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


    当天下午，盛世集团内部论坛，一个帖子悄悄飘红。


    【#惊！新任刘副总，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1L：怎么不一样了？他又发明了什么新的卫生检查方法吗？求别说，我心脏不好。


    2L（楼主）：不是！今天下午我去总裁办送文件，正好碰到刘副总在跟齐总汇报工作。我的妈呀，你们是没看到那个场面！


    3L：快讲快讲！


    2L（楼主）：刘副总，一个人，对着“未来之城”那个项目的PPT，滔滔不绝讲了半个小时！虽然我听不懂，但感觉好厉害的样子！而且齐总全程没打断他，一直在听！


    4L：卧槽？真的假的？他不是只懂拖地吗？


    5L：千真万确！我财务部的，他下午来我们这调阅“未来之城”过去三年的财务数据，那气场，问的问题又尖锐又专业，我们老大都被他问出了一身冷汗！跟之前那个指挥套手套的，简直判若两人！


    6L：技术部路过，可以作证。他来我们这，没带白手套，带的是笔记本。把我们之前做的几个架构方案批得一文不值，说我们逻辑混乱，缺乏前瞻性。我们总监脸都绿了，愣是一句嘴都还不了。


    7L：这，这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还是说，保洁员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隐藏职业？


    8L：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你们还记不记得上午刘副总是从哪里哭着跑出来的？


    9L：企划部B组！苏眠苏组长的办公室！


    10L：所以，真相只有一个！是苏组长！她把一个保洁员点化成了霸道副总裁！这是什么现实版点石成金！


    11L：苏神，永远滴神！求开培训班，我想报名！学费不是问题！


    苏眠刷着帖子，已经在考虑从十一楼掉下去的落地姿势了。


    【完蛋，彻底玩脱了。】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个被她骂醒的“热血男主”，绝对会给她搞出更大的麻烦来。


    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临近下班，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


    刘洋抱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像个小学生一样，恭恭敬敬地站在苏眠的办公桌前。


    他脸上带着亢奋和求知欲混合的奇特表情。


    “苏助理。”


    苏眠如临大敌。


    【来了来了，麻烦精又来了。】


    “有事？”她没什么好气地问。


    “关于‘未来之-城’项目，我根据您早上的教诲，重新梳理了思路，做了一个初步的框架。”


    刘洋把笔记本电脑转向苏眠，“但是有几个地方，我还是没想明白，想请您指点一下。”


    B组其他人纷纷竖起了耳朵，假装在忙工作，实际上都在偷听。


    苏眠探头看了一眼屏幕。


    上面是一个PPT的草稿，结构还算清晰，但里面的内容……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充满了各种想当然的臆测和华而不实的空话，一看就是没做过项目的人搞出来的东西。


    【指点？我指点你个锤子！我想下班回家画老公啊！】


    苏眠的咸鱼之魂在咆哮。


    她只想快点把这个烫手山芋打发走。


    “第一，你的市场定位就是错的。”苏眠毫不客气地指出，


    “你把目标用户定位成所有市民，这叫定位吗？这叫异想天开。”


    “回去，把A市近五年的人口结构、消费水平、年龄分布数据全部找出来，重新做用户画像，给我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刘洋的脸上，亢奋的表情凝固了。


    他飞快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下。


    “第二，你的技术实现路径，全是空话。什么‘整合前沿科技’‘打造智能生态’，这种话我三岁的外甥都会说。”


    苏眠指着屏幕，“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去技术部，把他们关于物联网、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的所有备用方案和技术储备清单都要过来。”


    “看不懂就一个字一个字地查，然后给我拿出三个具体的、可落地的技术选型方案，并分析优劣。”


    刘洋的额头开始冒汗，手上的笔写得更快了。


    “第三，财务模型。你这写的什么玩意儿？投入一个亿，十年后回报一百亿？你当这是印钞票吗？”


    苏眠简直要被气笑了，“回去，把集团过去所有投资超过五千万的项目报告都找出来，研究它们的投入产出比、回报周期和风险评估模型。然后，把‘未来之城’项目拆分成至少二十个子项目，每一个都给我做独立的成本核算和盈利预测。”


    “还有这里，这里，和这里，全都给我重写！”


    苏眠一口气说了十分钟，连口水都没喝，像个机关枪一样，把刘洋的PPT批得体无完肤。


    这种填鸭式的指导，根本不叫指导，纯粹就是把答案和解题步骤直接砸在对方脸上。


    她说完，长舒一口气，端起水杯准备喝水。


    【这下总该知难而退了吧？这么多工作量，正常人一个星期都搞不完。】


    她以为刘洋会面露难色，会抱怨，会放弃。


    然而，刘洋抬起头，脸上非但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充满了茅塞顿开的激动。


    “我明白了！苏助理！我全明白了！”他对着苏眠，又是一个九十度的深鞠躬，“谢谢您！您的一番话，让我醍醐灌顶！我这就去改！”


    说完，他抱着电脑，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背影里充满了“我还能再战五百年”的激昂。


    苏眠端着水杯，僵在原地。


    【哈？】


    这剧本不对啊！


    这家伙，是李然吗？


    又一个卷王要诞生了？


    B组的其他人，看着自家组长，脸上写满了崇拜。


    “苏姐，牛逼！”郑杰瑞第一个鼓起掌来。


    “是啊苏姐，三言两语就把一个天坑项目给盘活了，太厉害了！”李然也由衷地佩服。


    牛马强更是感慨：“咱们苏组长，这才是真正的领导力啊！骂人都能把人骂开窍了！”


    苏眠：“…”


    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瞎说！


    我真的只是想让他滚蛋啊！


    那一晚，盛世集团总裁办公室的灯，亮到了深夜。


    陪着齐修晏一起加班的，是新上任的副总裁，刘洋。


    刘洋的办公室，就在总裁办公室的隔壁。


    齐修晏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习惯性地看了一眼隔壁。


    灯还亮着。


    他起身，走到刘洋办公室门口。


    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


    他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除了敲击键盘的声音，还有刘洋压抑着兴奋的喃喃自语。


    “原来是这样，这个数据模型应该用回归分析…”


    “不对，这里的逻辑有问题，苏助理说了，要考虑到政策风险…”


    “用户画像…对，要精确，不能想当然…”


    齐修晏站了一会儿，没有进去打扰。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给苏眠发了条消息。


    【齐修晏：睡了？】


    苏眠正准备给自己的纸片人老公画完最后一笔“战损妆”，手机震了一下。


    看到发信人的名字，她顿时坏了兴致。


    【苏眠：有事？准备下线了。】


    【齐修晏：刘洋在你那里，学到了什么？】


    苏眠挑了挑眉。


    【苏眠：没什么，就教了他一点打扫卫生的新技巧。】


    【齐修晏：是吗？比如，如何清扫掉项目报告里所有不合逻辑的垃圾？】


    苏眠：“…”


    这家伙，在她身边安监控了吗？


    【苏眠：齐总日理万机，还有空关心一个副总的成长历程？】


    【齐修晏：我只是好奇，我的特别助理，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惊喜。】


    【齐修晏：早点睡。明天有好戏看。】


    好戏？


    苏眠看着这条消息，心里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她总觉得，齐修晏所谓的“好戏”，主角八成是她。


    第二天一早。


    苏眠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走进办公室。


    她昨晚画老公画到了半夜，心情正好，结果被齐修晏几条消息搞得有点心神不宁。


    刚坐下，她的办公桌前就多了一个人。


    是刘洋。


    他双眼布满血丝，头发有点乱，但整个人容光焕发。


    他将一份装订整齐的纸质文件，双手奉上。


    “苏助理，早。”他沙哑着嗓子，“按照您的要求，我通宵重新做了一份项目分析报告，请您过目！”


    苏眠看着那份报告，厚度堪比一本新华词典。


    【我的天，这家伙真的一晚上搞出来了？他是超人吗？】


    她接了过来，随手翻了翻。


    她本来以为，看到的会是一堆连夜赶工出来的垃圾。


    然而，只看了两页，她的表情就变了。


    报告的结构，完全是按照她昨天说的框架来的。


    用户画像分析，引用了市统计局最新的数据，密密麻麻的图表，清晰明了，结论精准。


    技术选型方案，列了三个，从成本、实现难度、未来扩展性三个维度进行了详细的SWOT分析，连备用供应商的名单都附上了。


    最让她吃惊的，是财务模型部分。


    刘洋不仅把项目拆分成了二十三个子项目，还为每一个子项目都建立了独立的现金流预测表，甚至用三种不同的贴现率计算了项目的净现值和内部收益率。


    严谨、详尽、逻辑完美。


    报告的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一种近乎偏执的强迫症般的完美主义。


    就像…就像他擦过的每一块地砖，干净得能反光。


    这个男人，把他过去八年用在打扫卫生上的所有心力，一夜之间，全都用在了这份报告上。


    苏眠沉默了。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一脸期待、等待她夸奖的刘洋。


    【完蛋了。】


    【我好像…真的创造出了一个了不得的怪物。】


    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当咸鱼，而是在一个全是卷王的公司里，亲手制造出了一个卷王之王。


    她咸鱼生涯的终点，不是ICU，而是被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卷王活活卷死。


    “苏助理？”刘洋看她半天不说话，有些紧张，“还，还是不行吗？”


    苏眠深吸一口气，把报告重重地合上。


    “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