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作品:《督主大人,您的初见杀还记得吗?

    天色渐晚,陆念和冥雀回到幽兰楼。


    云裳正看着账簿出神,一抬眸见陆念二人回来了,心中似有重石落下。


    “东家,冥雀你们回来啦。”放下笔站起身来,浅笑着迎了过去,“吃过了吗?”


    “嗯,我和东家都吃过了,云玲呢?”冥雀四处张望,没见着近日忙碌十分的身影。


    云裳似是想到什么,低眉浅笑一声,随即指了指紧闭的房门,小声说道:“房里钻研着呢,说是想到了绝妙的菜谱,今日怕是烛火长明咯。”


    陆念和冥雀眼含惊讶,心想,这丫头没准还真能捣鼓出什么呢?


    倒有些期待了。


    “云裳今日也辛苦了,看了一天账,早些休息吧。”陆念瞧见面前人温和笑着,眼睑下却染上淡淡乌青。


    “嗯,我再看会,还差几处成本没记录,东家和冥雀不用管我,先歇息吧。”话落,云裳便回到账台后,执笔写了起来。


    夜色渐浓,皎月悬天,照得青石板都发着光。


    房屋瓦落间,有一袭白衣穿梭,衣衫飘摆宛若林中银蝶,叫人看不真切。


    上京城榆钱巷最里处,此处房屋渐少,歪脖老柳旁有青瓦屋。


    只见那门前石阶缝里钻出野荇菜,木门上还留有喜字残红,周围寂静得能听见河水咬岸的声音。


    春姐儿正坐在脱漆的窗下,月光从檐角淌进来,正好淋在春姐儿涂药的手腕上。


    苍白的的月光映照着那红肿不堪的伤痕,显得愈加可怖。


    春姐儿眼神空茫茫望着某处,膏脂凝在伤处也忘了抹开。


    “下不了手?”忽地,有声音自窗外传来。


    春姐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一激灵,手中的药膏也被抖落到了地上,发出“当”的一声。


    她猛然抬头,只见大开着的窗户右侧,有半个白色身影显露。


    那人双手交叉环胸斜靠着墙,晚间微风将她的面纱轻轻吹起,白皙的侧脸轮廓若隐若现。


    “你是,白天的......”


    陆念自知春姐儿已经将她认出,便不再言语,静静等着回应。


    她此次前来只为了确认她的选择,春姐儿若是不愿,她也无法强求。


    毕竟杀人,而且是枕边人,寻常人怕是只听就该吓破了胆,何况还是同她这般内心柔软到软弱的妇人。


    空气仿佛都静止了,好一会陆念才听见窗户另一边传来妇人怯懦的声音。


    “我......只想给他点教训,并,并不想。”紧接着的是几声抽泣。


    “他只是喝酒之后会如此对我,等他得了官。”似是想向面前的白衣女子证明什么,春姐儿双手握拳紧压在心口,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


    “应当,会有变化的。”然而下一刻声音和眉眼又低了下去。


    陆念默了默,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你相信自己所说的这番话吗?”


    “我......”话音未落,屋外传来“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撞开。


    随之而来的是扑鼻的腥臭酒气,正是酗酒而归的史为。


    那人东倒西歪地闯入房内,一路绊倒木凳和瓶罐,嘴里不时冒出几句荤话。


    “作死的贱蹄子!整日摆这丧气脸...若非你克夫相,老子今日在赌坊岂会连开十二把闲!”


    说完,随手顺起木柜上的空瓶,抬手就往春姐儿那砸。


    好在史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眼前的人满是重影,脱手的空瓶被砸在春姐儿脚边。


    碎裂的瓷片划过春姐儿裸露的脚踝,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啊!”一声痛呼,春姐儿显然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打砸吓得腿软,直直顺着墙滑落在地上。


    “贱人,你还敢躲,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眼见史为又晃悠着抄起桌上的烛台,高高扬起手臂,对着她就要重重砸下。


    春姐儿来不及闪身躲开,只用双手抱着脑袋,准备受下这一击。


    “铛。”一声重响。


    是烛台落在地上的声音,紧随其后的是史为倒地的一声闷响。


    被惊到的春姐儿胸口起伏不平,这才发觉自己没有受伤,缓了一缓。


    这才看见滚落在脚边的两颗石子,心知是窗外人救了她。


    “谢娘子相救。”


    “无妨。”


    春姐儿顿时有些赧颜羞愧,方才她还说会有所改变,如今这幅摸样就被看了去。


    “城南有一处幽兰楼,有空可以来尝尝茶水。”


    就在她晃神之际,那人留下这样一句话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春姐儿撑着发麻的双腿站起身,目光却定在窗台上一个小纸包。


    这是......


    只见那纸包之上,赫然写着:醉生蛊。


    -


    翌日卯时,幽兰楼大堂内,陆念、冥雀和云玲三人围坐于方桌。


    摆在她们面前的是一碗茶色羹汤,还冒着热气,显然刚出锅。


    “今日起,我云玲就是幽兰楼首席掌厨。”站在矮凳上的人,清了清嗓,大手一挥。


    “容我跟各位介绍,此乃‘八珍麒麟踏雪献瑞羹’!”


    “此羹取三更凝露的白菜心为麒麟甲,老豆腐雕作瑞兽蹄!佐以当归须摹祥云纹、枸杞粒充丹砂痣。能治各类病症,忧思伤脾......”


    见云玲已然进入了忘我之境,陆念任她说着,手上已经舀起一勺羹汤放入嘴里。


    “诶,我还没介绍完呢。”云玲虽意犹未尽,但迫切想知道口味的想法却驱使着她从矮凳上跳了下来,几步凑到陆念面前。


    “怎么样?怎么样?”


    冥雀和云裳也紧紧盯着对面正细细品尝的人,一副不想错过表情变化的模样。


    只见陆念抿了一口,似在回味,随后微微点了点头,淡雅自如道:“嗯,味道不错。”


    三人见陆念脸色如常,眉头都不皱一下,齐齐长舒了一口气。


    “哼哼,我就说这次一定成功,嘿嘿,这就给写上招牌菜。”说完,云玲兴冲冲地一路小跑去了库房。


    云裳和冥雀也安心下来,遂端起碗来,喝了起来。


    只是羹汤刚入口,两人端碗的手却忽地一滞。


    不好,有诈。


    两双哀怨的视线直直射向面前神色自若的陆念。


    被怨念环绕的那人却仿若未觉,只悠悠起身,回身上楼。


    “冥雀,换上衣服,出门一趟。”陆念幽幽地留下这句话便进了房门。


    醉花轩内。


    她就知道,换上这身鸦青色衣裳,只可能是这个地方,冥雀有些生无可恋地想到。


    只是她实在接受不了,一会儿一个媚眼朝她抛来,又一会儿一个身形饱满非常的女子状似不经意撞上她。


    还不如让她回去喝那什么麒麟羹呢。


    “哟!陆兄,冥兄,你们又来了啦。”对面毫不意外地坐下了以为少年,正是乔装前来的李知谦。


    “李公子。”陆念颔首,将手中酒盏往前一递。


    几人话头刚起,慕娘便上了台,依旧是紫白纱衣,嘴角微微勾的弧度起恰到好处,笑意却不达眼底。


    “今日也拜托陆兄替我投纹银了。”


    少年目光带点狡黠,陆念也不拒绝,她也正有此意。


    “三百两,慕娘。”


    台上老鸨一听,眉头高高扬起,脸上的皱纹都顺着往上挤了去,夹着嗓子道:“哎哟,这位大人当真大气,慕娘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呐。”


    说罢,被下垂的眼皮遮住的淡黄眼珠转了一轮,瞧了眼正舞着的慕娘,又朝着陆念这桌喊道:“今日要不就让慕娘给大人赔个酒罢。”


    “慕娘,快去。好好讨讨咱们大人的欢心。”老鸨抖着方帕朝慕娘方向催促着。


    李知谦见慕娘正往他们这桌来,身子顿时挺得笔直。


    “陆兄冥兄,我衣领没乱吧,发冠呢?”眼前人捋了捋胸口的衣襟,又扶了扶头顶的发冠。


    “没乱。”冥雀翻了个白眼。


    不一会,慕娘已然来到桌前,挨着陆念坐了下来,抬手执起酒杯朝陆念敬来。


    “慕娘多谢大人赏眼。”话落,一口饮下。


    陆念并没有夺人所好的想法,沉着声音从容道:“代李公子投银罢了,你且谢他吧。”


    慕娘闻言只微微转过身体,朝李知谦微颔了颔首,连招呼也不曾打一个。


    显然有意忽视李知谦那满是希冀的双眼。


    冥雀自然也看出来慕娘不待见李知谦,心中憋笑。


    只是这边李知谦却不甚在意,依旧一副熟络的模样,上赶着找慕娘说话。


    当然每次得来的都只有带着疏离感的一声“嗯。”。


    “李公子和慕娘是如何认识的。”陆念率先打破了两人尴尬的对话。


    李知谦正了正身子,眼中瞬间像是有光芒射出。


    得,这位爷又该停不下来了,冥雀望天暗自叹了口气。


    “这还要从小爷入学堂说起......”


    一盏茶的功夫后,终于来到重点。


    “我逃学后,在祠堂遭了三天毒打,小爷我一气之下逃走,来到了醉花轩。”


    “当时偷偷喝了不少酒,误闯进了慕娘的房间,嘿嘿。”李知谦挠了挠头。


    “只是当时醉得厉害,身体浑身难受便倒在了那,期间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轻柔地给我擦身子,再睁眼,便看见了慕娘。”


    “当时,只觉......”李知谦说到此处停了下来,赧然地往慕娘那瞧上一眼。


    “只觉,烛火下的慕娘,跟话本里说的仙子一般,瞬间就把我的魂给勾走了。”


    讲完这句话的李知谦耳朵红得能滴血。


    陆念转过眼,发现慕娘却无半分表示,只自顾自地为他们三人斟酒。


    仿佛方才被大胆示爱的人不是她,沉静得过头了。


    “不知,慕娘是何出身?”陆念状似不经地问道。


    这一问却让原本从容斟酒的人身体顿时僵硬了起来,像是陷入了回忆,连酒水撒在桌上也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