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盛夏，窗户外的蝉鸣声响个不停，房间里内却安静得过分，只剩下，竹筷碰撞在瓷碗上的轻微动静。


    “笃笃笃。”


    饭桌上，郑筱兰看着正拿着筷子戳着碗的顾盼兮，叹了口气：“盼盼。”


    他们刚查了高考成绩，意料之中的三百分，数学成绩尤为惨烈，只有25分。


    听到妈妈叫自己的名字，顾盼兮停下了手中动作，看着碗里呗自己蹂躏过的米饭，缓缓转头看向郑筱兰：“妈妈……”


    刚成年不久的女孩儿，眉眼还稍显稚嫩，却已见其未来美艳勾人的底子。弯弯的柳眉下，是一双盈盈秋水般的桃花眼，水波潋滟勾人。她平时撒娇惯了，叫完人后，红润的唇不禁微微嘟起，声线又软又黏乎。


    一时间，郑筱兰心里本就只有一丝的闷气也消失不见。


    要是女儿调皮捣蛋，导致成绩没有起色，她还有生气的理由。


    可事实呢？乖女儿每天起早贪黑地上学，兢兢业业地完成作业，最后却还是改变不了脑袋空空的事实。


    更何况，每每对上女儿那张脸，看着她朝你委委屈屈地一瘪嘴，再大的火都灭了。


    确认顾盼兮已经没心情继续吃饭，郑筱兰干脆也放下了碗，柔声道：“高考成绩出来了，接下来我们就得填志愿了，盼盼有想好报什么专业了吗？”


    顾盼兮咬着下唇，纠结了好一会儿，糯糯答：“我不知道。”


    郑筱兰继续引导她：“我们盼盼的手工做得很棒啊，有没有想过，填报美术或者设计这类相关的专业呢？”


    听到美术与设计，顾盼兮不禁抬眸看了对坐，安静吃饭的少年一眼，才转过头看向自己妈妈：“我之前也有这么想过，弟弟他还帮我找了不少学校的资料呢。但是，那些学校都好远啊，我不想离开妈妈和爸爸。”


    似乎是想到自己一个人去到陌生的城市，孤立无援的可怜样子。


    顾盼兮赶忙挪了挪凳子，一把搂住母亲的胳膊，琉璃似的眼睛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妈妈你想让我去外地读大学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成年了，该学会独立，打算把我赶出去了？”


    “诶～”郑筱兰听到出乎意料的问题，愣了愣，随即无可奈何地按了按乖女儿的额头，“妈妈什么时候这么说了？你惯会给我扣帽子了！”


    家长最擅长翻旧账了：“我记起来了，当初小樾刚到我们家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明明我……”


    “哎呀！”顾盼兮着急忙慌地扯住郑筱兰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提那件事情。


    同时小眼神还悄摸摸地瞥向一旁的程樾白，见对方脸上露出分明显的困惑，张嘴想要问些什么，顾盼兮赶忙扭头，凶凶地瞪了他一眼——不准问!


    少年似乎真被她威慑到了，微启的嘴唇重新闭上。


    威胁成功，顾盼兮颇为满意，又扭过头，继续和郑筱兰撒娇。


    殊不知，在她转头过去的瞬间，向来沉静内敛，喜怒不流于表面的程樾白，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顾盼兮以为他不知道那件事。


    可事实上，他那个时候就在旁边听了全程，尽管并非他故意。


    那个时候，他才刚来到这个家不久。


    一家三口的幸福之家突然多出一个人，打破了这个家庭固有的和谐。


    尽管郑筱兰和顾庭知都是非常和善的人，对他也非常好，可也改变不了，他与她们非亲非故，只是一个外来户的事实。


    他躺在专门为他收拾出来的卧室里，床垫柔软，被套还带着一股柔顺剂的香气。


    他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


    想着要不要出门去阳台透透气，结果刚走到房门边扯开一条缝，就听到了，一道甜糯的女声。


    他一下子就听出来，那是他新任“姐姐”的声音。


    姐姐的名字是顾盼兮，非常好听的名字，同时她也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


    见到对方的第一眼，他脑子里就自发冒出了《丽人行》里的句子：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女生乖巧地站在母亲的身边，澄明闪亮的眼睛看向他，眼中没有一丝恶意，有的只有单纯的好奇，好似落在池塘里的星子般。


    她主动朝他伸手向他表示自己的善意。


    那是一双极柔软的手，触之温滑细腻，指尖浅浅挠过掌心，不知怎地，激得程樾白一阵颤栗。他怔然间，听到了女孩儿的声音，又甜又软，就跟他偶尔间尝过一次的棉花糖一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那好听的声音里面竟然带上了哭腔。


    “呜呜呜，妈妈。”


    程樾白握拳回神，正诧异于顾盼兮怎么会哭，就听到郑筱兰的声音紧接着响起，问出他的心中所想：“乖宝你怎么哭了？是谁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没人惹我生气。”这句话的声音闷闷的。


    程樾白猜，顾盼兮大概率是牢牢地抱住了郑筱兰，精致的小脸都埋在对方温暖的怀抱里，才会发出如此低闷的声音。


    “那是怎么了？盼盼愿意告诉妈妈吗？”郑筱兰听起来倒是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耐心温和地安抚着女儿。


    “就是，就是……”女孩儿好似被她问住了，声音一下子就弱了许多，支支吾吾的，似乎羞于说出接下来的话。


    这时的顾盼兮会是什么样的？


    程樾白试着想象了一下：如凝脂般白皙的脸颊因为害羞而露出淡淡的粉色。她惶恐不定的望着自己的母亲，轻咬住下唇，纠结要不要向她吐露自己那难以启齿的念头。


    “就是什么呢？”郑筱兰继续引导。


    嗫嚅了好一会儿，顾盼兮才期期艾艾地说：“我听班上的同学说，程樾白特别特别聪明。他一来，他们班上的班主任就夸他，说程樾白是他教过的学生里面，最聪明的那个。”


    听到这里，打小就听惯了赞美的程樾白不知为何，有些脸热，握住门把手的手指像是触电般收了回来。


    可他更加好奇接下来，顾盼兮会说什么了，整个人几乎是贴到了门上，全神贯注地去捕捉接下来的谈话。


    “小樾很聪明，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郑筱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顾盼兮见妈妈不懂自己的暗示，登时就急了：“我成绩不好，他又这么聪明，不就显得我更笨了吗！”


    程樾白愣了愣，怎么会呢！


    他几乎是本能地就想打开门冲出去，告诉顾盼兮，姐姐你一点也不笨，但顾虑到此刻略显尴尬的情景，他忍住了。


    那么顾盼兮到底笨不笨呢？


    她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不算个聪明的孩子，至少在学习上，完全够不上聪明。


    课堂上那些聪明的小伙伴们都开始踊跃回答老师问题了，她还在慢慢消化老师说的上上句话。


    明明自己的爸爸就是数学老师，可她只要看见那一大串的数学公式和数字，就觉得头晕眼花，怎么都学不进去。


    哪怕她很努力地钻研了，可过一段时间再看，那些公式定理又再度变得无比陌生。


    她不是不知羞耻的孩子，看着自己糟糕的成绩，几乎是急得天天掉眼泪。


    可越急，学得越差，学得越差，就越急。


    最后，父母二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哄她说，学习成绩不重要，盼盼开心才最重要。


    顾盼兮学习能力不太行，智力可没缺陷，对于父母的这番言论，她起初还是有所怀疑的。


    直到她又一次将自己惨不忍睹的成绩单拿回家，百般确认，顾庭知两人脸上没有出现横眉怒目的生气模样，才彻底确认，爸爸妈妈没骗她。


    虽然她成绩差差的，但是不影响爸爸妈妈爱她。


    就在她以为这样的好日子，会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半路杀出了个程樾白。


    在程樾白来之前，爸爸就提前和她聊了聊。


    他告诉她说，程樾白的父亲一直都在偏远山区支教，前不久因为意外去世了。


    他作为对方的好兄弟，不能眼看着好兄弟的孩子就此沦为孤儿，他打算将人带回家里，赞助对方读书，直到高中毕业。问她愿不愿意家里多一个弟弟。


    顾盼兮听完后，没有立刻答应，拨弄起心底的小算盘。


    在爸爸的讲述里，已经是孤儿的程樾白确实太可怜了。爸爸妈妈都很爱很爱她，那她不妨大度一点，分一丢丢的关爱给他。


    嗯，只有一丢丢，爸爸妈妈还是属于她的。


    可是，顾盼兮没想到，这个不苟言笑，看着就很不好接近的男孩儿居然这么聪明！


    顾盼兮太讨厌聪明人了。


    在学校里，老师就喜欢那种聪明的好学生，和她们说话的时候，都笑得更灿烂些。


    小区里的叔叔阿姨也经常拿好学生来教育那些不听话的弟弟妹妹。


    顾盼兮深刻意识到，天底下的大人都是偏爱聪明孩子的！


    自己的爸爸妈妈肯定也不例外，他们也会越来越疼程樾白的。


    越想越委屈，最终实在憋不住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咪咪地将准备睡觉的郑筱兰扯到了客厅质问她。


    结果还没有到质问环境，顾盼兮一个没忍住，先掉了眼泪：“呜呜，家里有了这么聪明的程樾白，你们之后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程樾白已经记不清当时郑筱兰的回答了。


    但他可以确信，男生看向正如同小猫一般，轻轻用脸蹭着郑筱兰的顾盼兮。


    捏住筷子的手指缓缓收紧，他也会一直喜欢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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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高考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