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跟郭洪涛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走出教室，消失在门口。


    陈灵珊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


    她背上书包，走出教室。


    然后，悄声跟在他们身后。


    不远不近，刚好十几米的距离。


    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是一种冲动。


    一种想看看这个魔方似的男生，在学校之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冲动。


    她看着苏元跟郭洪涛一路打闹，看他时不时被郭洪涛的蠢话逗得哈哈大笑。


    那笑容干净又坦率，没有在学校时的那种戏谑跟试探。


    他们没去网吧也没去台球厅，而是拐进了一条满是烟火气的小吃街。


    最后，在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面馆前停下。


    “老板，两大碗牛肉面，香菜多放！”


    苏元的声音隔着十几米都传得老远。


    陈灵珊就站在街角，看着他们两人挤在一张油腻的小桌子前，呼啦呼啦。


    很普通，很日常。


    可就是这份普通，让陈灵珊的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塌了。


    她之前脑补有点小混混气质的苏元，跟眼前这个阳光少年，完全是两个人。


    她站了一会儿，直到那两碗面见了底。


    她才转身，融进夜色里。


    ……物理课上，老教师在讲一道压轴题。


    “都注意看，这题是典型的带电粒子在复合场里的运动问题，但不一般。”


    老教师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出一个复杂的图形。


    “这里有匀强电场还有周期性变化的磁场，计算量很大，非常考验大家的综合分析能力。”


    教室里大部分学生已经听得云里雾里，就那么几个人还在奋笔疾书。


    陈灵珊就是其中之一。


    她听懂了老师讲解的思路，但在具体的演算步骤上，却卡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结果总是不对。


    答案就在那里，一个清晰的数字，但她的计算结果，却跟它隔着鸿沟。


    “不对……”


    陈灵珊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她划掉刚写满的半页草稿，重来。


    这一次，她把每一个变量的换算都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疏漏。


    结果五分钟后，一个崭新却依旧错误的答案，出现在纸上。


    坐在她身旁的苏元，其实早就用一种降维打击的解法，在脑子里把这道题秒杀了。


    他没有出声，他的目光，落在了陈灵珊那张草稿纸上。


    他看得清清楚楚，她卡在了哪里。


    她思路太规矩了，按照标准流程推导，导致在变量替换时，陷入了一个复杂的循环，计算量呈几何倍数增加。


    只要跳出这个框，问题一下就解开了。


    但他没有去打扰她。


    他只是安静看着，看她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失败。


    ……午休时间，教室里的人走了大半。


    郭洪涛早就嚷嚷着肚子饿，拉着几个同学冲向了食堂。


    苏元被尿憋着，去了趟厕所，回来时，却看到一个身影坐在位子上。


    是陈灵珊。


    她没有午睡也没去吃饭。


    她面前依旧摊着练习册，还有那张草稿纸。


    她蹙着眉死死的盯着那道题，一边小口小口的啃着一个干面包。


    她的午饭，就只有这么一个面包。


    没菜没汤，甚至连瓶水都没有。


    她吃得很慢很机械，眼睛根本没有离开过练习册。


    苏元的脚步停住了。


    他心中一动。


    他懂了，她不是不想吃饭，是为了磕下这道难题，连午饭都顾不上。


    这个发现让苏元心里冒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既有对这个学霸近乎偏执的敬佩，也有一种……心疼。


    他看着那个啃着干面包的单薄背影，其实也只是个倔得让人心疼的普通姑娘。


    ……下午的自习课，教室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郭洪涛拿着一道数学题，贼兮兮的凑了过来。


    “苏哥，苏哥，快，江湖救急！这道解析几何的题怎么做？我想了半天了！”


    苏元接过他的卷子，扫了一眼，心里有了主意。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一圈人听清的音量，开始讲解。


    “你这思路就不对，你看，题目给的条件是椭圆跟双曲线有共同的焦点，你就应该先从这个焦点入手……”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元一边讲，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身旁的陈灵珊。


    果然。


    在他开口的瞬间，那个一直在埋头苦写的女生，手上的动作停了。


    她的笔尖，就那么悬在纸上，一动不动。


    陈灵珊表面上还看着自己的卷子，但苏元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注意力全被吸了过来。


    她的耳朵，竖得老高。


    甚至有那么几次，她会下意识的，飞快的侧过头，偷偷看一眼苏元讲解时的表情。


    那眼神里，没了冰冷跟戒备，而是带着一种探究跟思考。


    苏元捕捉到了她的眼神。


    这信号，再明白不过了。


    她并非完全无视他。


    在她的潜意识里，已经把他当成一个能求助的大神了。


    这为他后续的“帮助”，创造了最好的机会。


    但苏元也知道，陈灵珊的自尊心有多强。


    让她主动向自己这个曾经被她鄙视过的人开口求助，比让她承认自己考了第二名还难。


    她只能用这种偷听的方式，试图从别人的问题里，获取灵感来解开自己的难题。


    苏元看穿了她的窘境，也看穿了她那点可怜的骄傲。


    他决定，再推她一把。


    直接讲那道物理题会瞬间击碎她的自尊。


    必须用一种更隐晦，更不着痕迹，更苏元的方式。


    他两三下给郭洪涛讲完了那道数学题，把卷子丢了回去。


    然后，他拿起自己的物理练习册，不紧不慢的翻到今天课上讲的那一页。


    他动作很自然，跟课后复习似的。


    他把练习册，不经意的，放在了课桌的正中央，刚好压着那条已经模糊的三八线。


    这个位置，陈灵珊一抬眼就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上面的内容。


    他没有说话。


    只是拿起笔，用笔尖在题里某个关键公式上，轻轻的敲了敲。


    “嗒。”


    一声轻响，在安静的空气里几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