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最后一门考完，铃声一响。


    高三教学楼炸了。


    憋了三年的那股疯劲儿，全撒了出来。


    “嗷——”


    不知道谁先带头吼了一声。


    下一秒，每个教室都爆发出掀翻屋顶的欢呼。


    “解放了！”


    “老子再也不用刷五三了！”


    走廊瞬间被冲出来的人挤爆。


    所有人互相抱着，喊着，笑着哭，哭着笑。


    哗啦啦——


    三楼有人把练习册和卷子撕成碎片往下撒。


    夕阳的血色光里，纸片乱飞，像一场盛大的白色暴雪，是独属于他们的告别。


    整个学校，到处都是又哭又笑的学生。


    这股狂热一直持续到晚上的班会。


    班主任魏红军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这群野马，脸上那股严肃劲儿没了，反倒笑呵呵的。


    “行了行了，都给我安静。”


    他拍了拍手，等教室里的噪音小了点，才开口。


    “考完了，接下来就是等成绩，填志愿，但在这之前，咱们班得吃顿散伙饭，搞个毕业活动，也算给你们的高中留个念想。”


    “散伙饭！散伙饭！”


    一听吃的，郭洪涛立马活了，第一个带头起哄。


    “除了吃饭，还有别的没？”


    有同学跟着问。


    班长吴涛站起来，推了推眼镜。


    “我建议，咱们可以在学校的体育馆，办一场毕业舞会。”


    舞会？


    这词儿有点洋气。


    班里大部分人都懵了。


    “舞会？就咱们学校那破体育馆？能行？”


    “对啊，咱们又不会跳，到时候一群人杵那大眼瞪小眼，多尬。”


    “还得弄音响灯光，布置场地也费劲，不如多吃顿饭。”


    下面议论纷纷，明显没人感兴趣。


    舞会，不就是换个地方继续尴尬么。


    吴涛显然也想到了这些，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气氛就要冷下来的时候，教室后排，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了。


    “我觉得，舞会这主意不错。”


    全班的视线，刷的一下全黏了过去。


    连陈灵珊都意外的抬起了头。


    她印象里，苏元对这种集体活动向来是能躲就躲，今天尽然转性了？


    苏元迎着所有人的注视站了起来，表情倒是挺认真，不紧不慢的走到讲台边。


    他没看吴涛那张有点僵的脸，直接对着全班。


    声音不大，但很清楚。


    “我知道你们怕什么，怕尬，怕没劲，怕麻烦。”


    他停了一下，扯了下嘴角。


    “但如果，这场舞会换个玩法呢？不搞正式的，主题就叫‘回到过去’，每个人都穿自己初中，甚至小学的校服来，是不是就没那么拘束了？”


    “舞会上也不用非得跳交际舞，咱们可以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看露天电影，还能整个跳蚤市场，交换带着回忆的旧东西。”


    “放的歌也不是听不懂的古典乐，是咱们从初中听到现在，每一首都刻着青春烙印的流行歌。”


    苏元一条条的往下说。


    他这么一讲，台下人的兴趣肉眼可见的上来了。


    那些本来觉得没劲的学生，脑子里以经有了画面。


    “卧槽！这个牛逼啊！真心话大冒险我喜欢！”


    郭洪涛第一个跳起来响应。


    “对对对！交换旧东西这个好，我的那本签名版《龙族》，终于能拿出来显摆了！”


    “穿小学校服？哈哈哈哈，那我岂不是全场最靓的仔！”


    班里的气氛瞬间被点燃，这个原本没人想去的舞会，一下成了所有人都盼着的大活动。


    吴涛站在旁边，看着讲台上几句话就煽动了全班的苏元，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


    他本想借着组织舞会的机会，在陈灵珊面前好好秀一把，顺便巩固班长的威信。


    结果，风头全让苏元一个人抢光了。


    陈灵珊看着台上的苏元，眼睛很亮。


    她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同桌了。


    他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自己不知道的？


    接下来的筹备，苏元的行动力简直不像人。


    一套专业的音响设备和灯光，不知道他从哪捣鼓来的。


    他拉着郭洪涛几个男生，就花了一个下午，把体育馆布置得有模有样。


    彩色的气球，闪烁的串灯，还有墙上贴满的，大家从初中到高中的集体照。


    破体育馆硬生生被改造成一个青春回忆派对。


    苏元正在调试最后一盏彩灯，他站在高高的梯子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


    一抬头，他正好看见不远处的陈灵珊。


    她正和几个女生一起，在墙上挂彩带。


    今天没穿那身宽大的校服，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配牛仔裤，扎着个清爽的马尾。


    彩灯光影变幻。


    她仰着头，侧脸的线条很柔和，嘴角带着一点笑意。


    苏元看着她明亮的笑，手里的动作停了。


    心跳漏了一拍。


    看着人群里的陈灵珊，他脑子里一个念头无比清楚。


    就是现在了。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场舞会，是为你准备的舞台，也是为我准备的。


    重活一世，他不想再有任何遗憾。


    他要在这场自己亲手准备的舞会里，做那件最重要，也最需要勇气的事。


    他要告白。


    ......


    考后的聚餐，定在一家烟火气十足的大排档。


    几十个刚下战场的学生彻底放飞，啤酒瓶子和饮料瓶子堆满一桌又一桌。


    划拳的，笑骂的，喝多了抱着人哭的，声音大得快把屋顶给掀了。


    郭洪涛显然喝高了。


    胖脸通红，勾着苏元的脖子，舌头都大了，却难得的一脸正经。


    他喷着满嘴的酒气，眼睛却很亮。


    郭洪涛说完，重重的拍了拍苏元的肩膀。


    兄弟这份最实在的祝福，让苏元胸口一热。


    是啊。


    毕业。


    他上辈子最大的遗憾。


    因为前途，因为异地，他只能看着那个女孩从自己的世界里走远，最后成了通讯录里一个再也不敢碰的名字。


    这一次，他绝不会让历史重演。


    苏元端起面前那杯满的冒泡的啤酒，没说话，仰起头，一口干了。


    冰凉的酒液滑进喉咙。


    他的眼神却烧了起来。


    毕业舞会。


    告白。


    这一次，他绝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