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宋懿行你个孬-种，你跑什么？”


    陈岑二人气喘吁吁，好容易追上火红发带飘扬的宋懿行，二人扶墙喘气，缓了好半天才开口说话。


    “要你们管！”宋懿行愤怒转头，少年额上早冒出晶亮的汗珠，此刻正沿着他白玉无暇的脸慢慢蜿蜒，在烈烈骄阳的映照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汗珠流过少年锋利的眉骨，淌过他薄薄的眼皮，落在双颊，乍一看，倒像是哭了一般。


    陈逐舟和岑元一愣，二人对视，在彼此眼中看到惊恐，这才有了几分正色，十分笃定道，“宋懿行，你老实说，”


    “你是不是喜欢般茴？”


    此话落地，周遭的空气一瞬黏腻起来，浮动着让人烦躁的因子，而宋懿行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立刻跳了起来，发尾高扬，想也没想反驳道，“你胡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


    他还没说完，就被陈岑二人打断，二人秉承日行一善的宗旨，前后包抄，一人前，一人后，将宋懿行困在原地。


    无奈二人身形不及宋懿行，至少比少年矮了半头，因此气势大打折扣，饶是如此，陈逐舟仍眯了眯眼睛，道，“你听到了吧，燕王已开始求娶般茴了。”


    “那又如何？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少年嘴硬，气势却不知不觉一下弱了下去。


    岑元：“好，你说跟你没关系，那就跟你没关系。我和老陈敢肯定，般茴最后肯定会嫁给燕王！”


    “放屁！怎么可能？！她，她，般茴，她都已经明确拒绝了！”少年好容易爆了句粗口，然呼吸却立刻重了起来。


    陈逐舟：“怎么不可能？燕王的为人想必你比我们都了解，再加上燕王后面的可是当今圣上。”


    岑元：“般茴不答应，燕王如此有权有势，人长得一副谪仙模样，若是一直这样追求，再冷的心也被捂热了，就算不如此，燕王背后可是当今圣上，圣上如此宠他，他若请旨，求娶般茴……”


    二人一唱一和，没再说下去，宋懿行的面色却立刻凄惶起来，少年不傻，只不过作为局中人，他看不清楚。


    但经二人这么一说，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心中泛起酸涩的苦意，像是被只大手攥住了一般，宋懿行别开脸，为着微妙的面子垂死挣扎，“……都说了，我不喜欢她。”


    他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心虚。


    这话说出来后，宋懿行自己都不相信，更遑论陈逐舟和岑元。


    二人摊了摊手，点到为止，故意激他，“那好吧，如今我们知道了，你不喜欢般茴，那我们之后也不需要帮你了。”


    ？？？


    宋懿行身形一晃，咳嗽几声，瞬间打脸，“……也不能这么说，我一直需要你们的帮忙。”


    回应他的不出意外是一片骂声。


    而同样由此烦恼的，还有般茴。


    宋懿行和容婴走后，全程围观被塞了一嘴瓜的绒绒笑眯眯看着般茴，直盯得般茴浑身发毛，绒绒才开口，“东家，能不能把方才发生的事，再详细说说。”


    神游天外的般茴瞬间回神，她匆匆摆手，欲拿旁的事搪塞绒绒，结果绒绒直接看透她的想法，“现在是姑娘们的假期时间，她们都不在楼内，训练要等到假期结束后；周边一应事情我清早刚去催过，不出意外今晚就到；楼内所有小厮丫鬟的工钱已结，姑娘们的通告费分门别类整理好……”


    般茴：“……”


    绒绒适时微笑，眼睛里燃烧着对吃瓜的渴望，“所以，东家还想去做什么？”


    般茴：“……从没觉得你这么烦。”


    绒绒职业微笑，“看来东家还没习惯，吃瓜始于微末。”


    般茴没法，只得将前几日容婴和自己在食鼎楼发生的事情告诉她，而另一位宋懿行，般茴有自知之明，绒绒每日跟在她身边，看的比自己清楚多了。


    在绒绒的“逼问”下，般茴甭想藏私，只能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个干净。


    绒绒：“哇哦。”


    迎着绒绒微妙的眼神，般茴有些脸热，颇有些自暴自弃，“我现在该怎么办啊啊啊！我又不想嫁给容婴，他喜欢我也没用啊！”


    绒绒收了笑容，秒变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沉吟片刻，“东家为何没提到二公子？”


    般茴：“宋懿行？提他做什么？”


    绒绒：“他也喜欢东家你啊，等等，东家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绒绒的视线带上了微妙的鄙夷，般茴苦着脸，“当然看出来了，那小子这么明显。”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燕王和镇南侯府二公子，你想选谁？”绒绒摊手，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


    般茴一脸冷漠：“……我谁都不想选，我只想成首富。”


    绒绒瞪大眼睛，声音陡然提高八个度，“一个都不想选？！”


    “这俩可都是巨富啊！而且二者长得都是出了名的好看，东家你——”绒绒有些崩溃。


    还想接着控诉，眼前般茴却早已不见踪影，抬头一看，只见自家东家迅速回了自己房间。


    云都一宅院内。


    雪白羽翼的传信鸽轻轻盘旋，割裂风声后，迎着黑沉沉的夜色，方眨着血红的眼睛急遽降落，正落在主人家的窗台位置。


    信鸽眨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急切伸了伸绑着信件的爪子，奈何端坐窗前的主人家只是微微抬眼，看起来并不打算理会。


    信鸽顿时急了，它上下扑动翅膀，又往前跳了几步。


    “太子殿下那边没什么动作，长公主一党倒是活跃起来，不过近日朝堂上二党都消停不少——”


    江十三语气微顿，余光瞟了那信鸽一眼，敛眉接着道，“还有就是，圣上和皇后娘娘都很想您，多番催促殿下回京。”


    容婴懒懒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像是才看到那只上蹿下跳的信鸽，素白的手微动，取下信件。


    江十三暗暗松了口气。


    未成想，容婴看也未看，就着书案上的烛台，竟是直接烧了。


    “殿下？！”


    容婴冰冷的眸子转了转，看向窗外，“本王知道，明日自会启程回京。”


    江十三这才不动声色退了出去。


    自主子被般茴拒绝之后，周身气压一直很低。


    本来就像是冰雪造就的人儿，这下更成了一团毫无温度的皮肉，内里魂魄似是随时要离体而去。


    说起来，主子和般茴初识时，江十三奉命保护过般茴几次。


    想起般茴，江十三的目光不自觉柔和几分。


    那姑娘多智近妖，脑中点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能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青楼营造成今日的庞然巨物，其中艰辛，恐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更遑论这姑娘只有十六七岁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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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喜欢上那姑娘，无可厚非。


    而自己——


    江十三目光一暗，驱散了内心不甚光彩的想法。


    “等等，”容婴声线平平，江十三却觉察出几分刺骨的冷意。


    他垂眸等着容婴发话。


    好半晌，容婴淡然开口，“差人准备几件女子衣衫，放在回京马车上，”


    江十三眉心狠狠一跳。


    果不其然，容婴接着道，“今晚，你把般茴带过来。”


    江十三静默，随后沉声应是。


    但见窗外，海棠花静静绽放，同浓墨般的黑夜，纠缠在一起，愈发分不出彼此。


    而此时的逸秀楼内，灯火通明，外出游玩的姑娘们都已回来，她们脸上毫无倦色，正聚在绒绒身边，一双双眼睛亮得吓人，正津津有味地听着。


    般茴从自己房间里出来时，看到的如此场景。


    般茴：“……”


    完了，忘了绒绒是个大嘴巴了。


    般茴一出来，恰逢绒绒将八卦说完，大厅中鸦默雀静，故而般茴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姑娘的目光。


    看着一双双雪亮的眼睛，般茴下意识想要后退，不自觉咽了口口水，迟疑道，“……嗨？”


    姑娘们齐齐露出八颗牙齿，“东家好！”


    般茴干笑着，“你们吃饭了吗？”


    姑娘们慈爱一笑：“正要吃，东家正好下来和我们一起吃。”


    硬着头皮下楼，般茴立刻被所有姑娘围作一团，为首的绒绒嫣然一笑，“东家，眼下你可不能躲了，快说，燕王殿下和镇南侯府二公子，你选谁？”


    般茴欲哭无泪，正要说话，哪知绒绒立刻断绝她的后路，双手打了个叉号，正色道，“东家不要拿什么要当首富之类的话搪塞我们，当首富和搞明白喜欢的人并不冲突！”


    身旁姑娘附和着点头。


    般茴木着一张脸，充耳不闻，“我谁都不喜欢，我现在只想当首富。”


    姑娘们对视一眼，将目光投到逢黛身上，美人一笑，不负众望悠悠开口，“就算东家真的只是要当首富，总要有个助力，或者说，垫脚石更贴切，这般，东家想选谁呢？”


    不待般茴说话，姑娘们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我觉得东家应该选燕王殿下，他可是皇子，又是皇上皇后最宠爱的小儿子，家中钱财定然不计其数！”


    “不止如此，燕王殿下不止家财万贯，而且手中掌有实权！”


    “加我一个，选燕王殿下！”


    “我也我也，选燕王殿下，才是对东家的首富之路最有助力的！”


    “我还是觉得要选二公子，不知道为什么，燕王殿下明明一副谪仙模样，我总觉得他有些让人发毛……”


    大多数姑娘都是选择容婴，只有少数几个选择宋懿行，众人争执不下之际，将目光投向了般茴。


    被众人如狼似虎的目光盯着，般茴头皮发麻，借口推说肚子痛，利用尿遁成功脱身。


    囫囵跑到厨房吃了点东西，般茴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不知为何，今日回房后，般茴觉得尤其困倦，本想做会儿后面单团演唱会的准备工作，终以困意袭来作罢。


    窗外，月亮像蒙了层薄纱，筛下无数皎白的月光，星子在暗沉的天幕上稀疏地闪着光。


    般茴躺在床上，眼皮一点一点，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