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仍旧充斥着牛嫂的哭声。


    苏眠拿着手机，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我一个立志躺平的咸鱼，怎么当上了圣母玛利亚了？】


    【为了一个中年地中海，我简直付出了所有。】


    “牛嫂，计划很简单。”苏眠任命地收起吐槽，“从现在开始，到三天后结果出来，你要扮演一个完美的妻子。”


    “完美…的妻子？”牛嫂困惑问道。


    “对。”苏眠开始详细部署，“他早上睁眼，要让他看到你温柔的笑脸和准备好的早餐。”


    “他下班回家，迎接他的是，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和一句‘老公您辛苦了’。”


    “就算他打个嗝，你都要问一嘴，是不是胃不舒服啦？”


    “他放个屁，你都要关心他是不是肠道菌群失调。”


    电话那头沉默了。


    苏眠继续加码：“总之，你要贤惠得让他害怕，温柔得让他发毛。让他觉得，他娶的不是一个老婆，是一个下凡普度众生的活菩萨。”


    “这……这能行吗？”牛嫂更迷糊了。


    “这叫‘临终关怀’。”苏眠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想想，如果他觉得自己时日无多，结果老婆突然变得这么好，他会不会产生强烈的求生欲？他会想，为了这么好的老婆，我也得活下去！这叫精神疗法，懂吗？最高端的心理战术！”


    【编不下去了，我真的编不下去了。】


    【我一个哈佛商学院的，现在居然在搞封建迷信的冲喜疗法。】


    电话那头，牛嫂像是被彻底说服了，她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语气坚定：“我懂了！苏组长！我一定完成任务！我现在就是奥斯卡影后，我要把这场戏演好！”


    苏眠挂了电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很好，导演就位，演员就位。


    就是不知道观众…顶不顶得住。


    ……


    第二天一早，牛马强是在一阵食物的香气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妻子牛嫂那张逐渐放大，带着慈爱光辉的脸。


    “老公，醒啦？快起来吃早饭，我给你熬了小米南瓜粥，养胃的。”


    牛马强浑身一个激灵，从床上弹坐起来。


    他看着床头柜上那碗点缀着枸杞和红枣的粥，又看了看旁边笑意盈盈的妻子，感觉自己似乎还在梦了。


    幻觉！


    一定是病情恶化，出现幻觉了！


    平日里，他的早晨都是在“老牛！还不起来！太阳都晒屁股了！”的咆哮中开始的。


    早餐？


    不存在的，桌上永远只有十块钱，让他自己出去解决。


    牛马强颤抖着伸出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疼！


    不是做梦！


    “老婆…你……”他声音发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牛嫂的表演开始了。


    她端起粥，用勺子轻轻搅了搅，吹了吹，然后柔情似水地递到牛马强嘴边：“说什么傻话呢，我就是突然想通了，以前对你太凶了。老公，你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是我不好。”


    牛马强看着那勺粥，像是看着宫斗剧里的嬷嬷给妃子喝的那种一样。


    他不敢张嘴。


    他怕一张嘴，眼前这个温柔的妻子就会变回原形，然后把这碗滚烫的粥直接扣在他那日渐稀疏的头顶上。


    “老婆，你跟我说实话。”牛马强快哭了，“你......你是不是外边有人儿了？”


    牛嫂闻言，眼眶一红，两行清泪恰到好处地滑落。


    她放下碗，一把抱住牛马强，哽咽道：“你胡说什么！我不要外面的人儿！我只要你好好的！老公！”


    这演技，苏眠要是看见了，都得起立鼓掌。


    牛马强被这突如其来的深情告白和温热的泪水砸得晕头转向。


    他僵在原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要外面的人儿？那不还是外面有人儿了吗？


    ……


    中午，企划部B组的办公室里，气氛诡异得像在开追悼会。


    所有人都假装在忙，但余光都在偷偷地往牛马强的工位上瞟。


    牛马强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无可恋的气息，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小游戏“蜘蛛纸牌”，但他连动一下鼠标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手里提着一个三层保温饭盒的女人，面带羞涩地走了进来。


    是牛嫂。


    整个B组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平日里那个能叉着腰在CBD后街骂半宿的悍妇，今天居然穿得像个要去春游的文艺女青年？


    “大家好，打扰了。”牛嫂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我来给我们家老牛送个饭。”


    B组众人：“……”


    私密小群里瞬间炸了。


    乔双双：【家人们谁懂啊！终极榨取模式开启了！这是要在他走之前，把他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都给压榨干净啊！】


    李然：【太狠了！我刚刚看到饭盒里有海参！她这是在干嘛？最后的晚餐吗？！】


    林珊珊：【你们看她今天的打扮，再看她那个笑，我怎么感觉那么瘆人呢？她不会是想等牛哥走了，好继承那十万块奖金吧？】


    郑杰瑞：【组长…我们真的不管吗？我感觉牛哥快被吓死了。】


    苏眠看着群里的消息，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届观众不行，完全领会不到导演的创作意图。】


    【不好带啊这届！】


    那边，牛嫂已经把饭菜一一摆在了牛马强的桌上。


    红烧肉，清蒸鱼，还有一盅黑乎乎的、散发着浓郁药材味的海参汤。


    “老公，快吃，这都是我专门给你做的。”牛嫂夹起一块海参，又要往牛马强嘴里送，“补补身子。”


    牛马强看着那块颤颤巍巍的海参，再看看周围同事们投来的惊悚目光，他终于崩溃了。


    “我不吃！”


    牛马强猛地站起来，一把推开牛嫂的手，饭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双眼赤红，指着自己的妻子，声音都在发抖，“你就这么盼着我死吗？！”


    “我还没死呢！你们一个个的这是干什么！开追悼会吗？！”


    他的咆哮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


    牛嫂被他吼得一愣，随即，影后再次上身。


    她蹲下身，也不去管地上的狼藉，只是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传出来。


    “我…我只是想对你好一点…呜呜呜…”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B组众人的怒火。


    尤其是正义感爆棚的李然，他“噌”地一下站起来，指着牛嫂就要开骂：“你这个女人…”


    “都给我坐下！”


    苏眠爆喝一声，震撼全场。


    她站起身，走到一片狼藉的两人中间。


    她先是看了一眼还在地上扮演“伤心欲绝小白花”的牛嫂，然后把目光投向了濒临崩溃的牛马强。


    “牛哥，”苏眠开口了，“你嫂子只是太担心你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用这种最笨的方法。”


    她又转向B组其他人，表情严肃。


    “还有你们，都把那副奔丧的表情给我收起来。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呢，一个个的戏比谁都多。”


    最后，她走到牛嫂身边，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拍了拍她的背。


    “牛嫂，计划有变。”苏眠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牛嫂的哭声停了。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苏眠，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画风突变。


    牛嫂猛地一抹眼泪，恢复了平日里中气十足的模样，叉着腰就指着牛马强的鼻子破口大骂：


    “牛马强！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老娘辛辛苦苦给你炖汤送饭，你还敢跟老娘甩脸子？你以为你是谁？集团总裁吗？！”


    “今天这地，你要是不给老娘舔干净，晚上就别想进家门！”


    这熟悉的配方，这熟悉的味道……


    牛马强整个人都呆住了。


    B组的其他人也全都看傻了。


    这反转，比过山车还刺激。


    牛马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甚至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舒服了！来，大巴掌呼我脸上来，快！”


    他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这才是他的老婆，这才是他熟悉的人间烟火。


    刚才那个温柔的女人，一定是地狱派来的使者。


    苏眠看着眼前这堪称魔幻现实主义的一幕，感觉自己的CPU快烧了。


    【所以，这个家，离了母老虎还真不行？】


    【我的临终关怀计划…第一天就宣告破产了？】


    【算了，毁灭吧，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