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锁] 该章节由作者自行锁定

作品:《途南

    马路边不好谈话,太容易引人围观,所以在林晏宁指着前方不远处那家咖啡店时,姜楠便随他一道去了。


    一前一后穿过人行道,她全程没有再看他一眼,沉静无波地抱着手臂专注走路。


    前面是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她们刚从路边书店出来,怀里抱着一堆挑好的书。经过一个狭窄巷口,有人骑电瓶车冲出来,一个女生躲避不及眼看着要被撞倒,电光石火间,姜楠拉了她一把,人没事,书却脱离手臂四散落了一地。


    有两本像落叶一样掉在姜楠脚边,她的目光往下一移落到书封上,是塞林格那本《麦田里的守望者》,像被攫住了心神,瞳孔有一秒微缩。


    林晏宁也瞧见了那个书名,记忆同样被唤起,他超前迈了一大步,俯下身把书捡起来,认真拍了拍上面沾到的尘土,交还给那个女孩子。


    等那二人心惊胆颤的道谢离开,林晏宁缓慢侧身,垂眸看向一言不发的姜楠,黑眸里闪着幽深的光芒,不带掩饰地盯着她端详了很久。


    自她出门那天起就一直空荡荡的心终于在此刻被填满,即使情况变得略微不可控,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状况,但能见到她人,总归也是好事一桩。


    他瞧见姜楠刘海乱了,碎发绕着圈贴在脸上,像从前还在一起的时候,自然熟稔地抬手给她捋了捋,别在耳后。


    姜楠被他的动作从沉思中惊醒,抬头看向他,目光相撞,嘴唇不自觉地抿紧了。


    林晏宁平息好自身情绪,没了之前在院子里的针锋相对,说话语气也恢复成熟悉的温润:“小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的情形吗?”


    因为他的这句话,姜楠再次晃了下神儿。


    午后,街上行人正多,有风吹过,光影在坑洼不平的地面来回跳跃,随着前行的步伐,忽而拉长,忽而又缩短。


    她望着林晏宁的脸,脑子里闪现了很多从前的画面。


    说起他们的初遇,其实无比普通。


    姜楠认识林晏宁的契机,是她去上海读书的第二年,在C大一场盛大的文娱晚会上。她对这类活动向来不感兴趣,完全是因为系里给了一份名单,发下通知要求上面的人必须出席。她的名字不幸包含在内,为了避免后续麻烦,她去了。


    晚会流程繁多,乏味又漫长。


    姜楠觉得无趣,没有观看前方舞台上表演的节目,后背靠着椅子,在膝盖上放了一个笔记本,拿根笔随心所欲地涂鸦。


    她不会画画,单纯是为了消磨这无聊的时间。


    进度刚过半室友耐不住性子想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偷溜出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询问要不要一起。


    姜楠摇头,继续画画。


    她在大学其实没交几个朋友,闲暇时总是背着沉重的机器跟老师跋山涉水,去全国各地跑摄影,习惯了独来独往,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室友也只能算熟悉。


    观众席喧哗起来的时候,姜楠刚完成一幅四不像的诡异画作,眉目一抬望向躁动处,就那样隔着人群看见了缓缓走向舞台中央的林晏宁。


    他作为学生代表上台演讲,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


    姜楠经常听到别人提起林晏宁的名字,或许应该说,她知道学校里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大四学长,才华横溢,刚从香港交流回来,颜值优越,再加上出了名的好脾气,在学校很受欢迎,讨论度不低。正如眼下,他本人一经出现,便给这无趣的晚会增添了几分看头。


    待到谢幕和其他人同台,主持人请林晏宁往前站,他微笑着拒绝了,走开一步站在边上。下台后,有人过去和他聊天,他俱是谦虚温和回复,看起来没有丝毫不耐烦,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得体笑容,很容易就给面前的人造成一种彼此相谈甚欢的感觉。


    姜楠离得不远,视力极好,没有错过他眼神深处从始至终的平淡,好像这里的所有人对他来说都一样,根本不必纳入眼底,看似温煦谦和不失礼数,实则清高又难以接近。


    虽说是晚会,但结束的不算晚。


    领导和其他嘉宾走后,学生们迫不及待争相往外挤,场馆内顿时变得闹哄哄。姜楠收拾好随身物品,等人走的差不多才从座位起身,她没回宿舍,出了礼堂向右拐去了隔壁图书馆。


    早春的夜晚,常伴有寒风。


    姜楠在图书馆待到快关门,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出来发现外面正下大雨,她忘带伞,站在一楼的玻璃门后,静静等待雨停。在上海待的时日不短,她却仍旧适应不了南方的湿冷天气,还好出门穿了件厚外套,倒也不觉得冷。


    那是上海入春以后的第一场雨,挺肆意,像是打算一次性下个够。


    鞋带不知何时松开了,姜楠蹲下身去系,起来的时候天空想起了一声巨响,她余光一瞥,就那样瞧见了站在楼梯口的林晏宁。


    和刚才在大礼堂见过的正式装扮不同,此刻的他换了套休闲装,垂在右侧的手里拿着本书。他踱步过来,停在玻璃门后,和姜楠间隔一段安全的距离,也在等雨停。


    书的封面正对姜楠,上面的名字落入眼帘,是《麦田里的守望者》。


    结果天公不作美,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雨还没停。


    有人骑自行车来给他送伞,来人一身雨衣,把东西放下,他低声说了两句话,那人应了声,面露探究地看向姜楠。


    姜楠觉得莫名其妙,冷冷扫了他一眼。


    那人讪讪地摸了下头,转身往校门口去了。


    林晏宁有了伞没急着走,手指一转递给了她,轻声道:“拿着。”


    姜楠有些一愣,是不知所措的。


    “早点回去,大晚上女孩子一个人在外不安全。”见她仍然一动不动,他又笑着说,“我朋友去校门口买了,用不了多长时间,这把先给你用。”


    他的言辞十分诚恳。姜楠却往后退了一些,怀疑他别有用意。


    她一脸防备,林晏宁倒也不恼,脸上笑容未变:“拿着吧,难道你打算一直在这等下去?”


    姜楠没有立刻回话。


    天确实挺晚了,不接受他的好意,她继续在这等,接受,则意味着要欠下一个她最讨厌的人情,来日总要偿还。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有求必有失,自古以来都很公平。


    就在姜楠犹豫不决时,老天帮了忙,这一刻雨势小了许多,她松了口气,向林晏宁道完谢,把书包抱在怀里,佝偻着身体头也不回的垂首前行。


    在她看来,不过是一次普通的见面,未料竟是他们来往的开始。自那之后,她开始频繁碰到林晏宁,无论校内还是校外,总会莫名其妙遇到他,好似这人无处不在。


    那些阴差阳错的相遇,后来再回想仿佛是一场神奇又可笑的梦。如果两人之间的交集终止在遇到他的那个夜晚该有多好,他们不过萍水相逢,泛泛之交,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歇斯底里。但这世间的情动,或许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有些人注定要在她生命中留下一笔浓重的痕迹,再怎么躲也避免不了。


    姜楠抬眼看了看林晏宁,瞧出他的心思。


    现如今,他频繁和她提起从前,不过是试探,妄图用过往和回忆来勾起她的情绪。


    可姜楠不想。


    爱他的时候是认真的,分开也是认真的,并且绝不会后悔。


    最初选择离开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不能在一起了,倘若放下以前所有事,继续和他在一起,那她这一辈子都会变得死气沉沉。


    现在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完全不爱了,可她想和他划清界限,彻彻底底断掉所有的联系。


    林晏宁等不到她的回答,下意识朝她伸出手。


    这次,姜楠虽不知他意欲何为,但没让他有再碰到自己的机会,条件反射性及时往后退了一步。


    林晏宁手停滞在了半空,他对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将一举一动间的疏离与抗拒悉数看在眼里,这种潜意识的真实反应对于他来说如凉水入腹,令人幡然醒悟。


    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挫败地收回了手。


    那家咖啡店里客人并不多,装潢是绿色为主调的森林风格,可惜进来的两人都无心欣赏。


    姜楠过来不是为了和他闲聊,也不是专门来与他喝咖啡叙旧,因此等他点完单,服务员刚一撤,就径直切入了主题。


    她淡声开口:“我不管你是如何得知,但我希望你不要去打扰无关的人。”


    林晏宁听着她不容拒绝地语气,脸上表情消失殆尽,又控制不住地恼怒起来:“这么维护他啊?怪不得在拉萨待这么久都不肯回去,是已经情根深种到打算抛弃一切为他留在这破地方了吗?”


    姜楠皱了下眉,有些反感他夹杂着冷嘲热讽的质问,捡着重点回:“我们的事跟他没关系。”


    林晏宁闻言又笑了笑,却半分未进眼底,死死盯着她:“跟他没关系?你觉得我信吗?”


    姜楠皱紧了眉,迎上他的视线,陈述事实:“那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问?”


    林晏宁被她回击的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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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不想承认说的分手,那也是他单方面的想法,在她看来,他就是没有这个资格去理直气壮地进行质问。


    他喉咙忽然不舒服,似火烧一般,每次呼吸都煎熬的难受。


    姜楠看着他眼中的痛苦,犹豫了片刻,轻声细语地开口说:“林晏宁,无论我喜不喜欢他,我都不爱你了,一点也不。所以不管你做什么,或者想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对我来说只是增加的负担和烦恼。”


    “你还记得我们去年一起看过的那部电影吗?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停靠的站点,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全程。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


    “我没有记恨你,但我也不想再见到你。”她的语气云淡风轻,说出来的话却字字残忍,“如果你还顾念以前那些情谊,就放过我吧,对彼此都是好事。”


    这些话她本打算回北京了找他摊开说,既然他主动找来了,索性就一次性说个明白。


    当时匆忙离开没有坐下来好好谈,现在补上也不迟。


    许久后,林晏宁艰涩地问:“如果去年我没有提出让你回北京,一直留在上海,我们是不是不会走到这一步?”


    姜楠说:“也许吧。”


    二零一六年的最后一天,林晏宁公司忙的脚不沾地,却还是于年终那天赶回上海陪她跨年,他问她想要什么新年礼物,她思考一会儿说想去寺庙烧香,他应了下来陪她一同前往。


    也是在那天,烧完香拜了佛,他毫无预兆向她求了婚。


    火苗在油灯里摇晃,姜楠愣了愣,陷入恍惚,或许是和他在一起生活的那几年太过美好,令她对未来生出了期许,她答应了。


    后来,林晏宁想带她回北京,结束日月长相望的日子。


    姜楠不假思索的拒绝了。


    一周后,他重新提起这个建议。


    她给出的答案仍旧是拒绝。


    第三次提出时,林晏宁看着她认真地说了一句话。


    “小舟,稻草人独自在他乡也会担忧害怕。”他说,“害怕无法更好守望心中的麦田。”


    姜楠不能自制的动容了,经过再三考虑,终究还是心软,为了他放下原本制定好的计划回来北京。


    赴京前夕,姜楠又去了趟那座寺庙。


    冉冉升起的香火中,她对着佛像许下心愿:我这半生事与愿违,失去诸多,唯愿此后万事顺遂,得偿所愿。


    她满心以为等在前方的会是幸福,异想天开的抱有期许,妄想生活能够不再蹂躏她,发善心的爱她一次。


    可生活从未对她温柔以待,到头来不过是四大皆空。


    黄粱一梦终须醒。


    他不是她的守望者,反倒是不小心踩空跌入的那座深渊。


    如今想想,当时的她未免太过愚蠢,同一个姓氏,她却天真的沉溺于林晏宁给的温柔里,从未把他和林景岚联系在一起。


    当年离开北京,姜楠曾发誓此生再不踏入此地一步,她没有遵守誓言,因此得到了报应。


    爱上林晏宁,就是她的报应。


    自从窥见隐藏在背后的真相,姜楠一直痛苦,她不能容忍现实向她开的这个残酷玩笑,更厌恶爱上他的自己。


    她这前半生过的何其失败。


    林晏宁看出她神色中显露出的一刹那恍惚,目光一动,诚恳地问:“如果我们回上海——”


    “不会。”姜楠领悟到他想说什么,不为所动,冷静打断了他的话,“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人要学会接受现实,轻飘飘的假设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我言尽于此。”她站起身,思量着说,“回北京吧,这里不适合你。”


    “那你呢?”林晏宁又追问。


    姜楠凝视着他,说话语气更轻了:“你没来之前,我就决定要离开了。”


    “而我们之间,也就到此为止吧。”


    她讲完最后一句话,毅然决然地推开了咖啡店的门。


    等林晏宁反应过来,姜楠已经走到了马路边,他跑出来拉住她,声音很低:“我做不到。”


    “放开我。”她说。


    林晏宁当听不见,拉着她胳膊的手越收越紧,偏执道:“不放。”


    “一辈子那么长,未来还有大半生时间,我们可以找一个见不到他们任何人的陌生地方重新开始。”


    姜楠拧着眉毛,正欲张嘴,一道声音横插了进来。


    “她说让你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