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就不用顾虑
作品:《闻风先生》 温珏把我连人带椅搬到远离烧烤区的空地,这才轻轻放下。他双手叉腰站在我面前,在朦胧的夜色中,他的眼神格外严肃,看得我心头一阵发虚。
“怎……怎么了嘛?”我小声问道,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我以为他会训斥我又往闻风身边凑,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却是:“你吃了多少?”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眨了眨眼。
我还以为他要问我为什么跟闻风在一块。
温珏深吸一口气,重复道:“我是问,你吃了多少生鱼片?”
“一……一小盘。”我怯生生地比划了一下,声音越来越小。
“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温珏的语气带着明显的焦急,伸手轻轻戳了戳我的额头。
“你不仅不能吃凉的,这种生冷的食品更是碰都不能碰。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么多年,爸爸他们从来不带你去日料店?你以为是我们不爱吃吗?是因为你不能吃啊!我的个天哪,晚上肚子疼可别叫哥哥。”
我小声嘀咕:"应该没事吧……以前吃太多凉的马上就会有反应,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
温珏俯身凑近,双手撑在膝盖上,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把我看穿:“真没事?”
我连忙点头如捣蒜,努力摆出最乖巧的表情:“没事没事,真的没事。”
“暂且信你一回。”温珏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终究是拗不过我。
他牵着我回到烧烤架旁,从架子上取下特意为我准备的烤肉串,仔细地放在单独的盘子里。
金黄的肉串还在滋滋作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我也毫不客气地接过来,满足地大快朵颐起来。
有二哥在,我从来不用拘束,反正他总是会把最好的都留给我。
然而该来的报应终究没有放过我。其实临睡前就已察觉到腹中的异样,像有无数细小的泡泡在深处不断生成、破灭,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
可我只当是晚餐时贪嘴多吃了些生鱼片,并未当真,裹着睡袋就钻进了帐篷。
我和温珏睡在同一个帐篷里。
深夜时分,我在睡梦中感到胃部一阵痉挛。起初只是无意识地蹙眉,翻个身想要继续沉睡。可那疼痛不肯罢休,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腹腔里狠狠拧转,终于将我彻底疼醒。
帐篷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帆布缝隙,在二哥熟睡的轮廓上镀了层淡淡的银边。我蜷缩成团,喉间溢出带着哭腔的呜咽:“二哥……肚子好疼……”
又一阵恶心感涌上,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剧烈的疼痛抽走了所有力气,我只能捂着腹部,一遍遍唤着身边最信赖的人,声音细弱得如同梦呓:
“二哥……疼……”
温热的泪珠不断滚落,在枕巾上洇开深色的痕迹。我在黑暗中瑟瑟发抖,像只受伤的幼兽,只能无助地期盼着二哥醒来。
温珏在睡梦中动了动,迷迷糊糊地伸手轻拍我的背脊:“嗯……绵绵别闹……”
可绞痛越来越凶,我忍不住呜咽出声,带着明显的哭音:“唔……”
这声痛呼终于惊醒了温珏。他猛地撑起身子,帐篷里的应急灯随之亮起。当看清我蜷缩成一团、满脸泪痕的模样时,他睡意全无。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他的嗓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语气却已绷紧。
“肚子……”我抽噎着几乎说不出完整句子。
温珏立刻反应过来,一边摸索手机一边低斥:“是不是晚上那些生鱼片?我就说不能由着你贪吃!”
可责备归责备,他的动作却温柔至极。他小心地将我揽进怀里,让我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掌心轻轻贴住我绞痛的胃部,打着圈缓缓揉按。
“忍一忍,哥哥这就去找药。”他刚要起身,我却疼得攥住他的衣角。
“别走……”
温珏犹豫片刻,随即转向帐篷外提高声音:“李怀!醒醒!帮我把医药箱拿来!”
外间传来窸窣响动,很快李怀带着睡意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出什么事了?”
“绵绵吃坏肚子了,”温珏的声音里压着焦灼,“麻烦把医药箱递进来。”
“马上!”
温珏的手掌仍在我胃部轻柔地画着圈,温热的掌心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忍一忍,吃了药就会好受些。”他低声哄着,语气里带着心疼与无奈,“以后还敢不敢乱吃生冷的东西了?”
我疼得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地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在他衣襟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这时,帐篷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需要帮忙吗?”
是闻风。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头发略显凌乱,显然也是刚从睡梦中被惊醒。
温珏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麻烦帮我倒杯温水吧。”
片刻后,闻风端着一杯温水弯腰走进帐篷。当他看见我蜷缩在温珏怀里、满脸泪痕的模样时,眼神明显一怔,握着杯子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很难受吗?”他放轻声音问道,将水杯递给温珏时,目光仍停留在我苍白的脸上。
我羞得把脸深深埋进温珏的胸口,不愿让闻风看见我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温珏察觉到我的窘迫,将我往怀里又揽紧了几分。
他叹了口气:“这孩子肠胃一直很弱,碰不得生冷。晚上偷吃了些生鱼片,现在遭报应了。”
闻风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自责:“怪我,不该由着他吃的。”
“不关你的事。”温珏一边说一边接过李怀递来的药片,“是这小子自己贪嘴。”
他将药片递到我唇边,声音放得极柔:“乖乖把药吃了,这药能止痛。回市里还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闻风立即接口:“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来开车,你专心照顾绵绵。”
“行,谢了。”
吃过药后,剧烈的绞痛渐渐缓解。我精疲力竭地靠在温珏怀里,半闭着眼睛,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闻风的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那目光里盛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切。
再次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手背上贴着输液针,冰凉的药液正一滴一滴顺着透明的软管流入血管。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间漏进来,不知现在几点了,应该已经睡了很久。
“宝宝醒了?”
一道温柔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我转过头,看见Omega爸爸谢初正俯身望着我,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关切。他轻轻抚开我额前的碎发,掌心温暖干燥。
“还疼不疼啊?”
听到这句熟悉的问候,一股莫名的委屈突然涌上心头。
说不清这委屈从何而来,也许是昨夜那磨人的疼痛太过难熬,也许是此刻的虚弱让我格外脆弱,又或许,仅仅是因为见到了最值得依赖的人。
我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声音里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不自觉的撒娇:“爸爸……抱抱……”
谢初立即俯身,小心翼翼地避开我手背上的输液管,轻柔地将我拥入怀中。他的怀抱一如既往地温暖,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那是他信息素的味道,是我从小闻到大的、最能让我安心的气息。
他像哄小宝宝那样轻轻拍着我的背,柔声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点水?”
我摇摇头,贪恋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他柔软的毛衣下摆,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光。
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温珏提着两个保温盒走了进来。晨光从他身后洒入,在地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醒了?”他看到我依偎在谢初怀里的模样,明显松了口气,随即又故意板起脸,“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吃东西。”
“我知道错了嘛……”我瘪着嘴,把脸更深地埋进谢初肩头,躲避温珏责备的目光。
“好了,别说他了。”谢初轻轻瞪了温珏一眼,修长的手指依然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我的头发,“绵绵还难受着呢。还有你这个当哥哥的,是怎么照顾弟弟的,啊?”
温珏张了张嘴,在左右脑的激烈互搏下,盲目战胜了理智:“我的错我的错……”
他无奈地摇摇头,将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给你带了粥,是爸爸一早起来熬的。”
正当我小口小口喝着温珏喂过来的粥时,病房门又被轻轻敲响。闻风站在门口,逆光中他的轮廓显得有些朦胧,手里捧着一束淡雅的白色小苍兰,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听说你好些了。”他微笑着走近,将花束递给谢初,“正好经过花店,觉得这花很配你。”
我耳根微微发烫,小声道了句“谢谢”,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
闻风在床边驻足,仔细端详了我一会儿,突然从口袋里取出那个陶瓷小猫,轻轻放在我的枕边:“还是让它陪着你吧。这么可爱的小东西,该留在主人身边才对。”
我怔怔地看着那只熟悉的小猫,心里泛起一丝失落。
为什么还给我了,是不喜欢吗?
闻风俯身在温珏耳边低语了几句,温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闻风朝我投来一个温和的笑容,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那扇白色的门轻轻合上,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
喝完最后一口粥,温珏对谢初说了句“有点急事要处理”,也匆匆离去。
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爸爸。谢初的目光轻轻扫过枕边那只陶瓷小猫,又落在我仍望着门口的眷恋神情上,了然地微微一笑。
“宝宝喜欢他?”谢初的声音温柔得像春日里拂过花瓣的微风。
我被他问得耳根发烫,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雪白的被角,先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慌乱地摇头。被角在指尖缠绕出细小的褶皱,如同我此刻纷乱的心绪。
为了掩饰内心的羞涩,我急忙转移话题:“爸爸今天不是要去新西兰吗?现在这个点……应该已经错过飞机了。”
谢初轻叹一声,伸手将我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温暖:“你生病了,爸爸怎么放心得下?不去了,我在家陪你。”
“对不起……”我内疚地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我再也不贪吃了……”
“宝宝,爸爸生了四个孩子,就你一个娇娇软软的omega。”他的声音里满溢着怜爱,像是珍藏着一件稀世的珍宝,“你不知道你出生时有多可爱,像个小雪团子。在爸爸心里,你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人和事。”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掌心干燥而温暖。
“只是你身体不太好,从小就比别的孩子瘦弱,所以我们一直小心养护着,不舍得让你受半点委屈和伤害。”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但你终究会长大,会有自己的生活。所以你也要懂得爱护自己,知道吗?”
“好……”我小声应着,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
“刚才那个人我认识,是叫闻风吧?”谢初的语气平和,听不出丝毫偏见,“虽然他家世差了些,但人很聪明,能力也突出。如果你真的很喜欢的话,他也是有资格配得上你的。”
我抬起头,对上爸爸温柔的目光,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心底最真实的渴望:“爸爸,我想要他。”
“那就告诉他你的心意。”谢初的声音轻柔却坚定,“终归要试试才知道结果。”
想起温珏说过的话,我的心又沉了下去,眼眶微微发红:“可是……他有男朋友了,而且毕业之后就要结婚。他不喜欢我的……”
谢初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看进我的灵魂深处:“宝宝真的很喜欢他吗?”
“喜欢……”这两个字几乎是从心底溢出来的,带着说不尽的委屈和渴望。
阳光正好照在谢初温柔的脸上,他的笑容里带着某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那就不用顾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