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似的跑回家，重重关上门，舒槐脱力般贴在门板上缓缓下滑。


    屋里阒静一片，属于她的急促呼吸如鼓点敲在她耳膜，一下一下，像要刺破那层薄膜。


    舒槐热出了汗，她拍拍滚烫热红的面颊，慢吞吞站起来摸索着打开墙上的开关。


    “啪”的一声，昏暗不见人影的房子瞬间明亮。


    刘阿婆说的话在耳边不断回响，她走到餐桌边，把手里的饭盒放好，进到里面洗了个手。


    水声哗啦啦，如她止不住的思绪一般。


    舒槐抓狂地用还湿着的双手猛拍好几下脸：“啊啊啊，不许再乱想！”微凉的水触碰高温脸蛋，吸走不少热气，她顿时清醒不少，拉开凳子坐下，吃起饭，嘴里含糊不清道，“阿婆也真是的，八字没一撇的事，想到哪儿去了。”


    舒槐不禁窃喜，还好小雀没有跟她一起回来，否则......她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她用力嚼吧嚼吧嘴里香香的饭菜，抬头左看看右瞧瞧，忽然瞥见阳台上挂着的男士家居衣。


    是她逛商场买的，料子软和，藏青色。


    舒槐还记得当初导购问她是不是给男朋友买，鬼使神差的，她腾红着脸点头。又听导购说，这套衣服特别适合皮肤白的人穿，穿起来会很显气质。


    莫名的，她觉得小雀变成人应该是个特别白净的人。


    他不复杂，甚至有点幼稚，说话不好听但总嘴硬心软，像一颗晶莹纯透的蓝宝石，外面淡漠，内心却如明镜般澄澈。


    阳台上属于他的衣服随风微微摇曳，舒槐没了吃饭的心思。


    刚消下去的红晕又起，舒槐觉得自己完了，她居然开始想象小雀的......□□......


    到底白不白呢？


    啊啊啊，她好像知道啊。可是她已经答应小雀在它同意之前不会随便窥视它，难搞哦。


    过了两天，张峰那边没什么动静，小雀每天都在何明叶家蹲到很晚，有时候会叫自己结交的鸟朋友代替它站岗。为此，舒槐每天在它的小包包里装了比平时更多的零嘴，鸟多力量大嘛，她就不信，有小雀这么牛叉的生物加上她这么个武力值爆表的人类干不过小小一个张峰。


    刘阿婆在第三天上午离开了南安。


    临走前把阿六交到舒槐手里，叮嘱他要听话。


    阿六乖乖点头：“奶奶，回来，早点。”


    “哦，好呀。”刘阿婆笑呵呵摸着他头回他。


    跟阿六说完话，阿婆走到舒槐边上，递给舒槐一个袋子，拎起来哐啷响：“小舒，这个给你。”


    舒槐接过，打开袋子一看，是阿婆用来绑阿六的铁链。


    她不要，合上袋子要还给她，被阿婆拒绝：“阿婆知道你从来都是心疼小阿六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阿六要是不听话你就拿链子捆着他。”


    舒槐知道阿婆在担心什么。


    前两年，她刚高考完，空闲时间一大把，就每天跟阿婆去摆摊。


    阿六那时候状态还没现在这么好，总想着往外跑。晚上生意正好，她和阿婆都忙得不可开交，没顾上他。


    等空闲下来，人早跑没影了。


    她跟阿婆整整找了一个晚上，还差点报警，终于在河边废弃的滑梯上找到阿六。


    那次的经历给阿婆带来了深重的阴影，所以后面走哪儿都带着他。


    一条链子拴着两个人，遭受过多少白眼。


    舒槐有些难过，她在可怜阿六的同时总是忘记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她遭受到的异样眼光不比阿六少。


    她垂下手，抿抿唇：“阿婆，你放心去，我跟阿六等你回来置办过年的东西。”


    “过年，过年。”阿六兴奋拍手，他知道过年有好多好吃的。


    “好嘞。”


    恰好到高铁站的公交驶来，刘阿婆同他们挥挥手，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车。


    舒槐一直等到车没影了，才带着阿六回家。


    ——


    另一边，何明叶家。


    小雀一连蹲守几天，张峰都没有动作。相反，这几天他天天很早回家，陪何明叶吃饭，甚至有时候呆在家里不出去。


    乌黑的眼珠子动了动，它换了个姿势待着。


    脑子里不断闪过舒槐说的话。


    按她所说，张峰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经常家暴何明叶。奇怪的是它观察了好几天，张峰没有对她动过手，甚至对她有些好。


    小雀没有怀疑舒槐话里的真假。


    从何明叶微微不自在的表情也能看出来，张峰从前绝对没有这么对过她，导致两人看起来有种诡异的和谐。


    除非......这个张峰想要用这种方式麻痹何明叶，从而神不知鬼不觉达到自己目的，撇清嫌疑。


    蓝桉冷冷一笑，还真是虚伪的可以。


    伪装体贴顾家的好好丈夫，专挑邻居在时出门，假模假样扮深情给外人看。蓝桉发现自己低估这个人渣了，他挺聪明，知道出了事警察一定会盘查，到时候邻居们都说他多好多体贴妻子，嫌疑自然而然解除大半。


    “明叶，今天晚上吃什么？”张峰从沙发上起来，走到正在厨房忙活做饭的何明叶身边。


    何明叶手里翻炒动作不停，只在人靠近他身后时，朝他瞥了一眼，随后不动声色往前移了一小步。


    夫妻做到这份上，即使她对他没有感情也觉得荒唐。


    她还记得刚结婚那段时间她对张峰是抱有愧疚的，何远每一次伸手问他要钱，都像一个响亮无比的巴掌打在她脸上。她虽不爱他，但也真心诚意待他，尽职尽责做好自己的份内事。


    什么时候变了呢？大概是他频繁出轨、□□，她并不伤心，却也觉得自己在被人狠狠侮辱，仅存的最后一点尊严也被人丢在地上，跟抛垃圾没什么两样。再后来，无缘无故的吵架、打骂让她彻底认清这个男人。


    透过那张人模人样的面皮，何明叶仿佛看见了撒旦在朝她张牙舞爪，惊悚恐惧油然而生，起了一身冷汗。


    她冷冷勾唇，报了几个菜名，都是他不爱吃的。


    换做从前，张峰一定大发雷霆，直接摔碗摔筷子，再把她按倒在沙发打一顿。现在......可不一定了。


    果然，余光里张峰先是生气地皱眉，舌尖时不时顶一下脸，一脸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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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狠相。似要憋不住爆发，下一秒又意识到什么，强忍打人冲动咽下火气，假笑：“是吗？看起来都挺好吃的，老婆的手艺我知道。”


    何明叶懒得跟他废话，她嫌恶心。


    张峰勤快地拿出碗筷摆在桌上，破天荒地盛起了饭。放以前，这位可是大爷级别，连筷子都要何明叶放他手里。


    许是看出何明叶情绪不佳，张峰提出去走一走的建议。


    垂眼吃饭的何明叶眼都没抬，夹菜的手不停，一口接一口往嘴里送，生怕再也吃不到了。


    “不去。”她利落拒绝。


    张峰黑了脸，强撑着笑脸点头：“不去也好，在家可以过二人世界。”


    何明叶不清楚他最后会怎么做，外出的不可控因素太多，她宁可在家里。


    她在屋里装了几个摄像头。


    如果她真有什么事，也能留下张峰犯罪的证据。


    何明叶心想，她受了这么多罪，怎么也不能让他在上面逍遥快活。


    这么想着，她紧绷的神经微微松懈。


    一想到枕边躺着个要杀她的杀人犯，何明叶根本不敢入睡，即使睡也睡得很浅，连着好几天都绷着一根筋，她感觉自己快要神经衰弱。


    只想张峰能来个痛快的，别打什么腻歪的柔情牌。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静默无言。


    偶尔传来几声鸟叫。


    “我们家最近怎么那么多鸟？”张峰率先打破寂静。


    躺在他身侧装睡的何明叶微微乱了呼吸，她翻了个身，对着窗台：“一直都有，你没注意而已。”


    “是吗？”张峰随口一问，也没什么他想。


    “嗯，睡吧。”


    半夜，张峰缓缓起身，看了旁边人一眼，确定她睡着了才拿起手机走到阳台。


    几乎是他刚起身，舒槐就睁开了眼。


    她悄悄跟过去，不敢离他太近，只能隔着茫茫夜色看。


    张峰在打电话，声音压得极低，听不清在说什么，依稀听见“花”“酒”一类的字眼。


    何明叶咬唇，在他挂断电话之前回到床上躺好。


    很快，身边位置凹陷，有人躺进来，不久，她耳边响起均匀呼吸和微响的鼾声。


    何明叶身体十分疲惫困倦，却怎么都睡不着。


    一直在想刚才那个电话。


    听起来像是朋友间约着出去玩，如果只是出去玩，为什么要半夜打这通电话，还刻意放轻声音不让她听见，他可不会这么体贴觉得打扰她睡觉。


    这里面一定不对劲。


    她脑子不断运作，越来越清明，越来越兴奋。


    永远暖不热的手脚在这一晚突然热得像火炉，害怕，激动，兴奋都令她心跳飞快加速。


    她起身转头，静静凝视早已睡着的男人。


    何明叶伸出双手，缓缓靠近他脖颈，在即将要触碰到的前一秒，她如梦惊醒，收回了手，捂住脸。


    双手捂住她的笑脸。


    她在笑。


    比起对死亡的恐惧，自由的渴望远在其上。


    何明叶知道，快了。


    她跟他一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