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竹山下。


    “沈兄，走了这么久，我倒是不知，松山附近居然还有这么一座山。看着险僻，山上也不像有人住的样子。”赵疏越看着眼前的山林奇道，“竹子倒是不少，也难怪咱们的人没搜这座山。”


    沈墨瑾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山，又看了看附近，也认同赵疏越的说法：“这山下倒是有个小镇，不若去看看。”


    赵疏越点了点头，二人一同向前。


    ……


    刚到镇口，迎面跌跌撞撞出来了一个醉汉，喝着酒，大着舌头：“我……我王老二……发……发财了……发财了……”


    沈墨瑾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醉汉。


    衣裳普普通通，沾了酒气，又有些苦药汤子的气味，整个人看上去既颓败，又兴奋。


    赵疏越皱了皱眉，嫌恶地捂住鼻子：“莫不是失心疯了不成。”


    他怀里抱着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手上的扳指明显小了一圈，紧紧勒住他的指头。


    沈墨瑾眼神一凛。


    这扳指……可不像是凡品……


    “王老二！”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追来，“好儿子，就把扳指给娘吧……素云得了个大便宜，咱也好改善改善吃食不是？她母女俩虽然晦气，可是这扳指确是实打实的东西啊！”


    “她休想！”


    “这哪里是她带来的福气！如果不是她，我生的就是儿子！儿子！”


    又是好一阵聒噪。


    ……


    沈赵二人相对无言。


    “小侯爷，我需要你帮我拿下他手里那个扳指，看着像宫里的东西，没准……公主就在附近……”沈墨瑾附在赵疏越耳边轻声细语。


    “真的？”赵疏越早就恨得牙痒痒，“我早就想揍他了！”


    说罢，沈墨瑾还没来得及阻止，赵疏越立马扑上去，制住跌跌撞撞的王老二，三下五除二地取下了他手上的扳指。


    那老妇吓得面如土色，立马跪下：“大……大侠，您……您饶了我儿吧……他……他……”


    “扳指哪来的？”赵疏越看也不欲看他们一眼。


    “是……是我家儿子的妾室……捡……捡的……”


    “在何处捡的？不若说来我听听？你莫要说谎，这看着可不像你们能有的东西。”赵疏越语气愈发不忿，“欺负女人，算什么东西。”


    沈墨瑾上前，扶起老妇，轻声细语道：“您不用怕，说，是哪来的就好。”


    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寒意。


    老妇被吓得一颤：“她……她说是……是一个姑娘……给……给的……”


    “那个姑娘在哪？”


    沈墨瑾闻言急了，双手死死捏住老妇的肩膀，声音也暗了几分，“说，她在哪。”


    “你……你别动我……我娘……”王老二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赵疏越一拳打了下去，“老实点！”


    这时，不远处来了三位女子。


    一位女子虚弱至极，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一名年轻姑娘扶着她。


    另一位女子看上去成熟老练，看见他们先是惊讶一瞬，很快平静下来。


    沈墨瑾见状，松开了老妇，老妇吓得跌倒在地上。


    成熟老练的女子看了沈墨瑾一眼，率先开口：“那扳指本是给素云和逆霜的，你娘说认了孙女好好回家，却也不结我的药钱，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若，你写下放妾书，她和孩子，从此与你无干。”


    “哪有那东西啊……我们连字都不识……当初就是她卖身葬父，看她好生养才……”老妇声音吞吞吐吐的。


    “闭嘴！”那名年轻女子声音极高，“那更好，既然她没过明路来你们家，自然也不必什么放妾书。这个扳指是她们的贵人所留，给不得你们，给你们一贯钱，买她后半生的清净，现在，立马滚。这女子和孩子与你们再无关系！”


    说罢，年轻女子把一贯钱甩在地上。


    老妇喜极，忙爬过去捡起，欲拉上她儿子离去，看了一眼赵疏越，有些畏惧。


    赵疏越看了看沈墨瑾，又看了看那成熟老练的女子，女子微微颔首。


    赵疏越冷哼一声：“若让我再看见你在这个镇子，见一次，打一次……”


    王老二还想争辩，老妇拉住他，声音窃喜：“丢了两个赔钱货，还能得一贯钱，值咯！”


    “老二，咱明儿就去把那破窗户补了，夜里风就再也进不来了，到底云秀是正妻，买只鸡补补，早日生个大胖小子才好！”


    逆霜本来睡着了，突然醒来，冲着素云甜甜地笑了。


    素云似是鼓起了勇气，冲着二人的背影怒骂一句：“畜生！”


    说罢，眼泪不停地流。


    “十五，孩子你抱着吧，来俩人，送素云回屋躺着，好好休息。”


    逆霜很漂亮，很像她母亲。


    ……


    赵疏越把玩着扳指，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沈兄……这是璃……小姐的东西吗？我看不出来啊。”


    沈墨瑾接过扳指，郑重地放在郭三娘手心里，跪下行礼：“还请您告诉我，那姑娘在哪。”


    “你……不可，快快请起！”郭三娘见他这样，倒是有些无措，“你……叫我郭三娘就好……快快请起。”


    沈墨瑾红了眼，声音沙哑，还是没起来：“三娘，求您。”


    他摸出来一枚银元宝，放在三娘手心，言辞恳切，眼尾却愈发红：“我知三娘或许不愿意收这银子，这银子三娘留着买药也罢，给孩子和孩子母亲生存也罢，这扳指给孩子也好，只求三娘告诉我，那姑娘，到底在哪。”


    赵疏越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帮着三娘拉他起来。


    三娘看着二人，叹道：“这扳指是一个叫予离的女娘留给这小丫头的，大约一个时辰前，她和救了她的人来了我这归元堂，她还给这小丫头取名，叫逆霜。”


    “逆霜？倒是个好名字。”


    赵疏越点评。


    璃儿这名字取得甚妙。


    “予离……对……是予离……离别的离……她……有人救了她，那……她去哪了……他们去哪了……三娘……您……快告诉我……”沈墨瑾愈发急了，眼睛红红的，似是要掉出泪来。


    “咳……公子别急，既然确实是予离姑娘，她就还在这山下，阿寒，呃，就是救她的人就在这竹山……下的小镇住着，你……或许去附近转转找找？他们二人应该还没回去……”三娘斟酌着用词。


    她可不能让人知道竹山上有人住着。


    “松山小镇，对，他们应该是去了松山下的小镇。”年轻的姑娘开口，“我叫十五，予离和阿寒走的时候，好似说要去松山下的小镇逛逛。”


    “多谢十五姑娘！”说罢，沈墨瑾立马回头往松山的方向奔去，留赵疏越在原地。


    赵疏越没反应过来，呆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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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他的背影。


    既然她没有危险，而且马上就能找到，这么急干什么。


    赵疏越实在不理解。


    这丫头又不是第一次乱跑。


    赵疏越行了个礼，立马去追沈墨瑾。


    郭三娘盯着二人的背影，感慨万千：“我话还没说完呢，一个比一个走得快。”


    “予离这姑娘命途多舛，你们可要好好对待她啊，是不是啊小逆霜？”


    逆霜在十五怀里，甜甜地笑了，伸出手去够三娘的手。


    “哎呀乖女娘，也知道这个是予离，你的恩人给你的，是不是？咱们小逆霜的名字啊，都是公主起的呢。”三娘拿着扳指逗逆霜，“逆霜记住予离了，是不是？”


    “公主？”十五非常惊讶，“予离是？”


    “嘘。”


    “予离，玉离，是她的女儿。”三娘语气淡淡。


    “其余的，我耳聋眼花，胡说罢了。”


    逆霜抓住了扳指，十分可爱。


    “希望她以后想起这一日，只记得有一个女孩儿，叫逆霜。”


    “或许，永远都不要再想起今日的一切。”


    十五皱了皱眉头，三娘以前可从不说这么奇怪的话。


    “其余的，就让风吹散吧。”


    三娘从十五的怀里接过逆霜，轻轻哄着。


    “宁寒，我们现在去哪啊。”


    不像是要回竹山。


    虽然郭三娘那里问不出什么，但是今日郭三娘看她的眼神着实奇怪得紧。


    等有机会，一定要再来一次竹山医馆。


    “予离姑娘，你……不想回家吗？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小女娘，流落在外，该是天天想着要回家的。”


    宁寒实在百思不得其解，身为公主，不想着早日回宫好好过日子，倒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能有什么比好好活着还重要。


    “我……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她好不容易来了竹山，去了医馆，查不到什么怎么就能这样回去？


    郭三娘一定知道些什么。


    她这样想着，装作无意地打探到：“郭三娘的医术倒是精湛。你可知她师从何人？”


    “她啊……嗯……是我师父的师妹，师从何人……我师父没怎么提过他师父，只知道，应该姓……对，是姓郭。对，我想起来了，师父说过，郭三娘是他师父郭老先生的亲女儿。”


    “竟是如此？我倒是听过，前昭有一位医圣，似乎也是……姓郭。”萧璃言语斟酌，“母妃说过，昭灭以后，这位医圣就不知所踪了。”


    “或许高人往往都是超脱世间的吧。”宁寒若有所思，他师父确实没怎么提过这位医圣，一时他也接不上话。


    “我看未必。无论什么高人，总要面临这世间的选择的吧。我看，如果选择超脱，倒也不错。”萧璃立马接话，“所以，你师父也是郭老先生的弟子了？”


    “嗯。”宁寒没觉得怎么，随口应了，“带你去松山下逛逛吧，像你这样的贵女，出行定是车马劳顿，定然连自己是怎么来的松山都不知道吧。”


    也是时候送她回去了。


    “好。”萧璃并未勘破他的意图，随口答应了。


    郭三娘，看来只能找机会再见了。


    按皇兄的行事风格，若真去了松山，怕是遍地都是她的画像。


    而且也该回去了。


    不能让母妃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