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焕跟着林翊尘走进别墅时，绝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林祈。


    那个在三年前，随陆家太子爷陆景珩出国而一同消失的少年，此刻正蜷在对面的沙发上，身上盖着林翊尘的西装外套，睡得很沉。


    他似乎睡得不安稳，即使在梦里，指尖也紧紧攥着外套的一角，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林翊尘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故意放大声音：“醒了就过来。”


    沙发上的人轻轻一颤，睁开眼。那双琉璃似的眼睛里先是茫然，在看到秦焕的瞬间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垂下，像犯了错的孩子。


    他听话地起身，外套从肩头滑落，露出锁骨下方一片暧昧的痕迹。


    他走过来，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下意识地靠近林翊尘，轻轻拉住了对方的衣袖。


    少年眉眼干净柔和，眼尾天然带着一抹微红，发色浅，衣服的颜色也浅，皮肤白皙，整个人似乎散发着柔和的光。


    ——好多人。


    林祈数了数，大概有七个人，应该是来谈生意的。


    全场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林祈咽了咽口水，强行压下心底的难受——他知道此刻不能失态，住在林少家，他必须懂事。


    因此没有直接去抱林翊尘，而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弯腰去给几个人倒茶。


    纤细白皙的手指与深色壶柄形成鲜明对比，他指尖微微用力，透出一点可怜的粉色。


    由于穿着睡衣，弯腰时难免露出锁骨下方的皮肤，暧昧红痕之上，则是他脖颈上悬在空中的红绳——那上面吊着一颗银戒。


    与林翊尘手指上那枚，一模一样。


    林翊尘眼底笑意更浓。


    秦焕冷眼看着。叫林祈起来是做佣人，还是故意在所有人面前显摆这层亲密关系？林翊尘那点龌龊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有点烫了，”助理拿起茶杯，面带笑容，礼貌道，“秦少需要吃药，这杯茶无法下咽，麻烦你换一杯。”


    “好——”


    话音未落，他猛地被林翊尘拉到了腿上，紧紧抱在怀里。


    助理惊呆。


    看看他，又看看林翊尘，再去看黑脸的秦焕，满脑子问号。这少年不是佣人吗？？他依稀记得几年前好像服侍过秦少啊……这不是佣人吗……卧槽不会吧，他命令了林少的情人……？


    助理僵在沙发上。


    这边林祈惊慌一瞬，取而代之的便是身体的轻松。


    他喜欢拥抱。


    没有别人的体温，就会心慌难受，浑身发抖。


    林翊尘的体温叫他想要靠近，回过神时，他已将脸埋在对方脖颈，牙齿轻轻咬着林翊尘的肩膀。


    “这么粘人？”林翊尘在他耳边说。


    林祈闷声：“嗯。”


    林翊尘又笑起来。


    他就这样被抱着，等桌上的生意谈得差不多，林翊尘轻声问他：“要不要去卧室陪你一会？”


    “要。”


    林祈抬起脸，毫不犹豫道。


    这里人太多，他好紧张，待久了一点也不舒服。


    **


    林翊尘把他带到房间好一顿“安慰”，说再给对方十分钟，就会回来陪他。


    林祈点点头，目送林翊尘带着那群人到书房。


    刚被林翊尘亲亲抱抱了一会，林祈有点小舒服，默不作声蹲在卧室门边，啃林翊尘塞给他的红苹果。


    好吃。


    甜甜的。


    林祈眯起眼睛。


    书房的门忽然被打开——


    秦焕从里面走了出来，目露烦躁，似乎是生意谈得十分不顺利。


    林祈嚼苹果的动作停顿，鼓着两腮，愣愣地看秦焕。


    秦焕停下脚步，看着他，眼底里的烦躁逐渐消失。


    林祈迅速起身，想了想，朝秦焕鞠了一躬。


    “……”


    秦焕顿了一下，片刻，视线落在他湿润，还有点红肿的唇瓣上。


    是人就知道林祈经历了什么。


    操，林翊尘，真有你的。


    林祈“嚼嚼嚼”，努力把苹果咽下去，还没来得及说“秦少”两个字，对方就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林祈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抬头看对方，眼神里有片刻的恍惚，随即漾起一个秦焕记忆里那般乖巧柔顺的笑。


    秦焕感觉到，林祈的手在微微发抖。


    温热的指尖甚至无意识地在自己掌心蜷缩了一下，似乎在下意识寻求温度。


    林祈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又看向秦焕。


    秦焕啧声：“还记得我吗？”


    “记得。”林祈点头，他浅笑道，“秦少。”


    在陆家那段日子，百分之九十五的时间都用来照顾陆少爷，剩下百分之五则是被几个邻居拉去照顾其他少爷。


    秦少就是其中之一。


    秦焕直说：“你和林翊尘怎么回事？”


    “两年前，我在酒吧打工，在杂物间晕倒，醒来就被林少带回家了。”林祈想了想，补充道，“他对我很好。”


    说喜欢他。


    在他最需要“皮肤接触”的时候，会给予他拥抱。


    林祈没和林翊尘说自己的渴望肌肤的病，不过自从和对方回家后，林翊尘从来没少过他拥抱等亲密接触。


    所以林祈在这里过得很舒心。


    当时在酒吧工作，他嘴笨，卖不出去酒，还总是犯病，导致每个月只能拿底薪，房租一交只剩三百，连饭都吃不饱。


    在这里不仅能吃饱，每天还有随机小水果。


    仿佛回到了在陆家的日子，很幸福。


    说起陆家……


    林祈垂下脑袋。


    心里又开始难过。


    秦焕咬了会牙，吐出一口气：“呵，我看他倒对自己挺好。”


    “林祈，”秦焕收了不耐的神色，认真说，“林翊尘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觉得自己是佣人就什么都给他。”


    林祈低着脑袋：“哦。”


    秦焕换了说法：“我问你，姓陆的有亲过你吗。”


    “……”


    没有。


    林祈更难过了。


    他知道自己对于少爷们来说，就是个摆在身边，提供情绪或者其他价值的物件。他们都已经对他这么好了，想从一无所有的他身上得到什么也是应该的。


    可就算如此，陆少爷也从未吻过他。


    哪怕是脸颊。


    他是被陆少爷养大的。


    也可能是被对方亲手抛弃的。或许是因为他对于陆少爷来说，根本没有价值。


    陆少爷出国前，说“等他回来”。


    可是三年了，一丝音讯也没有，在国外又不是在外星，有什么不能联系的，就是不想理他罢了。


    甚至可能根本不打算回来。


    林祈咬住唇瓣，握着苹果的手轻轻颤抖。


    心底那种诡异又难受的感觉再次浮现，他甩甩头发，想让自己清醒一些，至少不要在秦少面前犯病，可惜心脏似乎被硫酸腐蚀了，痛得他想哭，全身上下都叫嚣着要温度，要拥抱，要他人皮肤的接触。


    秦焕：“是不是没有？这才是正常人，林祈你认真听好，林翊尘这叫趁人之危，他对你的心思，绝非——”


    好难受。


    忍不了了——


    林祈上前，猛地抱住了秦焕。


    秦焕浑身一僵。


    那是让其日思夜想的触感，温温热热的，垂头看去，能看见林祈浅色的发丝和红润的唇瓣，以及林祈全然依赖的姿态。


    秦焕想起小时候，所有人都逼着他争权夺利，只有这个被当作“小玩意”的林祈，会悄悄把他拉到花园，叫他不要难过，然后开始笨拙地讲笑话逗他开心。


    脾气向来很差的秦焕一时间仿佛失去了所有情绪，鬼使神差道：“想和我走吗？”


    “和谁走？”林翊尘从书房走出来，靠在墙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秦焕，你说我趁人之危，你何尝不是呢？”


    “……”


    “你不想吻他，抱他，或者做些别的吗？”


    “…………”


    “既然如此，”林翊尘走到他们旁边，轻轻把林祈与秦焕分开，搂进怀里，看着秦焕道，“就别和我装好人。”


    **


    林祈清醒的时候，他歪歪地靠在床头，正被林翊尘亲嘴。


    有些疼了，林祈哼了一声，林翊尘被他逗得直笑：“怎么跟个小玩具似的，一捏还出声。”


    林祈看着对方，心情淡淡的。


    比起接吻，他其实更喜欢拥抱。


    但他就长那副样子，抬头看人的时候，神情总是带着一抹委屈，眼睛水润，仿佛要流泪一般。


    因为这副神态，“小玩具”林祈又被狠狠亲了一顿。


    终于被放开，他靠在墙上，脸颊泛着潮红，呆呆愣愣的。


    林翊尘意图用指腹擦去他唇上的津液，却在拇指刚碰到他唇瓣的刹那，林祈也伸出舌尖，把上面的口水全部舔进嘴里。


    舌尖也不小心碰到了林翊尘的指腹，林祈却浑然不觉，见林翊尘没有把手收回，以为对方喜欢，就又舔了一下。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动作带着惯有的乖巧。


    他甚至没意识到这个动作在旁人眼中有多暧昧。


    见林翊尘没有收回手，他误以为这是命令，便再次舔了对方的指尖。


    林翊尘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谁教你的。”


    林祈声音里带着倦意，眨了下眼睛：“……忘记了。”


    他只知道这样招人喜欢，却不知道是谁教他的。


    林祈说完，又问：“秦少走了吗？”


    林翊尘盯着他看了一会，才说：“他才舍不得走。”


    林翊尘又吻他，林祈想接着接吻的时候去抱对方，结果被林翊尘握住了他的双手，抬臂按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林翊尘像是故意般，不给他抱，只是与他接吻。


    林祈被亲的迷迷糊糊，有些喘不上来气，挣扎又挣扎不过，最后只能乖乖任对方蹂躏。


    好久啊。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要晕过去了。


    他耳边充斥着黏腻的口水声，与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头昏脑涨的。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林翊尘终于放开了他。


    林祈被欺负完，还没有得到拥抱，于是神情郁闷地靠在墙上，想咬唇瓣但又觉得嘴疼，正难过，林翊尘忽然抱住了他。


    林祈茫然地听对方说：“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情绪，弄疼你了。”


    “……没关系？”林祈疑惑回应。


    他只是个正受宠的玩具。


    弄疼就弄疼了，为什么要和他道歉。


    “宝贝，”林翊尘把脸埋在他的颈窝，掩盖掉了眼睛里偏执扭曲的情绪，“如果……我是说如果，陆……他回来了，你还会在我身边吗。”


    “……”


    那个简单的“他”字，让林祈如遭雷击。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随即，无数被刻意遗忘的碎片席卷而来——陆景珩离开时那句“乖乖等我”的命令……自己身上早已沾染的，属于别人的气息。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冻得他头皮发麻。


    刚才还被亲吻温暖的身体，此刻如同骤然被浸入冰水，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寒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声音大得几乎要震碎耳膜。


    林翊尘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怀里这具温软的身体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变得僵硬冰冷。


    他浅色的瞳孔微微放大，空洞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像是透过墙壁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连那总是泛着粉色的唇瓣，也一点点失去了血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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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