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凝滞的气氛让闻砚下意识放轻呼吸。


    他僵硬地杵在书桌旁，看着江止岚打扫地板上的玻璃碎。他本想帮忙，却被江止岚一口回绝：“不用了学长，我来吧。”


    扫把戳到了闻砚的拖鞋，他下意识躲避，却被江止岚一把拉过去，丝滑地被推着坐在沙发上。


    江止岚看上去好像很无奈，他说：“学长，这是我家还是你家啊，怎么比我还局促。你坐着就好，毕竟是尔尔干的好事……也不用坐这么僵硬吧，要不学长你放个音乐给我吧，我做家务的时候习惯放个音乐。”


    闻砚佯装镇定地放了一首纯音乐。


    平静的音乐在书房响起，一时之间，他们两个都没再说话。


    闻砚趁江止岚低头清理玻璃渣，偷偷看着他的脸。现在江止岚比高中时的他更加俊朗，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清晰，明显练过，宽肩窄腰，把一件简单的白T衬得极好，薄长的眼睛认真看着地面，微微皱眉在找着哪里还有残留的玻璃渣。


    他又想起刚刚一瞬间的腿软。


    几乎是控制不住的，双腿一软，下意识跪了下去，要不是江止岚扶了他一把，恐怕现在他的膝盖已经遭殃了。


    共感吗……


    闻砚抿抿唇，如果他和尔尔真的共感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尔尔的一切感官都会同步到他的身上？


    那江止岚的声音和触摸都会同步出现在他的身上吗？


    他盯着江止岚的侧脸，觉得有些不妙。


    太羞耻了……


    闻砚身子一抖，要是今后每天都像今天这样，隔空被江止岚触摸，那他该怎么正常地生活？不知何时到来的触摸让他极度没有安全感。


    可他总不能对江止岚说：“你可以不摸你的猫了吗？”


    他怕江止岚觉得他有病。


    闻砚在这边想东想西，却听到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咳咳！”


    他抬眼。


    江止岚手握拳放在嘴边，自认为很自然地咳嗽了两声，但对上闻砚的眼神，浑身更加不得劲。


    太尴尬了，江止岚想。


    江止岚自诩是一个健谈的人，小时候表哥被小嘴叭叭的他烦到直接点了个肯德基全家桶堵住他的嘴，最后以他喉咙发炎表哥被他爸批了一顿结局；上学之后江止岚只要不安静地写作业就是在和别人聊天的路上，已经很少有这种凝滞的气氛了。


    但他对这个不太熟悉的学长莫名说不出太多的话。


    毕业多年后见面，不仅把学长专门留的字条随意地扔在地上，学长还反过来劝他要注意自己的名声，甚至刚刚还对学长恶语相向，硬拉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走。


    江止岚：……天塌了。


    那张字条……偏偏江止岚最近心情不好，偏偏江止岚今天懒得花多一份心思在和邻居交往上，偏偏江止岚今天懒得装好人。


    可偏偏新邻居是闻学长，偏偏尔尔非要冲出家门把闻学长家的花瓶打碎了。


    尽会给他找事！


    “啧。”


    闻砚听到了不远处的声音，看向江止岚，他龇牙咧嘴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江止岚闭了闭眼，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啧”出来了，学长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自己不耐烦了？


    他对上闻砚的眼睛，学长的睫毛很长，垂着眼形成一道自然的阴影，他咽了咽口水，开口胡扯：“……学长，你来这多久了啊？”


    我靠，江止岚你在说什么。


    闻砚果然很疑惑地看着他：“我们不都是在本地读书吗？”


    江止岚：“哈哈，是啊。”


    等等。


    江止岚：“学长，你怎么知道我在本地上学？”


    闻砚身体一僵，随便扯了个借口：“上次听老师说你在我隔壁上大学。”


    江止岚“哦”了两声，看上去信了。


    他又说：“学长，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啊？还是读研呢？”


    闻砚顿了顿，虽然觉得这种学长学弟多年后见面的场面有点奇怪，但还是答了：“嗯……文学创作之类的。”


    他没说太具体。


    江止岚震惊，他虽然和闻学长不太熟，但是学长毕竟是他们那一届的“神话”，数学物理常年满分，稳稳当当住在年级第一没有动过，能力也强，当了两年学生会主席办的活动把领导满意得嘴角没下来过。


    他以为学长现在肯定在大企业工作呢。


    不过，江止岚看着乖乖靠在沙发边上的闻砚，他穿着舒适的睡衣，书房布置地很温馨，江止岚可以在书桌旁看到一大叠纸张，大概就是闻砚的工作，他还能瞄到书桌旁一家四口的合照。


    看上去闻学长应该很喜欢现在的生活状态。


    江止岚把玻璃碎往垃圾桶一倒，比了个大拇指：“可以可以，创作型的，我懂创作型职业的痛，没灵感的时候简直要救命了。”


    闻砚点点头，很认同，他主动站起身，顺手把花也扔进垃圾桶。


    江止岚一愣，挠挠头：“学长，这个花你养了多久？我帮你重新养回来吧！”


    闻砚摇摇头：“没养多久，这是我妈妈让我养的，我和她说一声就好了。”


    结果江止岚一听就觉得不行了，他说：“不行，我还是帮你养回来吧学长，你晚点告诉我品种，我保证还你一个开得异常旺盛的花！”


    “嗯。”


    江止岚这下满意了，自来熟似地揽过闻砚的肩，自觉忽略了他身体的僵硬，说：“放心吧学长，我养花功力可是被我妈调教过的！”


    闻砚屏住呼吸，江止岚几乎把闻砚整个罩住，他和江止岚差了快半个头，偏偏闻砚自己都快想不起来他上次去健身房是什么时候，此刻在背后看几乎看不见闻砚的身影，江止岚整个人靠在他身上，温热的气息传来，他耳根瞬间红了。


    刚准备悄悄把江止岚推开，就听到他说：“学长现在有女朋友吗？看你应该是独居吧。”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闻砚顿了顿，放下了原本想推开他的手，略显冷淡地回复：“没有。”


    后又补了一句：“我目前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结果江止岚如同找到了同道中人一样，又把闻砚搂得更紧，兴奋道：“我靠，我也是！我都不懂他们谈恋爱在谈什么，单身多好啊！”


    ……


    闻砚目前没有谈恋爱的想法，是因为他想谈恋爱的人不喜欢他，且现在在和他说“单身多好啊！”


    闻砚垂下眼，抬手推开江止岚，再慢慢把手掌覆上他的手臂，暗暗用力。


    “嘶——”


    江止岚：？


    闻砚收回手，淡淡道歉：“抱歉，不小心用力了。”


    江止岚狐疑地摸了摸刚刚被闻砚掐的皮肤，也没怀疑，说：“没事学长！”


    他们两个一起把书房清理完，江止岚顺手给垃圾袋打了个结拿在手上，闻砚知道他要离开了，主动把他送到玄关处。


    江止岚晃晃手中的手机，笑道：“学长，我是你的新邻居，有问题可以互相帮助。”


    闻砚心下一动，竟是有点想把这一幕记录下来。


    他看着江止岚渐渐消失在他家门口，临走前他还说了一句：“记得把花的种类发给我呀！”


    闻砚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连忙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即使这张照片基本都是虚影，甚至只拍到了江止岚的衣角，但他依旧看着这张照片。


    没过多久，闻砚嘴角出现一个浅浅的笑容，转身走进厨房。


    意外之喜。


    ————


    闻砚想求江止岚快睡觉吧，别撸猫了。


    “你怎么这么可爱呢宝宝。”


    “虽然你今天给我闯了这么大祸，但看在你今天乖乖按时吃饭的面子上，还是暂时原谅你吧。”


    ……


    闻砚躺在床上，摆出一个“大”字，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被迫听着江止岚的声音，无法入睡。


    他闭了闭眼，再次体会到共感的不易。


    更重要的是，江止岚明显把尔尔抱在怀里，他也被迫感受到江止岚怀里的温度，耳朵还时不时被他捏了捏。


    “嘶！”


    江止岚在那头突然夸张地“嘶”了一声。


    “忘了一件事。”


    没过一会，闻砚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岚：学长，你忘记给我花的种类啦！]


    闻砚给江止岚的备注还是他原本的微信名。


    他动了动手指，把“岚”改成了“江止岚”。


    “江止岚”终于出现在他的通讯录中。


    ［江止岚：学长睡了吗？如果睡了记得明天早上给我回个信息。］


    ［江止岚：晚安。］


    ［闻砚：没有，我没睡。花的品种是珍珠康乃馨，其实不着急的，我妈妈可能已经把这件事情忘了。］


    ［江止岚：没事，我正好多种一点给新家添点东西。］


    ［江止岚：那晚安了学长！］


    本身到这里一般人应该都会选择自动结束话题，可是闻砚又听到了江止岚的声音：“尔尔你饿不饿，要不要去搞顿宵夜？”


    如果江止岚现在去搞顿宵夜，那闻砚彻底不用睡觉了，现在是半夜十二点钟。


    闻砚抿抿唇，他动了动手指。


    ［闻砚：你还不睡觉吗？］


    ［江止岚：诶？可能没这么快，最近作息有点阴间。怎么了学长？］


    闻砚：……


    算了。


    ［闻砚：没事，晚安。］


    隔壁的江止岚觉得学长好像有什么话没说完，但也没在意，继续撸猫。


    徒留闻砚一个人躺在床上。


    但渐渐的，江止岚的声音在他耳边成为了催眠曲，闻砚的眼皮逐渐闭合，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闻砚睁开朦胧的睡眼，手自动定位到手机，打开一看，发现江止岚在早上八点就给他发来一条信息。


    ［江止岚：学长，你今天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