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的话音一落，玉攸宁便愣住了，显然，又想起了偏院的不愉快。


    云昭霎时住嘴：“嫂子，你别介意啊，我只是……”


    “你只是说事实，我也看开了，放心吧。”玉攸宁笑容无力又落寞却也透着几分坚强：“你尽管说，事实上我也很想问问你这边经历了什么。”


    云昭本想说些好听的，但仔细想想，真正为玉攸宁好，就是什么都不要瞒着她。


    于是她便说了玉公和公主撕破脸那天，她在后院的假山目睹的一切。


    以及第二天被玉公逼迫送假信，接着便是裴彻拆穿她的女儿身，而后她不得不与裴彻坦诚联盟所有的桩桩件件。


    “一开始裴彻并不打算出手，他只是想保证公主和你的安全，至于站玉公或者是站皇家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直至他看到庞无忧要对京口北府兵出手，他才决定搅混水，于是便有了后面的计划。”


    云昭又把利用玉澄功利心破坏玉公攻城计划给说了。


    “如果计划顺利，一切都会回到原点，玉公的计划不会成功，京口仍旧在陛下的手中，公主也会被救回来。”


    玉攸宁此时再看云昭，充满了钦佩：“多亏你了，若不是你，可能还要难收场。”


    “只怕这次回去也会很难收场。”云昭无奈地苦笑。


    她只能保证让结果回到原点，但玉公和公主已经撕破脸，他们是不可能回到从前的。


    甚至，回去以后公主要如何也不可知。


    也许是朝廷对玉公进行一次大的削权，也许是加速了朝廷与士族的矛盾，也许会掀起更大的波澜……


    但这些都是无可避免的。


    后续会如何，就要从裴彻面见公主后才能推测了。


    听到云昭如此分析，玉攸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我以为国事家事是两码事，未曾想我家的家事和国事却混为了一谈，若是惹得无数百姓死伤生灵涂炭该如何赎罪……”


    云昭心有不忍，说实话其实嫂子挺可怜的。


    假设她是嫂子，看到父母双亲如此厮杀，只怕也生不如死。


    她以为她的人生已经够苦，出来这一趟才发现，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


    一时间，她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嫂子才好。


    没等云昭开口，玉攸宁先幽幽说了起来。


    “我是琅铮玉氏家主唯一的嫡女，在外人眼里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也努力地做父母眼中最优秀的女儿。


    然而，这些荣宠都只是表象……


    我无法继承家业，也不能为琅铮玉氏开疆扩土，我的作用顶多便是联姻罢了。


    可惜于琅铮玉氏而言，并不缺与人联姻的女儿。


    而我与宗室又隔了一层血缘……更何况父亲还是皇室忌讳的权臣，他们更不可能亲近我……


    众人只看到我光鲜的一面，殊不知在华丽的背后，我一文不值。


    尽管我极尽所能地把一切做到最好，做到他们希望看到的模样……


    可没有血缘的两位兄长却还是轻易胜过了我。”


    玉攸宁回想童年一切，只觉得内心悲凉。


    “一直以来我都因为自己不是男儿身，还如此体弱多病，连累父母连累琅铮玉氏自卑自责。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无论我再怎么努力，父母的偏见永远不会改变。”


    “这段日子我也想通了，你说得对，生而为人还是得靠自己。


    父母只是陪伴我走过一段路的人，我无法扭转他们的喜好，也无法改变他们的意志，既然不喜，不打扰便是最好。


    以后我也会努力做些让自己舒心的事，不会再追逐着他们的脚步，期许他们青睐了。”


    “至于他们之间的争斗……作为一个不受待见的孩子，我又能置喙什么，他们更不可能听我的意愿。


    兄长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启示，谁也不偏帮便是最好。”


    云昭听着玉攸宁的话，默默握住她的手，无声地支持。


    玉攸宁叹息：“尽管我的人生并不美好，但假若我生在琅铮玉氏是为了结实你，好像……也不亏。”


    云昭有些惊讶地转头，倒是没想到自己在嫂子心里如此重要。


    这个举足轻重的位置……不该是兄长的么？


    嫂子对自己重视，不是因为兄长么！


    玉攸宁仿佛看出了云昭的震惊，露出温柔一笑。


    “一开始我确实想着必须保护你，不能等云樾回来，你却出了好歹，我无颜面对他。


    但后来你的一些想法做法触动了我，而后我又看了那些游记，有了横向对比更觉得你是个妙人了。


    此时你在我眼里已不是小姑子，而是知音。


    你愿意做我的知音么？”


    云昭想作揖，但肩膀太痛，手抬不了只能放弃：“嫂子不嫌弃我的出身，能当嫂子的知音自然是我求之不得的。”


    “你就别用出身说事了，冰冷的高门还不如有温度的寒门，再者我身体羸弱资质平庸你莫要嫌弃我才好。”


    “嫂子未免妄自菲薄，你可是辰朝第一才女，过去不过是因为寻不着自己的路所以茫然，而今你看清了一切，想必会比过往光芒更胜。”


    云昭说着不由感慨：“这么一说，连我也有些好奇那些游记了呢。”


    一说到这个，玉攸宁又来了精神。


    “确实有趣，与其说那是流寇或村中富户不如说是某位隐世高人，他的许多批注都充满了豁达与志趣，总之叫人一读便不可收拾。”


    玉攸宁本说得激动，但看到云昭明亮的眸子，瞬间又有些不确定：


    “呃……不过……只是对于足不出户的我而言甚是有趣，也许对于见多识广的你来说，不过是些无聊的赘述。”


    毕竟云昭可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破坏父亲计划的第一人。


    世间如此奇女子，见识怎会少。


    面对玉攸宁的夸赞，云昭并不为意，她已经把重心全然放到了那些游记上。


    “明天得叮嘱裴彻上上心把书给捞回来。”


    云昭打定了主意。


    玉攸宁不由好笑，没想到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她还觉得现在不宜聊儿女情长，没想到云昭自己提及，这可怪不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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