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者

作品:《嫡女救世手札

    香炉换新,桂花熏香在屋内飘散,一众婢子在屋内轻手轻脚的洒扫,窗扉推开,阳光洒落进来,斑驳树影下,侍婢的身影一个个路过。


    宁兰因垫着手臂趴在窗柩上,浅薄的纸条出现在她掌心间。


    “孤雁飞去,竹林落归,喜悲相对,日暮相见。”


    翩翩手里端着糕点,接道:“小姐,这是……”


    宁兰因回神,掌心微微蜷拢,将纸条收好:“没什么,寺庙里高僧给的偈语罢了。”


    榻上置有一小桌,翩翩将手里捧着的瓷盘轻轻搁置在桌面上,“小姐——”


    “怎么了?”宁兰因看翩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翩翩的手揪紧了些:“小姐……今晨婢子出府采买,回府之际被人截下……”


    宁兰因问:“那人是谁?”


    翩翩摇了摇头,又蹙眉:“婢子未曾询问他的名姓,但小姐是见过他人的,来人就是那东陌皇子的贴身侍卫之一。”


    “可是你之前口中那愚笨且与你结下梁子的那个?”玉柔绕过了花鸟绣屏,走了过来。


    “正是他。”


    玉柔来到宁兰因跟前,弯腰福身,道:“小姐,将军府的二表公子来了,如今正在夫人的瑞华院中叙话呢。”


    “嗯。”宁兰因起身,理了理衣袖,道:“去母亲院子里吧。”


    “是。”


    相府的鹅卵石小径自脚下蜿蜒,泛着温润光泽,葱茏草木两边繁花如绮,远处一湾碧水悠悠,荡起层层涟漪,岸边垂柳依依,柔枝浮水,如青丝曼舞。清风徐来,伴着草木幽芳与泥土微腥。


    藕荷色的裙摆迈过木槛,越过拱门,浮光透过窗扉上的花纹照进屋来,宁兰因看到了会客堂里的人。


    “娘亲,表兄。”


    李玖看着知书达理的女儿满目欣慰,“兰因,坐。”


    “是。”宁兰因坐到了李业书的正对面。


    将军后人,朝气阳刚,李业书常年养在华京城内,虽是将门子,却一身的矜贵公子气。他对着妹妹微笑,眼底的宠溺难以掩藏:“宁宜妹妹,我今日寻来府上,可是淘到了好东西给你。”


    相府之中有三位金尊玉贵的小主人,就是丞相大人的三个儿女:长女宁梓宥,二子宁远期,以及最小的女儿宁宜。


    而宁宜的小字便是“兰因”。


    李业书抬起手,身后的婢女就将锦盒放到他手上,他站起身来,神神秘秘的模样令李玖看了失笑。


    她这个小侄儿啊就喜欢故弄玄虚,小时候得了好东西就往相府里跑,给梓宥姐姐一份,宁宜妹妹一份,现如今梓宥成了皇后,她的好侄儿就一心把好东西送这唯一的妹妹。


    李业书满眼的笑意,在宁兰因面前打开锦盒来,一对光泽亮丽的羊脂玉手镯置于其中。


    宁兰因眸色微讶,侧目看了眼娘亲,这手镯贵重,她是该收还是不该收。


    李玖对着女儿轻轻点头,这小子送来的东西,要是不收下,可有的闹腾。


    宁兰因敛下眸来,示意玉柔收下,温柔一笑道:“二表兄有心了。”


    李业书顿时满脸的自豪得意,欣笑道:“应该的,应该的,我可就你一个妹妹,送多少东西给你都是应该的。”


    李玖看侄子一高兴就眼睛发亮,嘴角上扬的模样,忍不住扭脸憋笑,这孩子啊可经不住夸,尤其是宁宜这个妹妹夸他。


    李玖手里捏着手帕捂嘴,她了解自己女儿,接下来就肯定是:


    “业书表兄,你对我这样好,我最是喜爱你了。”


    “哎呀呀呀——”


    不出李玖所料,李业书顿时激动的不行,小动作都多了起来。


    又是挠头又是揉后颈的,面上的笑比之前更甚,他捂着嘴低下头憋笑,却是怎么都忍不住,一副“喜欢上我,你有品”的模样。


    李玖嫌弃得没眼看,她清了下嗓子:“好了好了,业书别傻笑了,快坐回去。”


    宁兰因有些无措,这表兄怎么跟刚开始见面的平和表兄判若两人啊。


    李业书笑的眉眼弯弯,坐回了椅子上。


    李玖对着女儿讲话,语气多是笑意,并无责备:“你少夸你业书表兄,这孩子不经夸,一夸他,那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找都找不回来。”


    “是,娘亲。”


    送走了李业书,回房的路上,翩翩一拍脑袋,道:“小姐,婢子把这件事给忘了。”


    宁兰因停下脚来问:“何事?”


    翩翩挠挠头,一股脑的抖落出来:“那侍卫说此事是一场误会。他说此事皆因婢子和他的纠纷而起,他主子派他来调和此事,他就找到了婢子这边。他对婢子讲他一人为此事负责,婢子便反问他:你负责?你负什么责?你怎么负责?能把毒解了?能把命救了?还是说你打算以命相抵,逼我们呢?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什么样你主子也就什么样,同流合污,出了差错就派你这么个人来解决,是何居心啊?你能解决的了吗?事情解决不了,我倒是能先把你给解决掉。”


    翩翩讲话的语气伴着动作活灵活现。


    宁兰因不觉翩翩这样厌烦,反倒是更喜欢她的率真和活泼,她眼含笑意的问:“然后呢?”


    翩翩掐着腰,想了想,接道:“那人敌不过,半天只会说个你、你、你、我没理他,他气极,只撂下话说让人去东馆找他便走了。”


    “你是这样跟人说的?”


    翩翩一脸认真:“嗯。”


    ……


    屋内茶香四溢,裕平看着面前耷拉着脑袋的裕安无言以对。


    裕平转身为柳葙黎看茶。


    柳葙黎神色如常,手中执笔取来点墨,循规蹈矩的字跃然于纸上,他轻言:“办事不利,自去领罚。”


    裕安:“是。”


    纸上的墨迹晾干,散发出阵阵异香,不远处的盒子动了,又动了,细微轻颤,而后又慢慢平静下来,似是无事发生。


    “烧了吧。”


    “是。”裕平接过夹在柳葙黎指尖的纸,置于火焰之上。


    纸缓缓变为了灰烬。


    “别烧了,别烧了。”


    李玖轻晃女儿的肩膀,把女儿手上的香火纸夺下。


    佛像之下,宁兰因愣然失神,还是左手无名指指尖碰到了火焰,灼烧的炙痛感令她回神。


    “嘶——”原本粉嫩的指尖变得通红一片。


    李玖心疼的把女儿的手握在掌心,轻轻吹了吹,又揉了揉,家里的宝贝疙瘩受了伤,她当娘的比谁都心疼。


    李玖担忧的问道:“乖女儿啊,没事儿吧?”


    宁兰因摇了摇头,挤出勉强的一丝笑来,将手从娘手里抽出:“娘,不是什么大事。”


    李玖急言:“都烫着变红了,怎么不是大事,你这孩子,跟娘回去,娘带你去医馆看大夫拿点药,得好好细养才是。”


    宁兰因的眼中倒映着娘亲对她的关切,她笑了笑,多了几分真意,却还是摇摇头道:“娘,我没事,我想去寺院后面走走。”


    拗不过女儿,李玖心里叹了口气。


    院内竹林幽深,不负缘林寺盛名。


    宁兰因独自一人,越过重重竹林,一步一步往深处去,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拨云见雾般,在竹林深处一小小的茅屋映入了眼帘。


    此地偏远幽深,难为常人寻到,可如今,宁兰因已经来的是第三次了。


    茅屋外有一小僧在院里打坐,觉出有人来访,他起身,对来者行了佛家的礼:“宁施主,请。“


    竹筒置于桌上,冰冷的泉水被晃的荡漾。


    宁兰因执巾帕擦拭左手无名指上的冰水,她看着对面高深莫测的僧人道:“老者,烦请解惑。”


    这老僧人并未睁眼,只道:“有缘之人,无惑可解。随心,顺天意。”


    宁兰因道:“我来到这里,所谓是何?”


    老僧静默良久,幽幽道:“动荡。”


    宁兰因垂眸沉思:“可是与各国危机有关。”


    老僧不言。


    宁兰因亦是沉默,她垂在桌下的手微微蜷缩,她换了个问法:“危机动荡解除,我可能归家?”


    老僧开了口,慢慢道:“是……也不是。万事随心,顺天,顺意。”


    老僧的话又绕回了开头,宁兰因心里还有最后一问:“我初出竹林时,出现在手中的偈语所为何意?”


    老僧摇了摇头。


    门扉被人轻叩三下,小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老师父该入定了。”


    地上枯碎的枝叶被人踩的簌簌作响。


    翩翩靠在玉柔的肩上,看着小姐入林的方向望眼欲穿。翩翩等得有些担忧无奈:“玉柔姐姐,小姐为什么不让我们跟着进啊。”


    玉柔目不斜视看着前方,道:“缘林,讲究缘法,我们跟着小姐或许会让小姐失了缘,之前小姐倒是带你去了,可有寻到任何?“


    翩翩摇摇头,有点泄气:“没有。”


    一抹玉白出现,宁兰因的身影自竹林中走了出来。


    “小姐,小姐。”翩翩第一时刻奔到跟前,接过竹筒道:“小姐,您的手还疼吗?”


    宁兰因摇摇头:“早就不痛了。”


    玉柔:“小姐,夫人已经在下山的马车上等着了。”


    宁兰因:“嗯,我们去找娘亲她们吧。”


    下山的马车颠簸的走着,突然像似被定格在画内。


    男人的指尖轻抚过画像,低调奢华的马车被人画在画里,谪仙般的人儿呢喃似的开了口:“哥哥,这华京城的繁华果真如此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