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好大，明微怀里抱着玻璃罐，顶着书包埋头逃窜。


    正跑着，胳膊一把被谁抓住，明微脚下急刹车。头顶的雨停了，她抬头一看，对上一双漂亮的眼睛。


    “柳窈窈。”明微愣愣地叫出了名字，视线往旁边挪移，看到了另一个人，司煜。


    明微想喊救命。


    怎么他也在。


    她这算不算撞破了八卦？


    明微便假装不认识司煜，假装不知道他们两个不久前在小广场上约会。神情冷静。


    “明微同学，雨太大了，我送你回家吧。”柳窈窈露出友好的笑容，又对司煜说，“你要先回去还是怎么样？”


    柳窈窈对司煜说话的口吻十分自然熟悉，明微不禁腹诽，原来两人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地步了。


    “那个。”司煜指了指明微。


    明微疑惑地低头，反应过来他在指她怀里的玻璃罐。明微一本正经地编造：“这是我养的小章鱼。”


    闻言，柳窈窈惊奇地看向罐子里的生物，“咦？”。不知为什么，明微从她的表情里解读出“世界上竟然真的会有人养章鱼做宠物”。


    “这是什么品种的章鱼，挺少见的。”司煜看上去很感兴趣，琥珀色的眼睛从刚才就没离开过她怀里的玻璃罐。


    被那么多双眼睛注视的章鱼小弟，不开心地往靠近明微的方向爬过去，缩成一团。


    “我也不知道，我捡到的。”明微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能看一下吗？”司煜说。


    柳窈窈打断道：“雨那么大，找个咖啡店坐着聊吧。”


    明微不是很想做电灯泡。


    柳窈窈继续说：“他对海洋生物尤其是章鱼科特别感兴趣，是这方面的狂热爱好者。正好这附近有个咖啡厅，我们去坐坐吧。”


    “不会打扰到你们吗？”明微小声问。


    柳窈窈有点懵，心想明微同学好礼貌呀。“不打扰的。”


    正好明微也有关于章鱼弟的疑惑，她没再拒绝，跟着他们去了咖啡厅。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咖啡厅里没什么人。明微要了杯热牛奶，柳窈窈和司煜分别点了一杯冰美式和卡布奇诺。


    司煜想看看章鱼。明微将玻璃罐桌子一端滑向另一端。


    小章鱼不太乐意的样子，腕足吸附住玻璃壁，脑袋往前一顶，玻璃罐倒了，咕噜咕噜就要从桌子上滚下去。


    司煜眼疾手快地接住，举到面前。


    “居然还有这种章鱼……通体全黑，似乎也不受光线和环境的影响。嗯……从外表来看，长得很像‘小飞象章鱼’，但颜色和体型不太对劲。”他神色认真地观察着，看向明微，“明微同学，你介意我拍张照片吗？”


    明微老实地摇头。


    “谢谢。”司煜笑了笑，掏出手机，调整角度拍照。


    在他专心拍照的时候，柳窈窈凑过来跟明微说：“我还以为这世界上除了司煜，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把章鱼当宠物养。”


    “嘿嘿。”明微不擅长接话，经验告诉她，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最好微笑。于是她微笑。虽然她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傻。


    “我把他的联系方式推给你，回头你们可以交流一下养章鱼的经验。”柳窈窈说着，打开了手机，从班级群里加到明微，把司煜的联系方式推给了她。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明微都没来得及询问和拒绝。总感觉柳窈窈作为司煜学长的女朋友，会不会太心大了。不过话说回来，应该是柳窈窈对她比较放心吧。


    明微查看两个人的头像


    柳窈窈的头像是抱着英短的自拍照，青春美丽，符合明微对她的印象；司煜的头像则是一个红眼睛章鱼头，色调神秘阴郁，完全颠覆了司煜平时在学校里温柔帅气的形象。


    “哈哈你这个表情，我就说他这个头像太难看了吧，他还不信，哎，直男的品味。”


    柳窈窈这么一说，明微才反应过来自己表现得太明显，连忙找补：“没有没有，只是比较惊讶。”


    “他说这是什么克苏鲁，不可名状，笑死了。”柳窈窈打趣道。


    明微不知道接什么。


    “死鱼，还没拍好啊？”柳窈窈大喇喇地喊。


    司煜鼓捣了半天，说：“我手机不知怎么回事，拍照功能突然用不了了，你手机借我一用。”


    玻璃罐里的章鱼举起腕足，一下一下地敲打着玻璃壁，很明显不耐烦了。明微说，“它好像有点不高兴。”


    柳窈窈一脸问号：“从哪儿看出来的？”


    明微哽住，要说怎么看出来的她也说不清楚，只是从它敲击的频率能听出来到它焦躁不安。


    “啊抱歉，”司煜带着歉意地笑着，将玻璃罐递给了她，“不知怎么回事，我的手机相机功能出了问题，耽误了那么久。”


    柳窈窈说：“所以没有人给我解释章鱼还会不高兴这件事吗？”


    司煜说：“章鱼智商很高的，也有一定的情绪感知力。美国的一位生物学家在实验中发现章鱼在遭受疼痛时会释放消极情绪。”


    司煜看向明微，微微一笑，“不过，我光用肉眼也很难看出它高不高兴。”


    此时明微正在隔着玻璃戳戳章鱼小弟。角落里的章鱼小弟此时此刻不想理她，缩成了一团。


    明微倍感亲切，章鱼小弟跟她一样，是个社恐。


    “呃。”明微想了想，认真脸地回答她，“可能是同为社恐的羁绊。”


    空气沉默了一瞬。


    就在明微以为又要冷场了，柳窈窈突然爆发出哈哈大笑，“明微同学你讲话好有意思啊！”


    明微一阵茫然，看向司煜学长，他礼貌性地扬了扬嘴角。


    柳窈窈为什么笑，明微不知道。明微和小章鱼，两个社恐，无助、弱小，你看着我，我不想看你。


    雨停了。明微和两人告别，和小章鱼回家。


    经过一下午的社交，虽然没说上几句话，但明微的能量电池已经到了红线。


    她靠在沙发背上，休息之余，把玻璃罐举到跟前，戳了戳缩成一团的小章鱼。


    “你还在生气吗？”


    小章鱼：“呜！”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也是社恐。”明微努力地解释着，不确定它能不能听懂。


    “你要不要吃东西？”明微说着，打开了一袋面包，撕了一点面包屑，往罐子里丢一块。


    小章鱼的脑袋微微地动了动，似乎“盯”着那块面包屑，片刻，它缓缓地甩出腕足，卷起面包屑，塞到了身体底下。


    看来不生气了。


    明微往嘴里也塞了一口面包。光吃面包有点干，明微接了杯水，喝了一口，也往罐子里倒了一点。


    一块面包一人一鱼分而食之。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弹出一条来自“Cthulhu”的消息。


    这是司煜学长的微信名。


    明微才想起来她忘给他打备注了。


    Cthulhu：[你的章鱼很特别，我查了很多资料，都没有查到有这种天生通体全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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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型章鱼。]


    这是在夸她的章鱼小弟吗？


    明微：[谢谢。]


    Cthulhu：[大多数章鱼会受到环境的影响，很少固定拥有某个颜色]


    Cthulhu：[今天没有留下它的照片。你方便的话，可以现在帮我拍一张它的照片吗？]


    明微：[好的，稍等两分钟。]


    明微摆好玻璃罐，将手机摄像头正对准罐子，拍下一张照片。接着，她又变换了好几个角度，连续拍了几张。


    拍完，她开始翻阅相册，检查照片是否清晰。


    一张照片引起她的注意。


    照片上，小章鱼的一条腕足断掉了，只剩下靠近身体的残端。她心里一紧，连忙拿起玻璃罐仔细察看。小章鱼的脑袋紧紧贴着玻璃壁，一副试图探视外面的世界的姿态。


    她转动罐身，寻找它断掉的那只腕足。变了好几个角度，终于找到了那处残端。一定是今天那些小学生弄断的。


    司煜学长说过章鱼也是有痛觉的，断了一只足一定很痛。不知道还能不能长出来。


    明微将照片一一发了过去，顺便问了一句：[学长，小章鱼断了一只脚，还能长出来吗？]


    过了一会儿，收到了司煜的消息。


    Cthulhu：[章鱼的腕足再生能力很强，一般几周就能重新长出来，不用担心。]


    明微：[谢谢学长。]


    司煜收到了明微发过来的照片。他看着屏幕上的照片，沉默了。


    照片仿佛特地加工过，无一不变成了糊掉的色块。和他今天拍摄时遇到的情况一模一样。


    他相信明微发过来时没有异议，说明明微拍摄时是正常的。


    总不能是他的手机有问题？


    司煜换了一部手机接收照片，照片上依旧只剩下糊掉的色块。


    科学无法解释这种现象。


    明微写着作业，收到了司煜发过来的照片。


    Cthulhu：[作为交换。]


    他发来的是形形色色的章鱼的照片，据司煜所说，这些都是他亲自养的。其中也有司煜今天提到的“小飞象章鱼”。


    圆圆的脑袋，毯子一样的腕足在水中悠然地铺开，水底灯的探照下，它的表皮呈现出浅粉色。最可爱的它脑袋顶上长有两扇薄薄的耳朵，在水中扑来扑去，怪不得叫“小飞象”。


    明微举起玻璃罐，拿章鱼小弟和照片里的小飞象章鱼做了下对比，形状上的确相似。


    章鱼小弟甩出腕足拍在玻璃壁上，“呜！”


    它对于明微这种拿它和其他章鱼做对比的行为表示强烈抗议。


    明微只好放下章鱼小弟，手指敲了敲罐子，“好吧，坏脾气的小章鱼。”


    “呜！”它继续强烈抗议。


    “好吧，你不坏。”明微一边说一边给司煜发消息。


    明微：[司煜学长，那有会说话的章鱼吗？]


    [对方正在输入中]


    Cthulhu：[捂脸哭笑.JPG]


    Cthulhu：[章鱼没有声带，正常情况下是不会说话的。]


    明微安静地想了想，决定将她的章鱼小弟会发出人类声音这件事隐瞒下去。


    这种不常出现的事，总感觉知道的人越多，惹祸的概率越大。


    明微继续欣赏那些章鱼照，欣赏着欣赏着，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么大个专门养章鱼的水族馆，该不会全是司煜学长家的吧。


    好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