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回到座位，又瞅了眼旁边那个埋头刷题的身影。


    这一次，他眼神里少了些防贼似的无奈，多了点琢磨，还有……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滋味。


    他忽然觉得，搞明白她手腕的秘密，好像比下次考试超过她，要有意思多了。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挠了一下，然后就赖着不走了，越挠越痒。


    接下来几天，苏元彻底侦探起来。


    他的注意力完全从知识点上叛逃，全投奔了陈灵珊。


    当然，这种观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他就跟猫科动物盯梢似的，耐心的不露声色的收集她的一切信息。


    那道曾经让他浑身别扭的三八线，现在成了他绝佳的掩护。


    只要身体不越界，他的目光就能光明正大的用余光扫描她的一举一动。


    早自习，陈灵珊在默写英语单词。


    苏元假装背古诗，嘴里叨叨着，眼睛却瞟着她握笔的手。


    她手指很长很白，握着一支黑色中性笔，在纸上滑动像在演奏一首无声的练习曲。


    但苏元注意到，每当她写完一整行，手腕都有个几乎察觉不到的停顿，指关节也不自觉的蜷一下，像在忍耐什么。


    又来了。


    苏元心里默默记下一笔。


    课间休息，陈灵珊起身去教室后面饮水机接水。


    她桌上的书堆得很高像两座小山，中间只留出一条窄道。


    在她起身绕出去的时候，胳膊肘不可避免的蹭到一本竖放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那本书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倒。


    陈灵珊只是皱了皱眉扶了一下，也没太在意，就端着水杯走了。


    ce！


    苏元的心脏咯噔一下。


    他左右看了一眼，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没人注意他这边。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胳膊，假装伸懒腰，手指却准的吓人的轻轻勾住那本摇摇欲坠的厚书。


    他没有把它拿开，那太刻意了。


    他只是用指尖把它往里推了半厘米，又顺手把旁边几本散乱的练习册拢了拢，让整个书堆的重心变得更稳。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没朋友。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收回手拿本书挡在脸前，心脏怦怦狂跳，跟做了贼似的。


    靠，不就是帮同桌理了下桌子吗？


    怎么搞得跟拆炸弹一样刺激？


    苏元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几分钟后，陈灵珊端着水杯回来了。


    她从苏元身后走过坐回自己座位。


    一切如常。


    她似乎并没发现任何异常。


    苏元从书本后面偷瞄她的反应。


    她放下水杯拿起笔，准备继续刷题。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好像在自己的书堆上停了零点五秒。


    她眉头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然后，她什么也没做低头，继续写题。


    苏元的心却跟坐上了过山车。


    她发现了？！


    还是没发现？！


    她那一下停顿是什么意思？


    是疑惑吗？


    该死，这个女人的心思比黎曼猜想还难懂！！


    苏元正抓心挠肝的分析，后背又被郭洪涛的胖爪子给拍了一下。


    “老苏，别装死了，出来嗨啊！！！”


    郭洪涛的大嗓门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扎耳。


    苏元眼角余光立刻捕捉到，身旁的陈灵珊握笔的手猛的一紧，刚舒展开的眉头又一次拧了起来。


    那股熟悉的让人脊背发凉的低气压，又开始弥漫开来。


    “嗨你个头！”


    苏元想都没想，反手一巴掌拍在郭洪涛胳膊上，同时压低声音。


    “小声点！没看见大家都在学习吗？就你闲得慌？”


    一边教训，他一边拼命的给郭洪涛使眼色，下巴朝着陈灵珊的方向点了点。


    那意思很明显：大佬在修炼，你别在这儿渡劫！


    郭洪涛被他拍的一愣，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瞬间秒懂了。


    他脖子一缩，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冲着苏元做了个“兄弟我错了”的口型，然后蹑手蹑脚的溜回自己座位。


    一场即将爆发的气象灾害，被苏元成功扼杀在摇篮里。


    身边的冷空气，似乎……消散了一点？


    苏元能感觉到，那股一直锁定自己的冰冷杀气撤了。


    他偷偷瞥了一眼陈灵珊。


    她依旧在低头写题，侧脸的线条柔和了一些，紧绷的下颌也放松下来。


    甚至，苏元还捕捉到，她的嘴角似乎有一个极微小的向上扬起的弧度。


    虽然转瞬即逝快得像是幻觉。


    但苏元敢肯定，他看到了。


    Woc？


    她笑了？


    虽然只是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微笑，但对这座万年冰山来说，这简直就是地壳运动级的变化！！


    苏元的心情瞬间跟中了五百万彩票一样。


    原来如此！


    他好像get到了跟这位冰山同桌的正确相处模式！


    她不是讨厌全世界。


    她只是讨厌愚蠢跟吵闹。


    只要自己能帮她隔绝掉这些噪音污染，就能换来和平共处？


    这个发现让苏元兴奋的差点想吹口哨。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决定进行更进一步的研究。


    他需要更多的数据来实验。


    下午的自习课，班主任魏红军把批改完的月考卷子发了下来。


    苏元看着自己那张只扣了两分的数学卷，心里毫无波澜。


    他的目光穿过三八线，落在陈灵珊的卷子上。


    鲜红的150分，就那么插在那儿。


    又是满分。


    苏元心里嘀咕一句。


    这女的，是人吗？


    不过，他今天的目的不是看分数。


    他装作检查自己的错题，身子不经意的往陈灵珊那边侧了侧。


    这个角度正好能把她整张卷子的布局尽收眼底。


    他开始飞速扫描。


    字迹一如既往的工整。


    但苏元很快就发现了华点。


    卷子的前半部分选择题填空题，她的字迹干净利落，几乎没有任何涂改。


    但是，到了后面的大题部分，尤其是最后两道压轴题，情况就变了。


    虽然最终答案正确步骤也堪称完美，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一些极细微的涂改痕迹。


    而且，越到后面，她的笔迹就出现了一种难以察觉的力道变化。


    有些笔画的收尾会显得有点虚浮，不像前面那么稳健有力。


    跟长跑选手最后一百米冲刺动作都变形了似的。


    这印证了苏元的猜想。


    长时间高强度的书写对她的手腕是一种巨大的负担。


    为了拿到这个满分，她一定是在忍着不适强撑着写完的。


    这个发现让苏元心里冒出个奇怪的感觉。


    不只是好奇，还夹杂了一丝......


    心疼？


    他甩了甩头，把这个危险的想法给甩掉。


    想什么呢！


    现在是研究病情，不是发展感情！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分析。


    手腕的问题会影响书写。


    那会不会……也影响她的思路？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中成型。


    他决定扩大研究范围。


    他需要更多样本！！


    他站起身走到教室后面，从学习委员那里抱来了一大摞各科的优秀试卷。


    这是班里的传统，每次大考后都会把高分卷子集中起来供大家传阅学习。


    苏元抱着那厚厚一沓卷子回到自己座位上。


    他把卷子往桌子中间一放，故意弄出不小的动静。


    “来来来，观摩一下学霸们的神操作。”


    他眼睛一直盯着陈灵珊。


    陈灵珊被他的动静打断思路。


    苏元冲她扬了扬下巴。


    “同桌，你的卷子也在里面，要不要……一起瞻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