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柳睿的目的

作品:《寒门文圣

    柳睿的住所位于大周学院之后


    这大周学院正式每一州学政的办公之处,而每一州的府城都设有这样一座学院


    其占地广阔,其府学则设立其中,还设有举办院试的专用考场以及学政及其属官处理公务的衙署


    众官员散去后,柳睿带着几名自己从京城带来的亲信进入院中


    他的老管家立刻指挥仆役安顿行李,打扫院落。


    由于知州派人提前打扫过,柳睿的管家忠伯便带着人收拾好了


    老管家端着茶走近柳睿,低声禀报道:


    “老爷,方才知州大人带着众位官员离开前,有位通判悄悄告知老奴一事……”


    “他说,就在您登岸之时,徐家的人曾到场迎接。”


    柳睿闻言,眉峰微挑,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哦?”


    “徐家的人…来迎接我?”柳睿指节轻叩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这是唱的哪一出?莫不是…听闻徐首辅在京城朝堂之上节节败退,坐不住了,想向我柳某人示好服软了么?”


    他嘴角噙着笑,语气调侃


    “呵…倒是有点意思。”柳睿端起手边的茶盏,吹了吹浮沫


    他心中念头急转,将徐家此番举动与京中局势、自身处境快速勾连


    徐家虽在庆安府有些根基,又有那位致仕的程颐坐镇,但在京城的风暴中心,终究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他们的示好,是另有所图?抑或是…想把他柳睿也拖入更深的浑水?


    就在柳睿心思百转之际


    门房脚步匆匆地来到庭院在柳睿与管家几步外恭敬停下,躬身禀报


    “启禀老爷,管家,门外来了几个人,瞧着像是哪家府上的仆役,手里拿着拜帖,还带了好些个礼盒,说是奉主家之命,特来拜见新到的柳学政大人。”


    柳睿未置一词,只是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老管家。


    忠伯见柳睿目光投来,当即会意,躬身一礼后,便带着门房快步穿庭过院,直抵府邸大门。


    门开处,只见三五名仆役打扮之人候在阶下,个个手捧礼盒,显然并非一家所派。


    忠伯面色沉静,上前一步,扬声问道:“你们寻我家老爷何事?”


    为首一名青衣仆役忙递上拜帖,陪笑道:“小的是府城张举人家的,奉主家之命,特备薄礼拜见柳学政大人。”


    另一人紧接着接口:“小的乃城中李通判府上仆从,主家叮嘱务必亲呈心意。”余下几人也纷纷自报家门,皆是庆安府官员或乡绅的仆役。


    忠伯抬手制止众人喧哗


    “老夫乃柳大人府上管家。东西,大人不会收的,赶紧拿回去。至于拜帖——”他略一停顿,目光扫过众人,“老夫可代为递上,但见与不见,全凭老爷心意”


    那几名仆役闻言,面上堆笑,口中连称“明白”,手上却动作利落,将礼盒齐齐整整码放在门前石阶上


    不等忠伯再言,已躬身退后数步,转身疾步离去。


    忠伯急喝道:“站住!赶紧把东西带回去!”奈何人影已远,只留下雪地上几行杂乱的脚印。


    忠伯摇头轻叹,心知这些地方豪族惯会如此“强送”,意在攀附。


    他唤来两名健仆,沉声吩咐:“将这些物件暂且收入西厢耳房,万不可拆封,仔细着些。”言罢,自将一叠拜帖拢入袖中,转身穿过长廊,回到后园亭中。


    柳睿正倚栏独坐,手执青瓷茶盏,袅袅茶烟氤氲了半张面孔


    忠伯近前,低声将门前情状一一禀明,末了道:“老奴已命人暂存礼品,只待老爷示下。”


    柳睿啜了口茶,眼皮也未抬,只淡淡道:“明日寻个由头,原样送回各家去。”


    忠伯应喏,双手奉上那叠拜帖。


    柳睿这才搁下茶盏,接过拜帖,只见他掌心倏地腾起一缕文气化作的火焰


    文气触及拜帖,瞬间蔓延,不过呼吸间,那一叠朱红帖柬便化作点点飞灰,随风散入亭外细雪之中,不留半点痕迹。


    柳睿看着掌心飞灰散尽,他并未立即言语,只是将空悬的手缓缓收回袖中


    半晌,一声极轻的嗤笑从鼻间哼出,打破了亭内的寂静。


    “呵……”他抬眼望向亭外簌簌而落的细雪


    “来云州之前,京里那些夸夸其谈之辈,可是把这地方吹成了文风鼎盛、钟灵毓秀的宝地,说什么‘人才辈出’……”他语速不快


    “今日所见,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原来所谓的‘人才’,尽是一群削尖了脑袋钻营、只知投机取巧的货色!”


    他端起早已凉透的茶盏,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我柳睿奉旨南下,只想着为国朝、为陛下,在这文教昌明之地,寻几个真正有根骨、能担得起‘栋梁’二字的读书种子!”


    语调陡然转沉,压抑的怒火在字句间翻涌,“结果呢?人还没上岸,就有徐家的人鬼鬼祟祟盯着;”


    “脚跟还没站稳,这些蝇营狗苟之徒就捧着东西堵上了门!以为攀上高枝就能鸡犬升天么?全是些趋炎附势的墙头草!”


    柳睿突然想到了什么,脊背一下驼了下来


    若非当年京中那场腥风血雨,若非为了在这吃人的地方…保全自己一条性命,谁愿意加入名士堂,陷入漩涡之中?


    不过是被逼无奈,寻个容身之所罢了。


    柳睿深吸一口气,脊背重新挺直


    “罢了,”他挥了下手,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忠伯。”


    “老奴在。”


    “明日,”柳睿的目光转向老管家,不容置疑,“照我说的,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哪家送来的,给我送回哪家去!


    告诉他们——柳睿来此,只问文章,不收人情!若再有下次,”他声音陡然一寒


    “就别怪本官按规矩办事,不讲情面!”


    “是,老爷!老奴明白!”忠伯立刻躬身应下


    柳睿微微颔首,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又吩咐


    “忠伯。”


    “老奴听着。”


    “这几日,”柳睿的目光投向远方翻卷的细雪,带着一丝审视与不易察觉的期待,“你遣些得力的人手,去市井坊间、茶楼酒肆,留心打探一番。”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石桌面上轻敲了一下。


    “把这云州地界上,近些年来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所谓‘神童’、‘天纵奇才’的名号、事迹,不拘大小,不拘真假,都给本官仔细搜罗起来。”


    “本官倒要看看,”他嘴角勾起弧度,“这京中盛传‘文风鼎盛’的云州,到底能不能淘出几块真正经得起打磨、当得起‘奇才’二字的璞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