去取琴。


    可还在半路,我便听到丫鬟们大喊起火了。我正想去瞧个明白,在暗处的侍卫便带着我往外逃去。


    为何这场劫难提前两月,我还未来得及摸进酒坊暗室探个明白,还未来得及在庄子上做任何部署。我在重雨楼买定的杀手,还要月余才会来,我始终是慢了一步。前世情景犹如眼前,这一世,没有云游相护,我该如何逃出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