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眠是在一阵生物钟的精准打击下醒来的。


    她坐起身，揉了揉宿醉后发胀的太阳穴，大脑宕机了三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我昨天……捡了个霸总回家？


    她环顾四周。


    客厅里整整齐齐，除了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红酒香气，昨晚的一切都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沙发上空空如也，那条被她甩在齐修晏身上的空调薄被，此刻被叠得方方正正，安静地躺在沙发一角。


    人走了。


    走得悄无声息，还顺带做了家政服务。


    苏眠心里那点别扭的情绪，忽然就散了。


    【可以啊霸总，田螺姑娘的剧本都给你学会了。】


    【下次再来，记得把垃圾也倒了。】


    她伸了个懒腰，咸鱼的一天，从吐槽资本家开始。


    然而，当她神清气爽地踏入盛世集团，走进企划部B组的办公室时，她就知道，今天这鱼，怕是咸不起来了。


    整个B组的工位，都被一片铺天盖地的红玫瑰花海淹没了。


    不，准确地说，是她的工位。


    一束巨大到夸张的玫瑰花束，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摆在她的办公桌上，红得刺眼，嚣张得过分。


    花束的体积，几乎能把瘦小一点的林珊珊整个藏在后面。


    周围，B组的同事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表情各异，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那八卦的氛围，浓郁得快要实体化了。


    “我的天，这得有999朵吧？”乔双双捂着嘴，满脸都是吃瓜的兴奋。


    牛马强用过来人的语气点评：“啧啧，大手笔啊。小苏，这是哪个青年才俊，这么有魄力？”


    苏眠的脑袋嗡的一声。


    【不是吧阿sir？】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搞这种土味追求方式？】


    【齐修晏！肯定是他！除了他这种脑回路清奇的霸总，谁会干出这种事来？】


    【这是道歉还是示威？生怕全公司不知道他昨晚睡在我家是吧？！】


    这是赤裸裸的社会性死亡现场！


    苏眠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冲。


    她快步走过去，想从那堆花里找出一张卡片，好看看那个罪魁祸首到底留了什么嚣张的言辞。


    结果，她翻了半天，连个纸片都没找到。


    没署名。


    好家伙，玩上“做好事不留名”了是吧？


    “组长，快说说，谁送的啊？”实习生郑杰瑞凑过来，一脸天真无邪的好奇。


    苏眠苦笑：“……送外卖的送错了。”


    这个理由，连她自己都不信。


    整个上午，苏眠都如坐针毡。


    她感觉自己就像动物园里刚被引进的新品种猴子，被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反复参观。


    甚至连其他部门的人，都借着送文件、倒水的名义，特意绕到B组门口，对着那束花指指点点。


    苏眠只想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系统！系统救我！】


    【我现在申请被开除还来得及吗？我愿意自降身价去扫厕所！】


    系统毫无反应，装的一手好死。


    临近中午，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工作软件上的私信，来自陆鸣宇。


    【中午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就当……我给你赔罪。】


    苏眠的心咯噔一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刚应付完一个霸总的土味轰炸，又要面对另一个男主的温柔攻势。


    【这修罗场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只想当咸鱼，为什么总有人想拉我下水！】


    拒绝，必须拒绝！


    苏眠立刻抬起头，在办公室里搜寻可以当挡箭牌的队友。


    她的目光第一个锁定了乔双双。


    “双双，中午一起吃饭啊？”


    正在补口红的乔双双动作一顿，飞快地回答：“不行啊组长，中午约了城西的王总，他家那个项目特别难搞，我得去陪他喝两杯。”


    说着，她还晃了晃包里的一瓶解酒药，表示自己所言非虚。


    行吧。


    苏眠的视线转向了另一个角落。


    “珊珊？”


    林珊珊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听到她的声音，头也没抬，声音清冷：“抱歉，约了皮肤管理。”


    一个理由，简单，高冷，且无法反驳。


    苏眠不死心，把最后的希望投向了办公室里的男性同胞。


    “牛马哥？李然？杰瑞？”


    牛马强正聚精会神地在他的购物网站上“研究”一款新型鱼竿，闻言头摇得像拨浪鼓：“哎呀小苏，不行不行，我中午得去给我岳母送点东西，老人家点名要吃的。”


    “卷王”李然的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如风：“组长，我不行，下午的报告我还得再优化一下，时间紧任务重。”


    实习生郑杰瑞一脸崇拜地看着李然：“苏组长，我要跟然哥学习！午饭就在公司解决！”


    一秒之内，全员阵亡。


    苏眠看着这群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的队友，心累无比。


    【可以啊，一个个的，求生欲都挺强啊。】


    【平时吃我的零食比谁都快，现在需要你们发光发热了，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塑料同事，鉴定完毕。】


    无奈，她只能拿起手机，给陆鸣宇回了一个字。


    “好。”


    ......


    中午，陆鸣宇带她去了一家环境不错的西餐厅。


    大概是怕遇到熟人，他特意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


    苏眠坐下后，就把自己埋进了巨大的菜单里，假装认真研究，实际上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她能感觉到陆鸣宇的视线，但她不敢抬头。


    【救命，这气氛也太尴尬了。】


    【他是不是要开口了？他要说什么？】


    【‘苏眠，其实我……’然后我就喷他一脸柠檬水？】


    【不行不行，太没礼貌了。】


    【要不我假装肚子疼？】


    “早上那束花……”陆鸣宇最终还是先开了口。


    苏眠的身体一僵。


    来了，送命题来了。


    “……很漂亮。”他轻声说，“但你不喜欢，对吗？”


    苏眠从菜单后面抬起头，有点意外。


    他怎么知道她不喜欢？


    不是，等下！


    花是他送的？


    “你把花搬到了茶水间。”陆鸣宇解释道，“让大家分了。”


    苏眠：“……”


    她确实这么干了。


    那么大一束花杵在工位上，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索性当场肢解，人人有份，也算是物尽其用。


    “我只是觉得……”她干巴巴地解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陆鸣宇没有再追问，只是把菜单往她面前推了推。


    “点你喜欢吃的吧。”


    这顿饭，吃得苏眠浑身不自在。


    她全程低着头，用刀叉戳着盘子里的牛排，食不知味。


    就在她盘算着要用什么借口才能提前离场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野。


    隔着几张桌子，靠窗的位置。


    那个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坐得腰杆笔直，竟然是......B组“卷王”李然？


    【咦？卷王今天不卷了？】


    【他不是说要优化报告吗？优化到西餐厅来了？】


    苏眠的八卦雷达瞬间启动。


    更劲爆的是，李然的对面，还坐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一身粉色的连衣裙，画着精致的妆容，一头大波浪卷发披在肩上。


    她正用一种极其做作的姿态，捏着小叉子，叉起一块提拉米苏，慢悠悠地递到李然的嘴边。


    她的声音不大，但苏眠这个位置刚好能听到。


    “然哥，你尝尝嘛，这个好好吃的。”


    那声音，甜得发腻，嗲得能掐出水来。


    李然似乎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张嘴吃掉了那块蛋糕。


    女人咯咯地笑起来，身体前倾，凑得更近了。


    “然哥，你平时工作那么辛苦，一定要多注意身体呀。不像我，每天什么都不用干，好无聊的。”


    苏-鉴茶大师-眠的DNA动了。


    【来了来了，教科书级别的茶艺展示！】


    【‘好无聊的’=‘快夸我貌美如花不用上班’。】


    【这姐们段位不低啊。】


    苏眠瞬间就把自己那点尴尬处境抛到了九霄云外。


    还有什么比现场吃瓜更快乐的事吗？


    她放下刀叉，身体微微前倾，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一桌。


    只见那个女人又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推到李然面前。


    “然哥，我看你总加班，这个护肝片你拿着，每天都要记得吃哦。”


    李然推辞着：“不用不用，我身体好的很！”


    女人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委屈：“然哥是嫌弃我送的礼物不好吗？我只是……只是心疼你。”


    好家伙！


    苏眠在心里拍案叫绝。


    【送礼，关心，身体接触，一气呵成！】


    【卷王这是要被拿下了啊！】


    她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想掏出手机给B组那个“除了郑杰瑞都在”的核心小群发去现场直播。


    “你在看什么？”


    陆鸣宇的声音，将她从吃瓜的快乐中拉了回来。


    苏眠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姿态过于投入，就差没把“八卦”两个字写在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