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是极致的纯粹与安静。


    大雪封山,天地间只剩下黑白灰的素雅色调,以及屋檐下冰溜子折射的泠冽寒光。


    林小满裹着厚厚的棉袄,正就着炕桌的热气刻着一个木雕,花花团在他腿边,呼噜声均匀。


    这时,他那台几乎成了摆设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山居的宁静。


    哦,对了,林小满家里是有电的,姥爷在世的时候就住在这里,早就通了电,只是因为清贫,家里没什么电器设备,电灯也不舍得经常用,要交电费的,还是煤油灯方便划算。


    林小满疑惑地接起,是一个陌生却又有点熟悉的号码,归属地显示,海南。


    “喂?!是小满吗?是我啊!张伟!以前咱俩一个组,老一起加班骂老板那个!”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热情洋溢、语速极快的声音,背景音里似乎还有海浪和欢笑声。


    张伟?林小满想起来了,是他以前在城市打工时,为数不多能聊得来的同事,都是被生活压榨的“牛马”,颇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情谊。只是自己回山后,就渐渐断了联系。


    “张伟?真是你啊?你怎么知道我号码?”林小满有些惊讶。


    “嗨,费老劲了,托了好几个人才问到!”张伟的声音充满了感染力,“兄弟我现在在南边混了,海南,知道吗?阳光、沙滩、海浪!冬天穿短袖,可比咱们以前那鬼地方强太多了,关键是机会多!钱也好赚!”


    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南国的美好和自己的“成功”,然后话锋一转,热情地发出邀请:“小满,我听说你回山里了?那地方多苦啊!别耗着了,过来玩玩呗!机票食宿我全包,让你也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生活!就当度假了,顺便看看有没有啥好机会!”


    温暖的阳光、湛蓝的大海、久未见面的老友……这一切,与窗外冰天雪地的寂静山林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林小满沉寂已久的心,确实被说得泛起了一丝涟漪。出去看看?似乎……也不错,但他立刻想到了花花。


    “可是,我……”


    他话没说完,腿边的花花却突然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然后,一个意念清晰地传入他脑中:“去看看吧。”


    林小满一愣:“你……你也去?”


    花花没回答,只是周身泛起极其微弱的光晕,下一秒,它竟然变成了一只仅有拇指大小、栩栩如生、精致无比的三花猫手机挂件,自动挂在了他的手机上。


    林小满目瞪口呆,看着手机挂件,又看看窗外积雪的山林,最终对着电话那头的张伟说:“……好,那我……过去看看。”


    几天后,林小满踏出了海南美兰机场的航站楼,一股湿热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咸腥和椰子的味道,瞬间让他出了一层薄汗。


    眼前是截然不同的世界,高耸的棕榈树、湛蓝到不真实的天空、穿着鲜艳夏装匆匆行走的人们……一切都明晃晃、热腾腾,与他刚刚离开的冰雪世界恍如隔世。


    张伟果然在出口等着他,晒黑了不少,穿着花衬衫短裤,热情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他开车(一辆看起来很旧的电动车)载着林小满前往住处。一路上,张伟依旧滔滔不绝,指着路两边的高楼大厦,说着哪个项目赚钱,哪个老板又发了财,语气里充满了对财富的渴望和一种莫名的亢奋。


    然而,当电动车拐进一个看起来有些老旧的居民小区,停在一栋单元楼下,并带着林小满走进一个门牌号模糊的合租房时,林小满心里那点疑虑开始放大。


    房子不大,却挤着好几个人,见到张伟带着林小满进来,他们都立刻站起身,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


    “欢迎欢迎!欢迎新朋友!”


    “这就是张哥常提起的林兄弟吧?果然一表人才!”


    “快请进,路上辛苦了吧?”


    张伟笑着介绍:“这些都是我室友,也是好兄弟,好姐妹!大家在一起互帮互助,共同创业!”


    林小满粗略一看,四男三女,加上张伟,这小小的两居室里居然住了八个人?男女混住,条件似乎并不像张伟吹嘘的那么“成功”。


    他被安排在一个狭小的、堆满杂物的客房床位。放下行李,他想去洗把脸,立刻有一个自称“小王”的年轻男人热情地陪他去,并“贴心”地告诉他洗手间的东西怎么用。


    他想下楼买瓶水,另一个叫“李姐”的女人立刻说:“哎呀,外面太阳大,你不熟悉,我陪你去吧!”


    之后,无论他想做什么,去哪里,总有一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出现,陪伴左右,笑容可掬,却寸步不离。这种过度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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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关怀”,让林小满感到一种无形的束缚和压力。


    晚上,所谓的“接风宴”就在拥挤的客厅里进行。饭菜简单,但气氛却异常热烈。大家不停地敬酒,说着各种励志、成功、感恩的话语,不断强调“行业”的光明前景和“大家庭”的温暖,却对具体做什么业务语焉不详,只是反复说“明天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林小满坐在其中,脸上保持着初来乍到的、略显拘谨和好奇的笑容,符合一个刚从“穷山沟”出来的“土包子”人设。但他心里,那面被山林风雨和精怪邻居们磨砺过的明镜,早已照出了这一切的虚妄。


    他闻不到海风自由的咸味,只闻到合租房的拥挤和廉价香烟味。他听不到海浪的澎湃,只听到空洞的口号和对财富的贪婪嘶吼。他看不到南国的美景,只看到这几双被狂热和焦虑充斥的眼睛。


    山林教会他观察自然万物最细微的征兆,教会他倾听沉默背后的声音,更教会他分辨什么是真正的宁静与富足,什么是虚张声势的匮乏。


    眼前这一切,与他那个虽然简朴却自由自在、充满真情实意和自然灵性的山居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他想他的小院了,想冬天里烧得暖烘烘的土炕,想邻居们那些稀奇古怪却真诚的“问候”,甚至想黄大爷的碎嘴和大个儿的憨傻。


    酒过三巡,那些人说得更加露骨,开始画着巨大的财富蛋糕,鼓励他“投资”、“拉人头”、“改变命运”。


    林小满端起一杯泛着泡沫的廉价啤酒,看着杯中扭曲的、亢奋的倒影,心里一片清明,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一张张被欲望炙烤的脸,最后落在手机链上那个一动不动、仿佛只是个装饰品的花花挂件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的弧度。


    “好啊,”他听见自己用带着点山里人憨厚好奇的语气说,“明天,我就跟各位大哥大姐去‘看看’。”


    他心里补充了一句:看看你们这局,做得精不精?


    南国的夜晚,温热而潮湿。林小满躺在陌生的、吱呀作响的床上,心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急于脱身的厌烦和一种强烈的、对家的思念。


    他轻轻碰了碰手机上的小猫挂件。


    “花花,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