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们这桌很久没有点餐，服务员过来询问。


    明微说：“来两份薯条汉堡套餐，打包带走。谢谢。”


    程嘉鸣惊异：“你一个人吃这么多？”


    “没有呀。我给我的小章鱼带一份。它肯定会喜欢的。”


    提起小章鱼，她那如一滩死水的表情忽地变得生动，眉毛张扬地上抬，嘴角也抿起一个弧度。


    程嘉鸣愣了愣神。一股阴冷的寒意再次迫近，这回是从身后。


    他只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你真的……”他压低了声音，“一只章鱼？你的章鱼什么都吃？”


    被他突然严肃的语气搞得莫名，但明微还是认真地回答：“对。它不挑食。”


    服务员送上来两份打包袋，明微道过谢，问程嘉鸣：“我该去哪里见神主？”


    “我可以带你去见祂。”程嘉鸣推了推眼镜，“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不是每个人都能直面神主。”


    明微心想大概因为这个神主长得很丑，大不了她到时候不看就可以了。


    “你还需要准备活物作为祭品。”程嘉鸣继续说，“也许祂会喜欢你的那只章鱼。”


    如果说前面还是对程嘉鸣的高傲感到不适，现在明微明确讨厌他。都说了小章鱼是她的小宠物。这群人懂不懂亲手养大的小宠物对于别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明微抿嘴不说话。


    程嘉鸣正要继续说点什么，一个身影闪过来，一拳头砸在他的脸上。程嘉鸣倒了下去。事情发生的速度太快，始料未及。明微下意识护住了打包袋，远离了桌子。


    “司煜——？”程嘉鸣惊讶地喊，刚要起身，司煜跨坐在他身上暴揍他。程嘉鸣嗷嗷叫唤，他没想到司煜会出现在这里，还突然暴揍他。


    不一会儿，又有几个人挤进炸鸡店，他们目标明确，撸起袖子，朝着程嘉鸣的方向走过来。


    这些人当中有些是明微的同班同学，有些明微不认识，但看校服也是同校的人。


    他们围着程嘉鸣暴揍。


    明微吓得捂住嘴，下意识向周围人求助，却发现无论是店员还是顾客，对这边的情况都视若无睹。


    这样下去会打死人的吧。明微鼓起勇气，冲进去拉住其中一个人：“不许再打了！我报警了！”


    也许是报警这个词起了作用，话音刚落，他们竟然都整齐划一地停下了动作。


    包括司煜在内，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空白、诡异。


    明微感到瘆得慌，这场景好像跟她在学校见到的如出一辙。


    她吓得后退了半步，地上的程嘉鸣还在疼得闷哼。来不及细想，连忙蹲下去询问程嘉鸣：“程学长，要不要去医院？”


    程嘉鸣颤巍巍坐起身，鼻青脸肿。


    他看了一眼周围人，他们双手垂落，脸上表情僵硬如同木偶。程嘉鸣后知后觉，刚才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感究竟是什么。祂就在这附近！


    意识到这件事，程嘉鸣脸上立刻露出兴奋的表情，他一把推开明微，冲了出去。


    明微抱着袋子跌坐一旁，旁边向她伸出一只手。明微没有搭上去，自己爬了起来：“谢谢。”抬头一看，竟然是司煜。


    登时，周围的人恍若大梦初醒，他们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露出一瞬间迷茫的神色，不过随后鸟作兽散，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司煜同样如此。他先是脑袋晃了一下神，再眨眼，那种僵硬如木偶般的眼神已经消失了。看向明微的眼睛温和礼貌。


    “不用谢。”他收回手说。


    “不要相信程嘉鸣。这人很疯狂，他会做出常人无法想象的事。”


    明微点点头，抬起眼冲他微笑。准备说点什么结束对话，然后抱着香喷喷的炸鸡汉堡薯条回家，然而，她发现他的表情不大对劲。他额角浮现出一条青筋，眉心抽搐着，他正咬牙切齿，仿佛在努力压制。温和的眼神之下，有什么欲喷薄而出。


    明微觉得不太妙，也许这时候该客气地问一下，需要帮助吗。可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还是不要问为好。


    “那个，我先走了。”明微摆摆手，抱着袋子快步离开。


    今天没有强劲的脚步声作为回家的迎接。明微疑惑地开门，喊道：“小章同学，我回来了！”


    无鱼回应。她心下一空，忙跑到卧室，向水族缸中看去。


    小章鱼蜷缩在缸底，乖巧地收紧了腕足，一动不动。


    明微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这时，小章鱼的腕足抽动了两下，随即它一下从缸中蹦出来，带出一朵水花。


    “明微！”


    “明微！”


    它高速甩动腕足，腕足尖儿敲击地板，噼里啪啦，节奏和它的心情一样，开心轻快。


    见到朝自己扑来的小章鱼，明微愣了一下，眼泪干在了眼眶里。她意识到一件事：它刚才单纯是睡着了。


    明微立刻抬手格挡扑来的八只爪子，冷酷地说道：“太湿了，不接受拥抱。”


    小章鱼挂在明微的手腕上，“嘤”，默默跳到桌子上，扯下一张餐巾纸，擦擦脑袋。


    “擦好了来客厅，我给你带了好吃的，你肯定会喜欢的。”明微自信地说。


    听到有好吃的，小章鱼立刻不沮丧了，随意擦了两下，将纸丢进垃圾桶里，太着急了，没丢中，它倒退了几步，伸长腕足卷起纸重新丢了进去，奔向客厅。


    还是热的。油炸食品特殊的香气扑面而来，明微从袋子里拿出炸鸡汉堡薯条，摆在茶几上。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于是去楼下买了两罐可乐。


    她回来时，小章鱼已经蹲坐在旁边，迫不及待地摇着腕足。


    明微有些得意。


    她将可乐打开后，对小章鱼说：“开吃！”


    小章鱼迫不及待卷起一根薯条，塞进口器里。


    “好吃！”


    明微说：“挤番茄酱会更好吃。”她拿起番茄酱酱包挤在薯条上。


    小章鱼拿起其中一根，打量了一会儿，放进口器里，嚼嚼嚼。


    眼冒星星：“好吃！好吃！”


    太好了。明微沾沾自喜地想，小章鱼和她都是吃薯条蘸酱派。不愧是孩子随老母亲。


    小章鱼迫不及待地品尝炸鸡腿和汉堡，咬一口炸鸡，再咬一口汉堡，再来根薯条。反复如此。“嗷呜。嗷呜。呜。”它发出愉快呜咽声，“好吃。好吃。”


    明微不禁有些自得。她就知道小章鱼会喜欢的。她托腮看着小章鱼干饭，心脏渐渐被一种满足感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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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


    “明微！”小章鱼见明微半天不动，卷起一根薯条塞进她嘴里。自己吃一根，再卷起一根塞进她嘴里。


    明微嚼了几下咽下去，尝到了甜丝丝的味道。她反应过来……它刚刚是用它那分泌黏液的腕足喂她的，而她居然吃了。


    不会中毒吧。明微想。害怕地又吃下一根小章鱼递过来的薯条。


    吃完，小章鱼负责将垃圾送进垃圾桶里。明微交代它碰完垃圾，一定要记得洗足。小章鱼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非常听话地去洗了腕足。


    快递到了。


    小章鱼好奇地探头，想看看那是什么东西。明微一把捉住它，将那东西往它的腕足上套。


    “这样你就不会把腕足弄得脏脏的了！”


    小章鱼好奇地举起腕足，看着外层这一层透明的包装，盯了一阵后，咬了一口。


    “呕。不好吃。”


    “这个不能吃的！”明微慌里慌张查看的口器，见它吐出了那半截透明足套，松了口气。


    同时她意识到，给小章鱼套足套这种事果然很奇怪。


    她最后又拆掉了足套：“算了，以后多给你洗澡就好了。”


    “干净。干净。”小章鱼表示抗议地哼哼。这样还不够，它又向明微全方位展示它的腕足，“干净！干净！”


    表层皮肤是黑色的，翻过来的那一面，则长有两列错落有致的吸盘，呈现浅肉色，看上去的确一尘不染。


    明微坚决认为上面肯定会有很多看不见的小杂质和细菌，让它以后要多洗足。


    一人一鱼争执不下，小章鱼生气了，决心证明自己，铺开八爪朝她脑袋飞来。刚好明微的手机响了。她抬手轻松挡住小章鱼，另一只手划开手机屏幕。


    CJM：[明微同学，明天我带你去见神主。]


    他没有对今天发生的事表达任何看法，这令明微感到违和，不禁想起司煜对她说的话。


    程嘉鸣是个疯狂的人。


    明微一边用五指对付小章鱼的八爪，一边回复程嘉鸣：[不好意思，我要再考虑一下。]


    程嘉鸣那边很快回复：[你会来的。]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明微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出于社交礼貌，明微还是问了一句：[你今天有受伤吗？]


    程嘉鸣：[必经之路而已。]


    想到他推开自己的那一下，劲儿那么大，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便不再多想。


    她放下手机，将小章鱼从手上扒下去。顽固的小章鱼死也不放，非常想证明自己的足十分干净。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副场景。


    明微将它从左手上扒下来，它会飞快爬到她右手上。好不容易将它从右手上扒下，它又爬上明微的左手。


    好人不跟鱼斗。明微最后妥协了：“好吧，好吧，你是最爱干净的小章鱼了。”


    “哼哼。”小章鱼两只腕□□叉在身前，像人抱臂一样，它点了点头。


    “就算这样你也要洗澡，要做一只爱洗澡的小章鱼。”


    “嗯。嗯。”小章鱼同样妥协了。


    “那我们握手言和。”明微摊开掌心，小章鱼看了一眼，伸出腕足，搭在上面。


    一人一鱼成功达成和平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