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钱不能给
作品:《寒门宰辅,连中三元后权倾朝野》 这时候,蒋新年站了出来。
他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大哥,而后一双眼睛看向眼前的便宜老爹。纵然蒋新年早就知道蒋老汉偏心眼子到了骨子里,却没料到对方竟然糊涂到了这种地步。
不顾大房的死活,执意要去填补二房的无底洞。
凭什么?
就凭自己的那没有半点贡献的二哥是读书人?
本来蒋老汉和李氏一听蒋老大松了口,眼中顿时一喜,可没想到关键的节骨眼上家里的老三竟然跳了出来,口口声声说这钱不能给?
“你说啥?”
蒋老汉瞪大了眼,浑浊的双目死死的盯住蒋新年,好似只要他敢继续说下去,就要活吞了他一般。
“我说,这钱不能给!”
蒋新年目不斜视,他盯着偏心至极的便宜老子,一句一字道:“爹啊,大哥家里已经没钱了,穷的连米缸都见了底,这些年,二哥读书,大哥能给的都给了。”
“当初分家的时候,二哥占的最多,拿的也最多,可这些年迎来送往都是大哥一家出的。他就是个农民啊,能拿的都给了,能出的也都出了。”
“年前的一场风寒,老大到现在还没好,两碗苦药汤就能解决的事情为啥小病拖成了大病,不就是因为家里没粮了吗?”
“二哥再要,我们就只剩下卖田了,可地卖了,我们吃啥,喝啥?都是你生的,难不成你要活活逼死我们不成?”
蒋新年的语速很快,话音儿却坚定。
只是闻声,蒋老汉的面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羞怒来。
“反了,反了啊,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咱们全家可都指望着老二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哇。”
“就是,你说不给就不给,老三,咱爹还没死的,轮得到你当家作主?”
李氏挤着嗓子,阴阳怪气道:“马上可就是秋闱的府试了,你二哥可是说这一次他有信心拿下秀才,到时候他可就是高高在上的秀才老爷了。不就是你要田税吗?秀才老爷高高在上,那可是能免除赋税的,到时候害怕什么赋税,都是一家人,我们当家的能害你们?”
闻声,蒋新年吐了口气。
尽管此刻他很想将自个儿的拳头抡圆了印在对方的脸上,但他还是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那如果没考上呢?”
蒋新年道。
闻声,李氏脸色一变,刚刚脸上还阴阳怪气下一秒变戏法一般挤出了两滴眼泪,李氏一把就拽住了蒋老汉的胳膊,哭嚎道:“公爹啊,老三这是在咒老二考不上啊,您老给评评理,评评理啊……”
一听这话,蒋老汉登时就怒了。
他做了半辈子老二能科举成功,而后光宗耀祖的美梦,如何能听蒋新年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丧气话?
“逆子,逆子啊……”
说着,这老汉上前一步,抡圆了的一巴掌就落在了蒋新年的脸上。
啪!
耳光清脆。
蒋新年的脸蛋顿时就肿了起来。
可他的神情却没半点变化,一旁的嫂嫂陈氏和老大蒋大来连忙就要过来阻止,却见蒋新年吐了口嘴里的血沫子,而后看向李氏。
“二嫂,二哥科举可有十一年了吧。”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面面相视,不知这个时候蒋新年忽然说这个做什么。
倒是李氏仰着头,神情颇为自得。
“那是自然,我们当家的可是文曲星下凡,十五岁便过了县试这可是咱们盘牛村的头一份,当时县老爷还夸奖过他说他未来有出息。”
闻声,蒋新年点点头,再道。
“十五岁过了县试,二哥成了童生,到现在已经二十六了吧。这些年参加的院试差不多也有十几次了,可惜一次都没过。”
蒋新年的话音儿平淡,但说出来的话却刺耳。
十几年科举,履试不中,这在老蒋家没人敢说这话,没人愿意听,也没人爱听。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家男人是文曲星下凡,他可是跟我说了,这一趟他一定能够金榜题名,成为万众瞩目的秀才老爷。”
李氏尖叫道。
“文曲星下凡?行吧,就当他是文曲星下凡好了,可若是这一次再不中呢?”
蒋新年追问道。
一听这话,李氏顿时急了,连忙就要向老公爹求助,索性蒋新年也没等着他们开口的意思,而是自顾自道:“如果这次再不中,那大哥就要去服徭役,咱们大衍的徭役剥皮削骨,哪怕是个正常人也得吃不了,落下三斤肉回来。”
“大哥如今纠缠病榻,连地都下不了,去一趟徭役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胡说八道,服徭役怎么会死人?再者说,我们二郎一定会高中秀才的,到时候那就是秀才老爷,往后他可是要当大官儿的。”
李氏登时就急了。
可蒋新年却没理,自顾自道:“爹应该知道的吧,大哥今年已经三十一了,早年膝下应当是有个孩子的。可惜没保住,要不然的话,我那小侄儿怕是应该也满五岁了。”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出来,不止是身前的蒋老汉变了脸色,就连陈秀珠的眼睛也红了起来。
当初陈秀珠嫁给蒋大来的第三年便有了身孕,本该是有一个孩子在的。
只可惜,当时的老蒋家却执意要老大蒋大来拿出来银钱给老二去拜访名师,希望能够得到指点,那时候二房也是如此说的,此番必然高中。
为了凑这些银钱,蒋大来卖了家中的一亩良田,掏干了最后一丝家底。
谁曾想,临产的时候,家中却连请稳婆的钱都拿不出。
那是个男孩儿啊。
“你胡说八道,别什么屎盆子都要往我们家扣,你们大房没能耐保住自己的孩子,跟我们二房有什么关系?要怪就怪你们命里无子,凭啥怪到我们头上来。”
“现在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拿出来说什么?”
李氏张牙舞爪,可表情却是意外的心绪。
当时要银钱的时候,她也是今日这般说辞的。
“那就不说以前,就说现在。”
蒋新年话音儿刚落,李氏尖叫着就要继续反驳。
可他却没搭理,而是径直走向了大嫂陈氏,陈氏张口欲言,却见蒋新年开口道:“嫂嫂,家中此番要缴纳的田税有多少?在哪里?”
闻声,陈氏怔了怔,她有心想不给。
可一想到方才老三的表现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将这些钱拿出来打水漂,把自家男人往火坑里推的她这才气哼哼的冷哼一声,而后扭身进屋,出来的时候手里则是拿了一个钱袋子。
“一共七两,其他的税要拿地里没打完的粮食给。”
蒋新年点点头,他伸手接过,然后往身前一放,指着钱袋子说道。
“爹,二嫂,这银钱放在这儿,”
“这是此次秋收的田税,嫂嫂的话你也听到了,全都在这儿,若是还要,就只能拿田地里没打下来的粮食。这是大哥的命,爹你要是不顾老大死活,这钱你尽管拿走。”
蒋新年的话音平静,目光直视着蒋老汉。
他倒想瞧瞧,这偏心眼子到了极点的蒋老汉到底肯不肯背上这逼死自个儿亲儿子的罪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