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赵问水的声音有些哑，在空旷的包间里显得格外低沉，祁铮坐到他对面，直截了当：“我欠飞跃科技的技术总监一个人情。”


    言外之意，是想用这笔贷款做个人情换给对方。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是有什么原因不方便吗？”赵问水直直盯着她，漆黑的瞳仁里似乎有火在燃烧，但又被他隐藏起来，眨眼间化作悄无声息的灰烬。


    祁铮的两条长腿交叠，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你知道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同样我也不会欠你的，始源缺多少钱，随便用多久，我一分利息都不会要。”


    听起来，是始源占了大便宜。赵问水轻笑，问：“萧闻是你什么人？要这么帮他。”


    他自从看了青林江边那场直播之后，就疯了一样开始调查萧闻和祁铮的关系，可根据调查的结果，这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交集，更不可能是男女朋友。


    可他的眼睛不会错，他甚至还问了直播的小摊老板。


    “提起那对高颜值情侣我可印象太深了，女生还给她男朋友买了个小狗挂件呢，俩人感情好的呦...”


    回想起小摊老板说得话，赵问水身上立即迸发出一股压抑不住的冷硬阴戾。


    祁铮身边的男人很多，但赵问水都不在乎，因为他知道，祁铮根本不会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但这个萧闻和当初的顾由之一样讨厌，存在感极强，长着一张会勾引人的脸，伪装得温和无害，其实坏心思最多。


    这种出身普通的男人，一旦找到机会，就会不择手段的往上爬。


    赵问水薄唇紧抿，祁铮看他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典型的防御姿势，疑惑一瞬，又淡淡回答：“与你无关。”


    “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来过。”祁铮起身，准备离开。


    赵问水回过神，嘴角扯出一丝温和，面带笑意：“谁说我不愿意了。”


    “始源的利息照给，但我有别的事需要你帮忙。”


    *


    一笔几百万的贷款对飞跃科技来讲只是扬汤止沸，但无论如何，祁铮都在背后帮了一把，欺骗萧闻的愧疚感和承担人情的背负感随之减轻很多。


    转眼又快到周日，祁铮坐在办公室，忙完手里的工作，看了一眼电脑显示屏上的日期，心蓦地一跳。


    母亲的生日，就在下周。


    祁铮好久没见到母亲了，虽然母女二人偶尔会通过邮件联系，但并不频繁，而且看不见，摸不着。


    她想去，哪怕远远的看一眼也好。


    有了想法就立即执行，去往休斯顿的机票是祁铮自己悄悄定的，没有经过沈垂容的手，更不可能乘坐集团的私人飞机，现在征泰的领导层都知道她每周日要闭关，有时候周一也找不见人影，所以她消失几天，大家似乎已经慢慢习惯了。


    休斯顿的夏天和深城并不同，阳光炙热，犹如炭烤。SerendipityCafe是位于memorialcity的一家美式复古风咖啡厅，厅内空调开得凉爽怡人，客人一推开门，就有一股清凉的、带着咖啡豆醇香的风扑面而来，将黏在皮肤上的暑气清扫得干干净净。


    祁铮穿着咖啡厅服务员的工装，围着一个棕色皮质围裙，缓步将咖啡师制作好的饮品依次送到顾客的座位上，工作间隙，不时抬头看向对面的大楼。


    她刚抵达休斯顿的时候恰逢周六，在母亲居住的社区附近逛了逛，意料之中并没有看见期待的身影。


    这家咖啡厅就在母亲居住的那栋楼斜对面，是最佳的打工地点。


    这周日需要完成咖啡厅服务员打工任务，上班时间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系统任务要求热情问候每一位顾客，营造宾至如归的氛围。


    祁铮低估了系统的能力，本是试探着上传自选的打工地点，没想到它竟然真的可以跨国安排工作。


    她早上来报到的时候，咖啡厅的店长把她当做新员工，简单交代几句之后，就安排她上岗了。


    祁铮从小接受家族精英教育，熟练掌握多国语言，而且她留学期间交过不少外国朋友，回国后虽然回到熟悉的母语环境里，但跨国合作并不少，语言能力丝毫没有退步。


    咖啡厅的客人主要以附近的大学里的师生为主，大多来自世界各地，统一交流的英语中夹杂着不同的口音。


    系统要求热情问候每一位顾客并营造宾至如归的氛围，祁铮在招待客人的时候，统一用美式英语打一声招呼，然后根据口音调成为对方的母语。


    “Seifantastica!”（你太棒了！）


    一位西班牙的留学生在观察完祁铮和几位客人畅谈之后，兴奋地走过来搭讪：“美丽的东方女孩儿，你也是留学生吗？”


    祁铮笑着摇摇头，对方虽然有些失落，仍旧自我介绍：“我叫Wertuio，可以交个朋友吗？”


    “no”祁铮耸肩，说着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语：“我们不仅是朋友，您来到这里，我们已经是家人了。”


    她挑眉微笑，肆意明朗，眼前的卷毛白男明显被惊艳到怔愣，情话脱口而出：“你的声音是最甜美的旋律...”


    祁铮听见有人推门进来，连忙笑着脱身离开。


    一扭头，与新进来的客人四目相对。


    男人的深灰色polo衫妥帖地勾勒出宽阔的肩膀，一条修身牛仔裤衬得他双腿格外修长，简单的衣着，因他高大挺拔的身姿与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竟穿出几分清贵和倜傥。


    只是他的表情实在有些呆滞，顿在原地，隔着几张桌椅，深邃漆黑的眼眸在看清祁铮的脸之后骤然放大，目光里的诧异只差喷薄而出。


    异国他乡，祁铮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没想到她都到国外打工了，还能遇见萧闻。


    他的确说过要到国外出差，但国外那么多地区，为何偏偏是休斯顿，又为何偏偏是这家咖啡厅。


    一次两次，三番五次，绝对不是巧合。


    萧闻身旁还站着一位穿着T恤和牛仔裤的男人，形象气质明显逊色许多，待他跟着萧闻一起走近，祁铮才发现这两个人是一起进来的。


    “泱泱，你怎么会在这？”萧闻的表情依旧不可置信，震惊地看着她。


    祁铮一时不知从何解释，躲开他炽热的目光，转而看向他身旁的男人，礼貌微笑：“两位喝点什么？”


    那男人看了看萧闻，犹疑不定地问：“你们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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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是我朋友，祁泱泱。”萧闻点了点头，又为祁铮介绍：“这位是我的高中同学徐锴，在这附近的大学担任教授。”


    萧闻忙完工作，顺道看望老同学，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聊聊，徐锴就和他推荐了这家咖啡厅。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遇见她。


    喝了一口冰拿铁，萧闻震惊的心情才勉强平复，徐锴坐在他对面，看他心不在焉，打趣：“那女孩儿不会是你前女友吧，你见到她跟丢了魂儿似的，但我记得你好像一直是单身来着。”


    萧闻看了一眼周围，低声反驳：“不是前女友，是我喜欢的人。”


    徐锴本是调侃，没想到萧闻会这么认真：“不是吧，你喜欢她？”


    他看着祁铮在不远处招待客人的身影，皱眉：“漂亮是真漂亮，但她只是个服务员，你觉得以你俩的身份地位，般配吗？”


    “徐锴，你什么意思？”萧闻坐直了身子，脸色十分难看。


    “你不仅长得帅，还是个科技精英，怎么能找服务员当女朋友呢，你应该像我一样，找个家里资产A10的女朋友，到时候结了婚，直接实现阶级跨越。”


    听他说得越发荒唐，萧闻眉头紧锁，面露失望：“徐锴，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当年的少年意气铮铮傲骨到哪去了，是不是国外的花花世界迷了你的眼，让你丢了自己的真心。”


    “你以为我想吗，还不是现实如此...”


    萧闻举起手打断他，腾地一下站起来：“你我不是一路人，以后也没必要再来往了，今日就当没见过。”


    “不是，你至于吗，你就为了一个女人。”徐锴面红耳赤地嚷了起来。


    祁铮听见声音，立马走了过来，问萧闻：“怎么了？”


    萧闻铁青的脸在看到她之后，眼眶顿时温热，鼻尖一酸。


    他委屈，他替她委屈，她这样优秀、勇敢，她不该被别人在背后这样议论。


    尤其这个别人还是他的朋友。


    不，道不同不相为谋，从此刻起，已不再是朋友了。


    “没事儿，你先去忙，不用招待我。”萧闻喉头滚了滚。转换情绪，再看向徐锴时已眼含压迫：“你既然还有事，就先走吧。”


    徐锴冷哼一声；“不知好歹”，说完，拿起桌子上的咖啡直接走了，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的，并未付钱。


    萧闻自然不差这一杯咖啡的钱，他掏出手机给此人拉进黑名单，坐回座位，兀自气恼。


    一双深邃的黑眸盯着虚空，唇线紧绷，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几个本来想要搭讪的女生也被他这幅样子吓得面面相觑，不敢过来打招呼。


    稍缓片刻，他的气息才趋于平稳，扭过头看向自己心仪的女人。


    只见她正站在桌旁，细长的手指不停揪着围裙的边角，透着玻璃窗望向对面，眼睛一眨不眨，似有晶莹的泪光闪烁。


    是他从未见过的无措、酸涩、寂落。


    萧闻心头一震，下意识站起身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对面。


    一个中年女人牵着一个小女孩在对面的店里买冰淇淋，小女孩买到冰淇淋之后还缠着女人抱，很明显是一对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