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chapter 13
作品:《私吻蝴蝶》 13
许知白看着苏旎发来的微信消息,目光不自觉落在对话框上方,苏旎自己修改的备注名上。
她拿过他手机加上微信的那天,就把备注改成了自己的名字。
苏旎。
很漂亮很特别的一个名字。
就像她这个人。
回想起下午冲动而下的行为,许知白眼底不禁显露出很深的纠结和挣扎,理智也是一半清醒,一半混乱。
他十九年循规蹈矩的生活,从未有过一刻的出格,偏偏在遇上苏旎之后,他的心,引领着他的行为,不可控地越了轨。
其实应该到此为止。
不该回复,也不该再赴明天的约。
但是他的心不允许他这样做。
他刚才去洗了一个很长时间的澡,苏旎的消息他去洗澡前就已经看到,挣扎不过是他的无用功,最后他还是溃败于真实的内心——
他还是想见她。
所以洗完澡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
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犹豫,最后,许知白还是回复了一个字:【嗯】
许知白放下手机,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来。
没有完全吹干的黑湿发尾贴在他修长的颈侧,整个人肩背清瘦,伸手翻开桌上书籍的时候,隐在t恤下方的肩胛骨轻微突出形状。
《手语图解》被翻开至上次看到的那一页。
未来的命运究竟会如何,许知白并不确定,他现在自学手语,至少,在完全听不到的那一天到来之时,他不至于太过慌乱,还能拥有另一种与世界沟通的语言。
每晚睡前都要做的功课,可今晚,他却忽然抬不起手,无法再像之前那样,按着书上图片去做相似的动作。
因为,他想到了苏旎。
房间一侧书架上的照片和奖杯,印证着他曾经美好优秀甚至令人称赞的过去,然而时光流转,仅仅一年,他就成为命运的弃儿,孤独无声地坐在这里,提早预习另一种陌生灰暗的人生。
这个世界对他是在太残忍。
他的不甘和晦涩,和对残酷命运的怨恨,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
一夜细雨无痕。
江市夏天的雨,总也深夜悄悄来临,天亮之后,又是艳阳高照。
明媚阳光笼罩城市各处,枝头蝉鸣高亢,热浪翻腾。
因为这场雨,院子里的植被花草被打落许多,枝叶零散飘落在地面。
许知白上午就在家收拾妈妈生前栽种的这些花草,中午简单吃了一点,换好衣服准备去画室。
正午这个时间点,周围的居民更习惯待在家里,日头高照,没什么人愿意出门。
许知白刚走出院门,就瞧见前方小道上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一手拿着啤酒瓶,一手扒着邻居的围墙,踉踉跄跄地往许知白这个方向走,俨然一副醉酒模样。
许知白停在自家门口,沉了沉眸,在对方没走稳即将摔落在地的时候,第一时间跨步,上前扶住。
许卫国已经喝得很醉,全身发红,一身的酒气。
感觉自己被人扶住,眼睛睁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睛瞧了瞧眼前的脸,醉醺醺地咧开嘴:“哟,大孙子。”
许知白不着痕迹地蹙眉,爷爷醉酒的场面他见的实在太多,尽管能预料到爷爷一会儿又要找他麻烦,但他还是没有坐视不管。
他抬起爷爷的胳膊,弯身,让爷爷胳膊搭到自己肩头,然后扶着爷爷往家的方向走。
一楼客厅被收拾的很干净,许知白将许卫国放到沙发上,转身去厨房倒水。
许卫国喝得实在太多,酒气都弥漫到了许知白干净的衣服上,刺激的酒精充斥着他的鼻尖。
他先将倒好的温水放到茶几上,今天温度高,他怕爷爷中暑,特意打开了客厅的立式空调。
做完这些事,许知白回楼上重新换衣服。
和苏旎约的时间是一点,现在已经近十二点半,时间不大充裕。
许知白快速换了衣服下楼,见到的却是客厅一地的碎玻璃。
他不知道许卫国是什么时候打翻这杯水的,玻璃和水迹四溅,他在楼上完全没听到声音。
刚才短短几分钟的功夫,许卫国也已经从沙发上坐起来,人看似坐着,但显然还是醉酒的状态。
许知白看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再看一眼自己爷爷,最后还是耐着性子,从一旁拿起扫把和簸箕,走过去清理地面的玻璃碎片。
许卫国抬手摸摸满是花白头发的脑袋,看到许知白走过来扫地,一下子怒气上来,一脚踢翻簸箕,里面刚扫进来的玻璃碎片瞬时又都倾倒在地。
许知白停住扫地的动作,掀起眼皮与爷爷对视,情绪不显。
“看什么看!你有什么资格看!”
许卫国终于还是如期发起酒疯,又往簸箕踹了一脚,吼着声:“狗杂种,还真当这里是你家了,别碰我家东西!”
他说着,一把抢过许知白手中的扫把。
许知白绷着脸,眸色沉沉。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庆幸自己有听力的障碍,爷爷嘴里难听的话,他不至于听得太清楚。
许知白越不给反应,许卫国就越生气,拿起扫把就往他身上抽。
“扫把星!你这个扫把星!”
“都怪你!你怎么不去死!你凭什么还待在这里!还不滚!!”
许知白站定在原地,手臂承受了几下扫把木棍的力道,等爷爷发泄完,再反手握住扫把,轻轻一用力便将扫把拽回到自己手中。
他很重地滚动喉结,万般隐忍过后,开口:“你喝多了。休息吧。我现在要出门。”
见许知白敢反抗自己,许卫国直接一脚踹向茶几,茶几移位,发出短暂的呲啦声。
“出去了就别再回来!!滚远点!!”他一边骂着一边站起来,要将许知白往门外推,“滚——滚——”
许知白顺着许卫国的力道走了两步,而后往旁边撤了一下,正面朝向许卫国。
面对浑身酒气的爷爷,许知白抿了抿薄唇,眼神坚定:“这里是我家。我不会滚。”
许卫国像是听到了一个什么天大的笑话,大声笑了起来,紧接着又转头看向四周,眼睛通红地朝着家里的家具摆设发泄。
他胡乱踢着家具,砸着置物架上的各类摆件,一边破坏一边骂:“这里才不是你家!你哪里捡来的都不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说这里是你家,我今天就把这里砸了,我让你说这是你家!”
与此同时。
苏旎拎着给阮希蓝准备的结婚礼物,敲响了阮希蓝办公室的门。
阮希蓝正在准备下午油画课的东西,见苏旎来了,就放下手头的东西,让她过来坐。
苏旎走向阮希蓝,先将自己准备的礼物递给她。
“结婚礼物。提前祝你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谢谢。”
阮希蓝接过礼物袋,脸上虽在笑,还是能看出难掩的惆怅。
“礼物都送到了,看来你是真的不能参加我的婚礼了。”
苏旎反倒安慰阮希蓝,眼底笑意晏晏:“我心与你同在,人不在,但心陪着你。”
阮希蓝这下是真的笑了,问苏旎:“今天还上去画画吗?”
苏旎点头。
阮希蓝意有所指:“听说你最近每天都有过来,好像……有点勤噢。”
苏旎自然听出阮希蓝话里有点别的意思,她笑笑,只说:“马上要出国,当然要在离开前多来几趟。以后谁知道还能不能再画画呢。”
“真的只是这个原因?”
“也不是。可能还是因为我的新模特长得太好看了。”
阮希蓝诧异一瞬,原本她就想问这个,没想到苏旎竟然自己主动承认。
但是没等她八卦,苏旎就冲她摆摆手:“走了,我的模特估计快到了。拜拜。”
阮希蓝后知后觉笑了起来:“好,拜拜。”
苏旎今天的心情还不错,和阮希蓝说了再见,就离开办公室,走向二楼自己的画室。
快一点了。
现在还没见到许知白的人影,估计一会儿是要踩点到吧。
苏旎将画室透光的窗户拉上窗帘,冷白的日光灯幽幽悬在头顶。
接着是新的画纸,笔尖恰到好处的炭笔。
今天她还是准备画速写。
油画比较费工夫,昨天那幅画,她已经很满意。
苏旎做好速写前的准备工作,看一眼时间,恰好一点。
但是许知白还没有来。
她便耐着性子等,顺便走到昨天那幅油画面前,检查干燥的程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安静的画室仍然只有苏旎一个人。
苏旎不免开始觉得奇怪。
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已经跳到一点十五分。
许知白迟到了。
苏旎有点儿不满地点开许知白的微信头像,给他发消息。
【人呢?】
许知白没有回复。
好奇怪。
通常来说,他不会迟到。
昨晚他也答应了今天一点钟过来,应该不会再出尔反尔不来做她的模特。
苏旎想了想,决定再等十分钟。
然而十分钟过去,又十分钟,一直快到两点钟,许知白都没出现。
苏旎耐心耗尽,拿起手机下楼。
一楼的画室,阮希蓝正在给几个学生上课,前台的女老师也正在忙,苏旎扫视一眼寂静的过道,走到前台,问女老师:“许知白今天会过来吗?”
女老师从电脑前抬起头,想了一下回答:“来的,今天有课,他会过来打扫,和昨天一样。”
这就奇怪了。
苏旎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是她很清楚,许知白应该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并不会平白无故迟到。
女老师似乎看出苏旎在找许知白,便问道:“苏小姐,小许今天还要做你的模特吗?”
苏旎转眸望向玻璃大门:“嗯,他迟到了。”
“联系过了吗?要不我帮你打个电话?”女老师说着拿起放在电脑旁的手机。
听到打电话,苏旎稍稍停顿,看向女老师,感谢她的好意:“不用,谢谢。”
她觉得,许知白应该不喜欢接电话。
女老师准备打电话的动作跟着停顿一下,放下手机,笑着安抚:“要不再等一会儿吧,小许或许是突然有事来晚了。”
突然有事,也不至于不回微信吧。
苏旎最讨厌等人,还是这种无缘无故毫无消息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陷入一个无底洞,心在四处抓挠,却毫无着力点。
不具名的烦躁笼罩着苏旎心间,她再三拿起手机查看没有回复的聊天界面,最后实在没耐心继续等待,转身走向玻璃大门。
讨厌且聒噪的夏天。
热浪层层叠叠。
苏旎坐上出租车,再一次到达西城区。
无人的巷道,栋栋伫立的楼房,烈日灼空,刺眼夺目。
苏旎停在许知白的家门口,能看到院门虚掩着,泥土和草木的混乱气息正从这道缝隙中隐隐渗透出来,在闷热气流里无声涌动着。
院门被轻轻推开。
院子里,先前看到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花草植物像是经历过一场暴风雨,花朵和植株四处折落,盆栽碎裂,棕褐色的泥土落满地面。
一地的混乱。
苏旎望着眼前的场景,微微停滞。
午后的寂静犹如一段拉长的高频噪音,瞬时在她耳边紧绷,一种隐约的道不清的不好预感在她心口酝酿。
她嘴唇微张,想要呼喊许知白的名字,但最后还是抿住唇瓣,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绕过地面的杂乱,轻声走向里面的房子。
房子的门依然是开着的。
从玄关,到客厅,乃至于餐桌,全都像是被刻意暴力破坏一般,柜子被砸,桌椅移位,到处都是散落的物品,凌乱不堪。
而她要找的那个人,正无声坐在客厅沙发上,在这满地的狼藉中,神色平静。
微微挺直的背脊,似有几分不屈和不服输的意味。
察觉到有人靠近,他缓缓抬眸,过于冷静的眸色,好似已经湮灭了所有的希冀,漆黑的眸底晦暗无光。
这世界形形色色,人来人往,只有他,是一座被驱逐隔离的孤岛。
孤独,且贫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