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看着创可贴跟碘伏棉签，愣了一下。


    跟着，惊讶很快就融化成了一片温和的笑意。


    他没说任何客套话，比如“不用了”或者“小伤而已”。


    他知道，对鼓足勇气才迈出这一步的陈灵珊来说，任何拒绝都是伤害，接下才是最好的回应。


    他当着她的面，拿起那包碘伏棉签，撕开包装，开始清理自己的伤口。


    他那劲头不像在处理伤口，倒像在修复什么宝贝。


    陈灵珊没抬头，眼睛死死钉在面前的课本上，可抖个不停的睫毛跟紧抿的嘴唇，还是漏了她心里的不平静。


    苏元清理完伤口，又撕开那片创可贴，方方正正的贴了上去。


    都弄好了，他一转头，正好撞进她那双有点紧张又带着探寻的眼睛里。


    苏元没笑，声音放得很柔，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谢了。”


    陈灵珊心里砸开了一圈圈的水花。


    她主动的关心，有了着落。


    这个行为的闭环，算是完成了。


    她感觉自己跟这个男生之间那堵看不见的墙，哗啦一下，又倒了一片。


    下午的自习课，教室里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郭洪涛那颗心里又跟长了草似的，按捺不住了。


    他拿着一本崭新的相声段子集，猫着腰凑到苏元身边，神神秘秘的说道：


    “老苏，老苏，快，我又想了几个新包袱，你帮我参谋参谋。”


    苏元正闲得发慌的转着笔，闻言挑了挑眉，也故意压着嗓子，用就他们俩跟前桌能听见的动静，坏笑着开口：


    “行啊，你说来听听。”


    “我想了一个关于老师的，说咱们老魏...”


    “没劲，”苏元直接打断他，眼角余光扫了眼旁边那个假装在认真刷题，耳朵却竖得比天线还高的同桌，“要我说，就应该来点有深度的，比如...关于咱们班冰山学霸的内心吐槽。”


    “冰山学霸？”


    郭洪涛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立马笑得贼兮兮的，“这个好！这个劲爆！快说说！”


    陈灵珊捏着笔的手一紧，脸颊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


    这两个家伙，胆子也太大了！


    苏元清了清嗓子，继续用那刚好的音量，一本正经的瞎扯：


    “你看哈，就说咱们班的学霸，表面上是不是天天在刷五三，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


    “对对对！”


    郭洪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但实际上呢，”苏元话头一转，语气也跟着神神道道的，“她其实是在用摩斯电码，通过敲桌子的频率，跟外星人交流，抱怨地球的题实在是太简单了，已经满足不了她那领先了五百年的大脑。”


    这梗烂得可以，也扯得没边。


    郭洪涛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差点没抽过去。


    而旁边一直装模作样做题的陈灵珊，听到这扯到天边的梗时，到底没绷住。


    “噗嗤——”


    一声很轻很轻的笑，从她咬着的唇边溜了出来。


    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咳了一声盖过去，然后把头埋得更低，脸颊红得跟块烙铁似的。


    就这么个只有他们三个人才懂的笑点，像把小刷子，一下子就把俩人之间那点最后的别扭给扫干净了。


    又一次课间，苏元在笔记本上涂涂画画，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他一个不小心，本子摊开的角度大了点，正好让旁边的陈灵珊，一眼瞟到了上头的内容。


    那是一段写的歪歪扭扭的，还没成型的歌词。


    ……


    当夜空被染黑，总有人在追逐那不灭的星光……


    陈灵珊的目光只在那追逐星光四个字上停留了零点五秒，心跳却没来由的漏了一拍。


    也就在这时候，苏元好像才发现她在偷看，脸上一闪而过一点窘迫，快得像道闪电就把本子合上了。


    那副秘密被撞破的不好意思，演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他挠了挠头，然后为了岔开这尴尬，装作随口一问的开口道：


    “哎，话说回来，你的乐感那么好。如果让你自己来写歌，你会写些什么主题？”


    这话题转得可真巧。


    他这么一下，就把重点从评价他那丢人的半成品，不动声色的挪到了探寻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上面。


    陈灵珊被他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发愣。


    写歌？


    她从来没想过。


    她摇了摇头，小声说了句：


    “不知道。”


    但这次她没躲开这话题，反而真低头想了起来。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动，落下一小片好看的影子。


    苏元心里有数，又一颗种子在她心里埋下了。


    临近放学，郭洪涛的八卦雷达又开始嗡嗡作响。


    他从后头拍了拍苏元的肩膀，那音量不高不低，刚好够认真听讲的陈灵珊也听个一清二楚。


    “老苏，说真的，唐雨柔是不是还对你有意思啊？我瞅着她最近老往咱们这边看。”


    来了。


    苏元心里乐了，知道这是个好机会，能把陈灵珊心里最后那点不踏实给彻底摁下去。


    他回过头，连声音都没刻意压，带点开玩笑的调子，懒洋洋的回答道：


    “得了吧，胖子，你一天到晚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


    他顿了下，语气里那股调侃听着理直气壮。


    “人家是英语课代表，我是数学课代表，我们这叫纯洁的学术革命友谊，懂吗？为了共同的革命目标而奋斗！”


    说完，他好像又想起个事儿，补了句最关键的。


    “再说了，高中谈什么恋爱，不都得好好学习嘛。”


    他故意重复了自己当初在班里传开的那句名言。


    同样一句话，换个时间换个场景，听在不同人耳朵里，那味儿就全变了。


    这会儿，这句话再响起来，钻进陈灵珊的耳朵里，就跟颗定心丸似的。


    这话听着不再是敷衍，也不是装清高。


    而像是一种原则，一种对所有人的原则。


    除了...她自己。


    苏元就用这种最自然的方式，明明白白的跟其他所有女生划清了道，没露一点痕迹，又一次让她明白，她在他这是特别的。


    陈灵珊低着头，装作在卷子上写东西，可那支捏在手里的笔，半天也没落下去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