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晚娘扶额，好吧，果然是个疯的。


    岚姨要去追，李晚娘喊住了，“你就待在这里别动！”


    人既然是疯的指不定会做什么，可不能犯险。


    李晚娘想着张青这时候也应该要回来了，果不其然，转角处，张青提着一袋馒头和水来了。


    “主子，买来了，四百个白面馒头，一百竹筒水。”


    李晚娘点头，”发下去吧。“


    彩环也来帮忙。


    没想到刚才还在疯跑的裴宇见到白面馒头也跑了过来，“给我给我，我要两个！”


    几乎是抢一般从张青手中夺过了馒头，张青看向李晚娘，李晚娘点头，张青这才将馒头给了他。


    “别慌，还有水。”


    裴宇抱着馒头，又开始说胡话，“松儿，松儿，快回来啊，松儿，咱们不用饿肚子了。”


    裴姨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看着自己这个疯癫的夫君，泪如雨下。


    破庙里的几十个人见有馒头拿，这才有几分活气，纷纷朝着李晚娘等人致谢。


    李晚娘发现，破布下有的孩子竟然光着身子，而且身上瘦骨嶙峋，不知能不能挺过这个冬天。


    李晚娘之所以让张青去买馒头，也是想着，这场景既然被她见到了，她也做不到什么也不管。


    “别挤，每个人四个白面馒头，多的没有。”


    一个白胡子老头领了馒头，哆哆嗦嗦地给自己孙儿喂，“快吃，快吃，有好心人给馒头了，有了这四个馒头，我孙儿半月的口粮有着落了。”


    半月的口粮？李晚娘心里有些难受。


    就在馒头要发完之际，那个断了胳膊的裴松回来了，他实在是太独特了，让人一眼就看到了。


    裴松身材高大但极其瘦削，一条胳膊只剩下大臂，裴松将袖子挽起，断面触目惊心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他脖子上挂了个布袋子，手里还拎着一个烂得不能再烂的簸箕，上面躺着十几块黑炭。


    见到裴松，裴宇像稚童一般跑到裴松面前，“松儿，松儿，吃馒头，吃馒头！嘻嘻，有馒头吃。”


    裴松正伸手去接，就看到屋檐下站着的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他的娘亲。


    手里的簸箕掉地，黑炭也摔了一地，一个流着鼻涕的娃娃趁他不注意，捡走了两根，飞快地跑进了破庙。


    裴宇见状，赶紧去追那小孩儿，“臭屁孩，还我黑炭，臭屁孩儿！”


    岚姨的泪就没有停过，看到自己的孩子成了这般模样，做母亲的如何不难过。


    “松儿，松儿，对不起，娘来晚了。”


    裴松一膝盖跪了下去，“娘，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松儿没有做梦吧？！”


    发完馒头和水，李晚娘将两人带到了福满楼客栈。


    小厮见是两个乞丐，有些嫌弃，可李晚娘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多烧一些水送上来，顺便做些清淡的饮食一并送上来。”


    小厮见到银子，屁颠屁颠去安排了。


    李晚娘让张青去成衣铺买了两套衣裳。


    岚姨则负责给两人洗干净。


    裴宇一开始不配合，水溅了一地，好在裴宇还算听儿子的话，裴松一和止，他就不动了。


    洗干净，穿好干净的衣裳，岚姨将两人领去见李晚娘了。


    来之前，裴松一再交待他爹不能乱说，乱动，只能乖乖的站着。


    岚姨也发现了，她夫君其实不是疯了，而是失了智，像两三岁的孩童一般。


    岚姨在来之前已经把之前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告诉了裴松，裴松知道是李晚娘救了自己娘亲。


    见到李晚娘的第一刻，裴松坚持要跪下磕头，“婶，您的大恩大德，我裴松一辈子难以报答，请婶受裴松一拜。”


    李晚娘倒是想知道这父子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据裴松讲，三年前，石岗村汗灾，寸草不生，食不果腹，一村人只好跟随大部队逃荒去北面，在这之前父子俩去找岚姨，可是去了明家，明家人竟然说岚姨死了。


    父子俩自然不信，四处打听，明家人竟然派人暗地里下黑手，将两人所剩不多的银子给抢走了。


    “你怎么知道是明家派来的人？”


    裴松捏紧拳头，“如何不知，那是明家的打手，以前我去找娘见过无数次，他手腕处有一黑痣，十分显眼。”


    “她竟然如此下作，就连我儿子和夫君都不愿意放过！”，岚姨说的就是阿七的继母。


    裴松继续讲着。


    没了银钱，他们只好将手里值钱的东西当了，好歹也换到了一些粮食和水，勉强跟着大部队往北走。


    以为去了北面就好了，他们就可以得救了。


    因为得知了岚姨的死讯，裴宇开始说胡话，梦魇，好在有裴松一路照顾，他们总算是到了北面钦州城。


    可去了钦州城，发现等着他们的却是另外的灾难。


    钦州衙门不愿收留他们这一群逃荒来的难民，要么就是每人交十两银子的入城费，可是裴松身上哪里有那么多银子。


    恰好，流民中有人组织他们反抗，裴松人高马大，想着要不就跟着拼死一搏。


    于是他跟着流民组织一起同钦州衙门对抗，其实也没做什么，整日在城门口同城内喊话。


    哪曾想，城里竟然冲出来一队人，见人就杀。


    那一日死伤无数，裴松的胳膊也被砍断，当时血流如注。


    “原本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爹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我背走了，还求了一个郎中给我止血，好歹捡了一条命回来。”


    “我们知道在钦州是待不下去了，我和爹爹找了一处山洞，吃野果子，找山泉水，就这样过了两年，好在天公作美，竟然下雨了，我们就想着回家，回石岗村。”


    “可是等我们回石岗村，我们的房子全被烧完了，整个石岗村被夷为平地，我和爹爹身无分文，只好进城，在城里乞讨为生。”


    说到最后，裴松泣不成声，“我也想过去找个工做，可他们看不起我，都觉得我是个残废，爹爹的病情也越来越严重，我每日也只能出去一个时辰，我觉得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大不了就带着爹爹一起死。”


    李晚娘听完也觉得心情有些沉重，李晚娘猜测烧石岗村的人可能就是之前准备来抢劫大河村的那一拨，不过也算给裴松他们讨债了。


    “现在石岗村已然重建，你们为何不回去？”


    裴松看着一旁在玩手指姆的爹爹，“回去又如何，我如今是个残废，还能干什么，且不是拖累乡亲，干脆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