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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娇矜

    10


    无人经过的电梯,金属质地门缓缓合上。


    深夜的写字楼阒寂,再无人按动电梯上行或是下行按钮,电梯始终停留在一楼。


    四周冷气氤氲,钟漓眼底的情绪一寸一寸冷了下来。


    在主编给她发消息之前,钟漓尚能怀疑程千窈话里的可信度。


    然而主编的一句话,彻底击碎了钟漓的幻想。


    钟漓不能反问主编,为什么同样是采访陈晋南,他们要采用程千窈的稿子而不是她的。


    答案显而易见。


    程千窈是总裁的女儿,千金大小姐,未来的集团接班人。


    反观她呢?


    名不见经传的实习生。


    但钟漓觉得事有蹊跷。


    陈晋南此刻在澳洲出差,根本没时间接受采访。


    难道程千窈追去澳洲?


    还是说,电话采访?


    钟漓也不可能质问陈晋南,你为什么接受了我的采访之后又接受程千窈的采访。


    陈晋南的身份摆在那儿。


    太阳穴鼓鼓跳动,蓦地,钟漓脑海里冒出个熟悉身影来。


    她不能问。


    但他可以。


    想到这里,钟漓按下开门按钮,急匆匆地离开写字楼。


    夜深风轻,路上依旧车水马龙,深深浅浅的霓虹灯拉扯出绚烂的夜。


    朗庭君华离她所在的写字楼很近,打车只需十五分钟。


    过去的路上,钟漓给薄津棠发了消息,问他在干嘛。


    薄津棠没回。


    大概在忙。


    朗庭君华是一梯一户,面容识别认证才能上楼。


    钟漓凑近识别机器上刷了下人脸,一秒后,机器旁的电梯门在她面前打开,她走了进去。


    她在入户玄关处换了鞋,走进家里。到处静悄悄的,毫无人气。


    钟漓径直走进卧室,把自己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后,还是等不住,拿过手机想给薄津棠拨通电话过去。


    刚碰到手机,周围突然响起薄津棠的声音。


    “怎么在我床上,还不脱衣服?”


    清冷的声线,慵懒的腔调,夹带几分调情的暧昧口吻。


    “……”


    钟漓慢慢悠悠地逡巡四周。


    “别找了。”他说,“我在澳洲。”


    钟漓的视线找不到定所,“你在家里装了监控?”


    薄津棠懒懒地嗯了声,尾音拖着不正经,“要不然怎么会知道,有人趁我不在家,偷偷摸摸地爬到我床上。说吧,是不是打算趁我睡着的时候,占我便宜?”


    “谁占谁便宜?”钟漓左右张望,“你的监控装在哪个位置?”


    “三点钟方向。”


    三点钟方向?


    钟漓顺势望去,是床尾的墙壁,红点一闪一闪。


    钟漓盯着床尾,仿若盯着薄津棠,她与他对话:“你什么时候去的澳洲?”


    “昨晚。”说不了几句,他就没个正行,“查岗来了?”


    “对呀,哥哥,你床上总不会有女人吧?”想到有事求他,钟漓态度很好,顺着他的话说。


    “说吧,有什么事要求我。”疑问句,陈述语气。


    自己养大的人,什么德性他清楚。


    平日里喜欢和他对着干的人,忽地顺从至极地和他调情,玩恩爱情侣的戏码,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有求于他。


    钟漓没想到他这么直接。


    默了几秒。


    她说:“你能帮我问问陈晋南吗?”


    话音落下,宽敞的空间里响起一声“啧”声,空气里的噪点仿佛都浸满这声不耐烦的气音。


    薄津棠:“你因为别的男的来找我?”


    “不是……”钟漓顿了顿,“好吧,是的。”


    “哦,不能。”薄津棠言简意赅。


    知道他没那么好说话,钟漓好声好气道:“哥哥,你帮我问一下他是不是接受了别人采访,就这么一个问题,帮帮我好吗?”


    说完,房间陷入长久的沉默里。


    好半晌,钟漓注意到,监控的红点暗了。


    他那边直接掐了监控。


    钟漓眼前发黑,“小气!自私!什么哥哥!什么疼妹妹!都是假的!薄津棠我讨厌你!”


    发泄完,她无力地躺回床上。


    “没别的词儿了?”薄津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轻哂着,“我还以为能听到些新鲜词儿。”


    ……怎么神出鬼没的?


    钟漓懒得去看监控了,她没心思和一个见死不救的人说话。


    见她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薄津棠笑了起来:“不是让我帮你去问?”


    “你不是不愿意?”


    “他说他没时间接受别人的采访。”


    钟漓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真的?”


    薄津棠:“我俩有必要为这点儿小事骗你?”


    监控里显示着卧室的画面。


    蓝光画质,能够清晰地显示出钟漓巴掌大的脸,五官精致漂亮,紧抿的唇泛着天然的胭脂色,如绸缎般顺滑浓密的长发懒懒散在肩头,整个人显出种凌乱美。


    像是事后。


    像是被他弄过的画面。


    想到自己装监控的目的。


    就是为了事后回味。


    思及此,薄津棠喉结不可遏制的上下滚动,压住小腹下方的悸动,沉声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不会平白无故问这个问题。


    钟漓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和薄津棠说了,只是她把程千窈的名字给省略,用“实习生”代替。


    然而即便她用“实习生”称呼程千窈,薄津棠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那位实习生后台挺硬的。”


    不愧是薄氏集团的总裁,钟漓知道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她叹了口气:“哥哥,我要怎么办?”


    她的嘴一向很硬,只有到床上才会软。


    薄津棠被她的“哥哥”喊得身心愉悦,他说:“不应该啊漓漓,这么简单的事儿,需要我出手?按理说,你心里应该有答案才对。”


    “我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比如?”


    “比如陈三哥根本不会接受她的采访,难不成她凭空编造出一个采访来?”


    “陈晋南知道,应该会饶不了她。”


    “所以……”


    “所以她要是把你的采访稿拿去用呢?”


    “这不可能。”


    “关系户面前,有什么不可能的。”


    “可是——”电光火石间,钟漓脑海里闪过一样东西,“对了,我的录音笔不见了。”


    /


    陈晋南交际了一圈,回到位置,发现薄津棠将手机扔至一旁,双腿交叠翘在茶几上,神容寡淡。见他回来,薄津棠眼皮扯起轻嘲弧度,唇齿间溢出嗤声。


    “你现在看我的眼神,有种我抢了你女朋友的感觉。”陈晋南幽幽道,“绿油油的醋味儿。”


    “你还挺抢手的。”


    “什么?”陈晋南想起刚才他问自己的问题,“采访的事儿吗?除了你妹,我可没答应别人。”他把手里的高脚杯放置桌上,“我也就是卖你一个面子。”


    他们都知道,陈晋南是看在薄津棠的面子上才会接受采访。


    陈晋南问:“妹妹是出什么事儿了?”


    “小事儿。”薄津棠漫不经心的。


    “小事有必要来找你?”陈晋南若有所思道,“妹妹长得挺乖的,该不会被人欺负了,回家和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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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家长告状来了?哎不是我说,薄津棠,你不是宠妹妹吗?妹妹受委屈了,你可不得订最快的一班机票回国替她撑腰?”


    他不过是插科打诨的一句玩笑话,没想过薄津棠居然会说:“已经订好机票了。”


    陈晋南:“你来真的?”


    薄津棠懒懒地掠他一眼。


    “不是小事儿吗?”


    “是小事儿。”


    “那……”


    “小事儿也得回去。”薄津棠捡起手机,唇角意味不明地扯动了下,几乎自言自语的音量,说,“对她而言是小事儿,但对我而言,是大事。”


    /


    临近定稿日,杂志社忙得鸡飞狗跳。


    钟漓的事尚未传出来,大家并不知晓。她如常般工作,下午三点多,组里人员喊她下楼拿外卖,钟漓放下手里的活,找到工牌下楼。


    和外卖员核对手机尾号的时候,余光瞥到一道俏丽的窈窕身影。


    女人将防晒衣穿出一股摇曳生姿的妩媚,惹的众人频频回眸。


    外卖员也投以惊艳眸光,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不是谭笳月?”


    “是吧。”钟漓接过外卖袋,“小哥你还追星呢?”


    “不追星,但满大街都是她的广告,多少也认识一点儿。”外卖小哥挠挠头,“我送别的单去了。”


    钟漓转身往回走,迎面撞上急匆匆跑出来的程千窈。


    擦身而过。


    钟漓往前走了几步,忽地停了下来。正好遇到个出外勤的同事回来,她把外卖袋递给对方,“不好意思,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对方接过外卖袋,“去吧去吧。”


    写字楼路边停了两辆车,一辆是谭笳月的商务车,她矮身坐进车里,很快,程千窈紧随其后。


    钟漓的目光落在另一辆车上。


    黑色的迈巴赫,车牌是她熟悉的数字。


    钟漓没有任何犹豫,走近迈巴赫主驾,敲了敲车窗。


    车门打开,戴白手套的司机走了下来:“小姐。”他作势给她打开后排车门。


    “不用。”钟漓直接钻进驾驶座里,一言不合地扣上安全带,略一挑眉,撞进后视镜映着的那双漆黑深瞳里。


    怔愣几秒,钟漓双唇翕动:“你不是在澳洲?”


    薄津棠懒倦耷拉着眼,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懒不成形的调子:“打算开车带我去私奔吗?大小姐。”


    “打算把你车撞了。”钟漓的回答像是在耍大小姐脾气。


    “撞吧。”薄津棠骨感明显的手指撑着下颌,不仅没阻止,反倒纵容,“一辆车而已,能买你开心,挺值的。”


    得到他的回答,钟漓发动车子。


    油门踩到底,发动机轰鸣声震天响。


    路边没其余车经过,钟漓冷着眼,挂挡。


    黑色的迈巴赫直直地朝离它七八米远的商务车驶去。


    “砰——”的一声。


    两辆车撞在了一起,震感明显,车内的人均是一个踉跄。


    钟漓似是终于有做错事的觉悟,连忙解开安全带,下车,身影匆忙,仓皇,慌张地跑到被撞的商务车旁。


    司机心有余悸地下了车,一同下车的还有谭笳月的助理。


    助理骂骂咧咧地:“你会不会开车啊?你不要以为几句道歉和赔偿就完事了,我要报警!”


    后排的自动门开了,谭笳月戴着墨镜下车,看见肇事车辆的主人是钟漓后,她摘下鼻梁处的墨镜。


    钟漓心道真不愧是演员,隐忍着怒气,保持优雅大方的模样,可真自然。


    谭笳月笑着打圆场:“是我认识的人,没必要叫交警。我想,钟漓应该不是故意的。”


    “不好意思,”钟漓语气蔑然,轻飘飘地说,“我就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