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震东最终没逃得过老太太的热情，被邀请进了屋。


    厨房里，白昭正从冰箱里往外拿要带回去的粽子，客厅老太太瞅准机会，变着法子向谢震东打听正事。


    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得知对方并不是小家伙的爸爸，对于究竟是什么身份，碍于孙女儿在跟前她没好意思开口问。


    眼下孙女儿人不在面前，方灵巧也不打算拐弯抹角，把心里的疑问通通问了出来。


    “小伙子是我们昭昭的朋友？”方灵巧没好意思直接问是不是男朋友，而是咬着音故意把“朋友”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来之前没通知您，给您添麻烦了。”答应过来之后，谢震东先绕回家换了身衣服，否则那身满是机油味的工作服，他可没法替白昭把谎顺利圆回去。


    “哪里的话！来奶奶家就跟自己家一样，昭昭啊”方灵巧扯着嗓子朝厨房喊了一声，“盛碗红豆汤过来。”


    白昭听见方灵巧叫她，赶紧放下手头的事情从厨房出来。她看一眼谢震东，没看出什么端倪，这才转移视线去看方灵巧。


    “可是——”


    “哪来那么多可是，吃碗红豆汤能浪费多久？快点！”


    老太太发话，白昭只能乖乖照做。


    没一会儿，一碗色泽诱人的红豆汤便端上了桌。


    “谢谢奶奶。”谢震东没再客气，道了谢之后便低头吃了起来。


    吃的过程中，一左一右，一老一少都在默默打量他。在谢震东看不见的地方，张嘉楠不知朝另一边的方灵巧偷偷眨过多少回眼睛。


    那意思，不言而喻。


    方灵巧这把又认认真真端详了一番，各种对比之下，才敢确信孙女儿并没有骗她。


    “奶奶，您手艺不错。”谢震东吃完笑着夸赞。


    “要不再来一碗？”


    谢震东连忙推辞，“不用不用，已经吃挺饱了。”说着主动起身，将碗勺送进厨房。


    刚吃完的桌面上干干净净，并没有残留任何汤汁，方灵巧又够长脖子往厨房里瞧。


    水龙头开着，她的孙女儿正站在水槽前洗着碗，刚刚那高大的小伙子站在身后，两人不知小声嘀咕些什么。


    光看背影，属实般配。


    她不禁想起前段时间孙女儿回来，给她说的那几个条件——


    “身板结实，个头要高，要爱干净……”


    完全吻合。


    她的孙女儿生的娇小白嫩，瘦瘦的身子落在一旁高大威猛的小伙子跟前，简直跟被保镖护着一般。


    方灵巧从不看那些没营养的连续剧，可眼前这么两人，她怎么看怎么中意。


    短暂的两分钟，两人相继从厨房出来。


    “奶奶，我们走了。”谢震东手里拎着白昭装好粽子的塑料袋，笑着同方灵巧打招呼。


    方灵巧一看这主动的架势，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就差把“满意”二字挂在嘴上。


    白昭一看这情景，手忙脚乱去找手机，生怕晚一步老太太就会把致命的问题给问出来。


    “路上注意安全。”方灵巧目送他们一块离开，察觉谢震东又低头跟孙女儿不知说些什么，她隔着半远不远的距离，多补充一句：“有空过来玩！”


    老太太那最后那句不说还好，这么扯着嗓子喊了一通，白昭就差没拿包把脸给捂住。


    /


    上了车，谢震东将东西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系安全带的间隙，抽空瞄了一眼后排。


    白昭头抵在车窗上，不知想些什么。


    她的耳垂微微泛着红光，额前散落着几缕长发，半遮不遮的挡住侧脸，叫人看不清她的真实情绪。


    谢震东原本没打算开口，偏偏张嘉楠这个时候已经忘了哭过鼻子，兴致勃勃要跟他说话。


    “谢叔叔，我今天得了块巧克力。”


    “你给的？”谢震东打开导航，顺嘴问已经回过神的女人，“还喜欢拿巧克力哄人呢？”


    “包里正好有。”


    “……看来我理解错了。”


    张嘉楠前后各看一眼，他怎么不知道他们白老师会跟谢叔叔认识呢？


    “谢叔叔，你怎么会认识我们白老师？”


    “忘记他来接过你放学了？”白昭摸摸张嘉楠的脑袋，先一步把话接了过来，她轻声细语地哄道：“小眼睛闭起来睡一会吧，回家还早。”


    孩子好哄，尤其白昭还有教师这一身份。


    老师的话得听，张嘉楠得到指令乖乖闭上眼睛，果真没多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车子行驶到红灯，谢震东扭头，张嘉楠那小子已经枕着白昭的大腿，呼呼睡得正香。


    “难不难受？”谢震东指了指腿上的孩子。


    “没事。”白昭摇摇头，见谢震东又要把头转回去，这才忍不住轻声“欸”了一声。


    她已经忘记他的大名，那次送张嘉楠回来也只听过一遍，压根就没记住。


    “谢震东。”谢震东自报家门，回头见绿灯已经亮起，他又专注到眼前的路况上。


    “对不起啊，我没想到奶奶这么热情。”


    “所以？”


    “就——”白昭咬着唇，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可能是赵志维那边乱说，让老太太把你当成我男朋友了。”


    “原先你怎么说？”


    “我那会是骗她，并不想她再唠叨，谁知道今天楠楠又火上浇油——”


    谢震东点点头，看不清情绪的脸上说着令人脸红心跳的话，“那不是正好？”


    “啊？”


    “帮你的人本来就是我，今天正好又是我过来，不都对上了？”谢震东勾唇一笑，黝黑的眼眸此刻更加深邃了些。


    他压根不打算把详细原因告诉白昭，就他的理解，这事顶多算张鹏飞有意撮合。


    让他相信白昭会主动找他，还不如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吹不破的牛皮！


    “……总之还是谢谢你。”


    “奶奶挺着急你的终身大事？”谢震东问。


    “嗯。”


    “原因？”


    “可能怕自己哪天走了我就一个人吧。”白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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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这些年来祖孙二人相依为命的日子，格外感慨，“也可能是…怕没人替我把关。”


    白昭家的情况谢震东在十年前就已经知晓。


    他刚刚改过自新那会，母亲特意上学校再三表达过感谢，那天回来，他便从母亲嘴里得知白昭家的情况。


    想到她小小年纪就失去母爱，谢震东的怜悯之心油然而生，一些超出普通朋友界限的话，也随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内心，慢慢冒出了尖。


    “没想过自己找对象？”


    “谈过，但分手了。”


    这倒让人意外，谢震东原本以为老太太这么着急是因为自己孙女儿还没谈过恋爱，哪知道白昭的回答，竟然让他再没办法多问一句。


    唯恐造成尴尬，谢震东没话找话地安慰起来，“瞎聊聊天，别当回事。”


    “过去了，也不是不能说。”白昭大约此刻感慨颇深，急着要把烦闷的情绪往外驱散，她竟然看一眼认真开车的男人，话不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你要听吗？”


    “……可以的话。”


    “其实…分手是我提的。”白昭抿抿嘴唇，内心挣扎片刻，才接着往下，“因为我发现他并不是个爱干净的男人。”


    “不爱干净？”谢震东把话放嘴里琢磨。


    若不是正在开车，他大概会转过头好好问个清楚。到那时，他一定会见到双颊绯红，欲言又止的白昭。


    “我不是指生活中。而是”白昭犹豫一会，极慢地语速解释：“感情上。他…是同性恋，找女朋友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这事属实不多见，尤其他没想到能被白昭遇上。


    谢震东自动吸收完，清清嗓子又故作镇定地问：“你怎么发现的？”


    “就…没什么互动。”白昭的声音很轻，轻到需要靠拼凑才能勉强听清。


    谢震东不愿意强人所难，加上听到白昭情绪不太对，他一改先前认真聆听的模样，玩笑般似的夸大口气安慰她，“做老师的，果真眼光不同！”


    “想笑就笑吧，别给别人说就行。”白昭喃喃自语，“我还觉得挺丢人。”


    “我跟谁说？”谢震东逗她，“你奶奶？”


    白昭：“……”


    “还真指望我做你男朋友？”


    明明知道是在故意逗她，白昭仍旧急于解释，她的观念里，给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就这么一说，你别乱想。”


    她越急于撇清，谢震东越觉得有趣。趁着拐弯，他不经意瞄了一眼后视镜，白昭已经自动把头垂下。


    窗外灯火通明，车内昏暗如晦。


    黑夜正密密麻麻交织着一张情感的网线，于无形中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


    光影不断重合，白昭那张泛着光泽的脸蛋忽儿在某一刻落在光里，霎时嫣红一片。


    谢震东早已回神，不过那网线勾勒的身影经久不散，像是沾染了印泥，被深深烙印在他脑海深处。


    “看不出来，你还挺爱忽悠老人。”说完，他竟忍不住率先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