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作品:《督主大人,您的初见杀还记得吗?》 慕娘第一次见江沛,便决意要做他的妻子。
“苏县丞政务繁忙,今日竟劳动您拨冗相见,实在是惭愧。”说话的是坐于下首的户部司务江志平。
苏县丞呵呵一笑,摆摆手,官腔打得圆熟:“诶,江司务说哪里话。同在京城为皇上效力,便是同僚。今日不论官职,只论家谊。”
话虽如此,那“不论官职”四字,却说得格外清晰。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话里话外透着客气,只是江志平此番携子前来之意双方不明于口却明于心。
这时,苏县丞轻咳一声,目光转向一旁安静坐着的女儿:“小女苏慕,平日疏于管教,让江司务见笑了。”
那名唤苏慕的姑娘立刻起身,垂首敛衽,行了个礼,声如蚊蚋:“苏慕见过江世叔。”
江志平忙不迭虚扶一下,连声道“不敢”,随即推了推身旁的儿子,“这是犬子江沛,快见过苏世伯。”
江沛显然紧张得很,猛地站起来的动作大到差点带倒椅子,慌忙作揖,声音都绷紧了:“晚…晚生江沛,见…见过苏世伯!”
“噗嗤!”苏慕被逗得笑出声来。
这一声清脆的笑声吸引来了堂内人的目光,同样也叫那个保持着作揖姿势的局促男子抬头看来。
苏慕和江沛的视线交汇一瞬,旋即都红着脸低下头去。
两人被两位长辈打趣几句便被叫去外面一块散步。
一路无言走了一会,苏慕忽地被花丛中的一块石子绊到崴了脚,好在身旁人及时扶了过来,才没叫她摔在地上。
“苏小姐你没事吧?还能走路吗?要不要我去叫侍女过来。”
苏慕看眼前男子惊慌的模样,心下存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皱着眉嘶了一声,状似疼痛道:“走不了了。”
“我这就去叫侍女过来。”
“诶,”苏慕将人喊了回来,“你就放我一个人在这啊。”
江沛摸了摸脑袋,一脸为难,“那,那我背你回去?”
“男女授受不亲,叫人看见可是要毁了清誉的。”苏慕认真答道,语气似含有些嗔怒。
“抱歉,是江沛考虑不周了.....可现在如何办才好。”
“陪我在这坐一会吧。”
这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而他们什么也没做,只在那块花地里干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即便如此枯燥,只是闲聊,可在苏慕印象中,他们脸上的笑容却几乎没有停下过。
那日的放松是她此生从未体会过的,所以她下定决心要成为江沛的妻子。
只是那一刻起,这念头便不再是少女怀春的慕恋,而成了一道对自己下的严苛命令。
她必要做配得上他的女子,做能令他颔首自豪、引以为傲的妻。
于是韶光皆付苦功。指尖在琴弦上反复磨出薄茧,案头宣纸堆积如山,黑白棋子间绞尽脑汁,只求每一艺皆能精绝,不致辱没她眼中那位的清名。
为此她更是迷上了习舞。并非为了娱人,而是为了在那场至关紧要的宴席上,为他一人,献上一支足以惊艳四座的惊鸿之舞。
付出终得回报,苏慕感觉到江沛对自己的爱意心口如一,婚期也如约而至。
可苍天无眼,竟嘲弄她至此。武国三年春,苏县令因被人举报有反言举家被抄。
苏家三代一夜之间皆沦为阶下囚,苏慕因众亲合力协助得以出逃。
她知道父亲是被陷害的,可举目无亲的她又能找谁帮忙呢?
只有江沛,那时的苏慕脑海中只有那一人的名字,所以她找到了他。
江沛接收了雨夜逃亡的她,给了她隐蔽的安身之所,她还听见他说要去找父亲,定会帮她家沉冤得雪。
苏慕对江沛的感激和爱意在那夜达到顶峰,得此郎君,她此生无以为报。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自以为的顶峰实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那晚朝她伸来的不是江沛承诺的援手,而是人贩的黑手。
苏慕被江沛拿去抵了他积年累起的赌债嫖资。
那夜后,苏慕便没了姓,成了醉花轩的一名新舞姬,唤作慕娘。
慕娘的要强是被刻在骨子里的,好要好到极致,跌到谷底的时候也要将自己粉身碎骨得彻底。
毁容也好,遭人凌虐也罢,正合她意,她要将自己折磨成非人的样子,等再相见,才能在他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疤痕。
只是她烧入骨髓的痛意恨意爱意,却在他那写满陌生的眼眸下轻飘飘地化为灰烬。
杀了他!她要杀了他!杀了这个将她整个人变成笑话,自己却不着痕迹拂袖而去的渣滓。
一步一步,手中的发簪攥得手掌泛白,周遭人声尽褪,她此刻眼中脑中心中只有杀念,手臂缓缓抬起。
陆念也发现了慕娘的不对劲,见她攥着发簪的手扬起,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挤过人群走到慕娘身边,将那只发白的手按下。
“放开!我要他死。”
这样他是死了,可周围这么多眼睛,慕娘也得因此背上杀人的罪名,陆念见慕娘像是入了魔,心知劝不住,便将其弄晕过去。
“李兄,扶慕娘先出去。”
李知谦还在疑惑着慕娘说要谁死的话,却见她突然晕倒在陆念怀中,不做他想即刻照陆念说的办。
李知谦前脚刚扶着慕娘出去,背后的人群中便爆出一声痛呼。
“啊!我的手!救命啊!”
众人瞧向呼救的那人,紧接着便是几声惊声尖叫,“杀人啦!快跑!有人死了。”
顿时台下人像见着鬼一般纷纷四处逃窜,不一会中间的情况便显露出来。
江沛和他身旁那人皆被斩去手脚,惊惶不安地瘫在地上,而其周围无一人施以援手。
李知谦也听见身后的骚乱,还未回过头去看,便被随后到的陆念喊走。
三人来到河边的一处大槐树下。
李知谦将慕娘靠在树干上,这才看向陆念问道:“陆兄,方才发生什么事了?听他们说杀人了,我听慕娘也说了杀谁来着。”
陆念大致可以猜到方才那两人口中的女子就是慕娘,而慕娘大概也是因此才起了杀心,可她无法对李知谦说明。
“应当是慕娘和其他人一样看见有人受伤了,以为是死人了吧,”陆念随意糊弄了一句,“没事,我们现在安全了,不用管那边。”
“嗯,好吧。”李知谦信了这套说辞,随即走到慕娘身边瞧看情况,“慕娘估计被吓晕了,我去给慕娘买点甜水来。”
李知谦说完便快步朝集市去,陆念这才走到慕娘身前,一连点了几处穴道。
慕娘眼皮微动,缓慢睁开了眼,四周环视了一圈,发现自己身处河边,方才之事仿若一场噩梦。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皆看着右方河上的小花船。
慕娘沉寂地看着盏盏花灯漂过,不知在想些什么,而陆念只是静静陪着她,等她愿意开口那一刻。
好半响,陆念才听见慕娘轻笑着,满是自嘲地开口:“你也觉得我很可笑吧。”
“自作多情以为这样残败如枯柳的自己,能勾起那人一丝悔意,没想到人家连我是谁都想不起来。”
“你说,我如今这样算是他害的,还是自己作的。”
“是你。”陆念毫不客气地道出事实。
慕娘面上满是笑容,眼角的泪却一颗颗顺着脸颊落下,声音带着颤抖:“呵呵呵,折磨自己也算作恶的话,我大概算是极恶之人吧。”
“大概正因我做的恶太多,才会导致这一生怎么走都是死局。”
“才不是!”李知谦跑来,气喘吁吁朝着慕娘喊道,紧紧抱着手中的包裹,“慕娘才不是坏人,相反是我见过最温柔,最善良的人。”
“李公子。”慕娘被李知谦的大喊惊到,看向少年的眼中带着些许意外。
“慕娘的手和眼睛明明那么温暖......我不知道慕娘遭遇过什么,但是小爷绝不允许你这么想自己!如果这之中必有可恨之人,那也只能是除慕娘以外的任何人。”
“......慕娘不值得李公子的这番话。”
李知谦见慕娘还是沉迷自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要开口力争,不料被陆念抬手打断。
陆念走到慕娘身边坐下,依然是那副翩然自得的闲散公子模样,轻笑着说道。
“自己折磨自己怎么会是作恶呢,是作乐才对吧。”
慕娘:“?”
李知谦:“?”
陆念对两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不以为意,轻摇扇子,接着道:“只要是自己做想做的,都是作乐,谁说痛感不是一种快感呢?”
“陆兄你这话有些惊世骇俗了。”李知谦侧眼看来,“不过细想来,倒真有几分道理。”
“所以慕娘,如果你厌倦了之前痛苦的快感,不如从现在开始尝试另一种纯粹的快感。”
慕娘被陆念射过来的邀请似的目光一震,似醍醐灌顶。
所以她也是有选择的吗?
“......纯粹的快感?”
“没错,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本公子就带你体验一回。”陆念啪地一声收起扇子,爽朗一笑,拉着慕娘站起身来。
李知谦见陆念把慕娘带着就要走,连忙喊住,“诶诶诶,你们这是去哪?说的什么感?小爷我怎么听不懂了。”
却见陆念手指向另一边,李知谦朝所指方向看去,几个府兵正朝他跑来。
正是他母亲派来抓他回去的府兵......没错,今夜又是李少爷偷跑出来的一夜。
慕娘一路被陆念领着走到一处楼前,抬眼看去,金字牌匾上赫然写着,幽兰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