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汇演很成功，那股劲儿在每个人心里都还没散去。


    但烟火散完，第二天回到现实，总感觉哪儿不一样了。


    苏元走进教室，一眼就瞅见那个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身影。


    陈灵珊已经到了。


    苏元不用猜，也知道这座冰山这会儿心里肯定乱成了一锅粥。


    他朝着自己的座位走过去。


    听到脚步声，陈灵珊的肩膀几不可查的抖了一下，下意识抬头，视线正好跟走过来的苏元在半空对上了。


    “嗡！”


    她的脑子当场就空了。


    昨晚后台那个笑，那个没憋住的发自真心又灿烂到不像自己的笑，没任何预兆的又跳到眼前。


    一股热气轰的从胸口顶上脑门。


    她像只被猎人盯上的受惊兔子，猛的低下头，用书死死挡住自己发烫的脸。


    她假装在聚精会神的背单词，但红透的耳根子早就把她卖干净了。


    苏元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差点没笑出声。


    这可爱的演后后遗症，比他想的还严重。


    他很清楚，这会儿绝对不能提昨晚的笑，随便一句玩笑话，都可能让这只刚探出脑袋的兔子，立刻缩回她那最硬的壳里头。


    苏元在座位上坐下，没马上说话，给了她足够的时间缓一缓。


    两人间的沉默，带着点尴尬，又混着一种以前从没有过的奇妙气氛。


    最后还是苏元先开了口。


    他没提那个大家都懂的笑，而是身子稍微往前倾了倾，侧过头，用一种特别认真，跟讨论学术问题似的语气，轻声说：


    “说真的，你昨天唱歌太牛了。”


    陈灵珊握着书本的手指攥紧了。


    她想过一百种苏元可能开口的调侃方式，就是没想过，他会用这么正式的语气，夸她的歌声。


    就在陈灵珊因为这句夸赞有点发愣的时候，苏元跟着就丢出一个更深也更让她没想到的问题。


    “有没有想过，以后走音乐这条路？”


    长这么大，所有老师跟家长都在夸她成绩好，夸她懂事安静。


    就没一个人，在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地方，给她这么准的肯定，还给她指了一条全新的亮闪闪的路。


    这个提问跟把钥匙似的，直接捅开了两人间那道看不见的，只许交流学习的单一关系壁垒。


    陈灵珊被问的彻底懵了。


    她还是低着头，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一样。


    “没……没想过那么远。”


    虽然嘴上说着不，但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用冷冰冰的沉默把这个话题堵死。


    这就够了。


    苏元知道，一扇新的大门，已经被他撬开一条缝。


    为了让气氛别那么严肃，苏元活动了下有点麻的胳膊，准备换个轻松点的话题。


    谁知道，他这个随意的动作，不小心扯到了前几天打篮球留下的擦伤。


    那伤口本来就没好好弄，这会儿被肌肉一拉，一股火辣辣的疼瞬间就上来了。


    “嘶……”


    他下意识抽了口冷气，脸上闪过痛苦表情。


    他自己没太当回事，可这个小反应，却被旁边一直高度紧张，感官尖的吓人的陈灵珊，一下就抓到了。


    她的视线自动就黏了过去，从书本上抬起，落到苏元的手肘上。


    那里，校服袖子被蹭破个小口，隐约能看到里面处理得很随便的伤口，边上甚至有点发红，像是要感染的样子。


    愧疚感激还有一种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新冒出来的关心，好几种复杂的情绪混在一起，在她心里搅成一锅粥。


    他受伤的时候，自己在场。


    他一直以来，都在用各种法子帮自己。


    而自己……却连一句关心都没有过。


    这个想法，让她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吓一跳的大胆动作。


    在经历了不到三秒的内心斗争后，陈灵珊沉默的拉开自己的笔袋。


    她从笔袋最里头，那个她专门放应急东西的小隔层里，翻出一片全新的独立包装创可贴，跟一小包密封的碘伏棉签。


    这是学霸的标配，用来备用。


    她把这两样东西放桌上，然后，用白嫩的手指尖，轻轻的，把它们推了出去。


    推过了那条早就不清楚了，却又真实存在在两人心里的三八线旧址。


    这个主动的关心，是她用尽全身勇气，砸开自我封闭外壳的一大步。


    课间休息，文艺汇演的热度还在继续。


    苏元靠着那个包袱巨多的相声，一战成名，彻底坐稳了七班梗王的宝座。


    几个平时关系还行的男生围着他的座位，嬉皮笑脸的开玩笑。


    “苏哥，可以啊，藏得够深啊！啥时候也教教我们怎么把段子讲得那么骚？”


    “就是就是，你跟胖子简直是德云社驻七班办事处的！”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笑的清脆女声插了进来。


    “苏元，恭喜你呀，演出非常成功！”


    是唐雨柔。


    她手里拿着一瓶冰果汁，笑着走到苏元桌前，把饮料递过去。


    她一出现，周围起哄的男生们声音都小了不少，眼神里带着点看好戏的暧昧。


    正在假装整理书本，其实竖着耳朵偷听的陈灵珊，心猛的一抽。


    她用眼角余光，偷偷看着这一切。


    她看到苏元抬头，脸上挂着礼貌的笑，接过了那瓶果汁。


    “谢谢。”


    他的态度很自然很得体，但又带着一种刚刚好的社交距离，既不显得远，也绝对不让人误会。


    就在陈灵珊以为他会顺势跟唐雨柔聊几句时，苏元接下来的动作，让她彻底傻眼了。


    他接过那瓶还带着冷气的饮料，连低头看一眼都没有，看都没看，反手就朝身后丢了过去。


    “胖子，接着！”


    正在跟别人吹牛的郭洪涛被这天外飞物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接住，一看是瓶果汁，马上乐开了花。


    “谢了啊苏哥！苏哥大气！”


    整个过程特别流畅，苏元没有对唐雨柔表现出任何一点的特别殷勤或者暧昧。


    他就好像只是随便接了同学递来的东西，然后又随便分给了自己的好兄弟。


    唐雨柔脸上的笑稍微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又说了两句场面话，就转身走了。


    这个场景，完完整整的落在了陈灵珊的眼里。


    她看着苏元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某个地方，悄悄的变了。


    她对苏元的社交方式，第一次有了正面的感觉。


    原来，他不是对所有女生都那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