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哥哥

作品:《绿波桥下[娱乐圈]

    于鲤轻敲了两下试镜间的门,再次走了进去。


    房间内还是那几个人,周思维先开口和她说话:“你介不介意我们加试一段?”


    “当然不介意。”


    于鲤脑子还没思考过来用意,嘴先一步答应。等林浔从长桌后面拿着一页剧本走过来的时候,她才知道将要发生些什么。对手戏。加的是和林浔的对手戏。


    甚至没给具体的剧本,只有短短的一句剧情梗概:十年前,许嘉禾发现秦念要弑父,来阻止她。


    摄像机聚焦。


    于鲤垂下头深呼吸,闭着眼睛,想象自己现在身处在一个破败老旧的筒子楼里。


    长走廊常年堆放着各家的杂物和要卖的废品,花盆里栽种着要死不活的花,蜷在废冰激凌盒做的塑料花盆里,等待一天不到两小时的日照时间。


    她家在其中一户,里面住四口人,爸爸、妈妈、死掉的哥哥、她。


    房间里常年是线香和蜡油融化的味道。供桌上摆观音像、佛像,甚至还有耶稣像。佛珠什么材质的都有,摸起来全一样冰冷。十字架到处都有挂,取下来打人也方便,连伤口都像圣人受难时的圣痕。


    爸爸日复一日,在供桌前念经乞求谁能带回他的儿子秦愿。刚听完他的诫,身上带着新鲜伤口的妈妈,开着厨房水龙头一边择菜,一边默声地哭。


    很快,于鲤抬起头,眼圈泛红,似乎已经来到那个命运般春日黄昏的走廊。


    “许嘉禾,让开。”——声音有些哽咽,情绪还算到位。


    林浔挡在她前面,有些焦急地捉住她的手腕,“不要去,不要因为他毁掉你自己的人生。”


    她因为这一句话崩溃,双手揪住他的衣服仰面看他:“什么叫不要毁掉,他早就把我的人生毁掉了。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随着递进的情绪,盈满了泪水的眼睛自然地淌下泪珠。林浔用手指抚去她掉下来的眼泪,没用,眼泪和斥满香火味的地板上的断线佛珠一样,扫不尽。


    他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说:“那我帮你杀了他,好不好?不用你动手。”


    周思维听到这句背离游戏剧情的台词,在长桌后倒吸一口凉气,余光去看江柏舟。他很专注地在看这场表演,脸上看不透有什么表情。


    于鲤的睫毛颤了一下,下意识地向后退,林浔把她的手腕抓得很紧,她挣脱不开。


    “你凭什么帮我杀他,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很恨他吗?他也害过你吗?”


    她蘧然笑了,重新靠近他,比刚才还近,几乎要吻上去。


    “你真的想好要当我的共犯了吗?哥哥。”


    周思维小声嘀咕:“哥哥?秦念有这么称呼过许嘉禾吗,她在叫死了的秦愿?”


    林落纭漠视着面前的两个人,脸色很沉,客套的笑都挂不住。在两人的距离趋于一个危险的阈值时,她出声:“OK,到此为止。”


    林浔松开于鲤的手,她自觉地拉开彼此间的距离,用手背去擦还在源源不断滚出来的眼泪。


    江柏舟递给她桌面上的一把抽纸,她轻声说了句“谢谢”。接纸时指尖相碰,她看了他一眼,他却没抬头看她。


    *


    试镜之后又过了两天,于鲤都没接到什么新消息。


    趁着空闲,她又玩了遍《泪桥》。之前她没太代入过这个故事,毕竟她没住过筒子楼,没有血脉相连的亲哥哥,更不认为自己曾成为过谁的太阳,顶多能共情一下秦念弑父的愿望。


    不过现在她再看,特别是得知了作者是江柏舟,又试镜了两场后,觉得整个故事散发出一股诡异的熟悉感。


    阳光珍贵的筒子楼,是总下雨的南川市。


    悲伤的妈妈,是得知于鲲有私生子后哭泣的程雨霖。


    死掉的秦愿,是消失的于鲟。


    被许月岑带大的许嘉禾,是曾和江晓琳相依为命的单亲小孩江柏舟。


    那秦念呢,是她?


    所以她才会下意识地叫扮演许嘉禾的林浔“哥哥”?


    从小,程雨霖就告诉她,她有个哥哥叫于鲟。只是很可惜,四岁不到就没了。


    一场车祸,大爆炸,司机和他都殒命。


    可程雨霖的说法并不完全正确。


    因为十八岁,于鲤亲眼见到了“死掉了”的于鲟。


    于鲤见他是在墓园,程雨霖的碑前。于鲲带他回南川办户口迁移手续,他顺便买花来看程雨霖。


    那天是于鲤十八岁的生日,也是于鲟二十一岁的生日。


    不过他现在叫林浔。已演员出道了四年,做万灵的养子十七年。


    当年那场车祸是司机陈丰年伪造的。他没死,被一路带到了东城,又被丢弃。


    林万海路过东城,捡他回淮京当了养子。


    直到于鲲找到他,撒泼打滚地要把他认回于家,要这个出息儿子给自家门楣增光。


    万灵放手放得干脆,怕于鲲闹事,甚至还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平了多年的债。


    于鲤不知道林浔怎么想,不知道他想做于鲟还是林浔。这些都和她没关系。


    于鲲刚给她打了电话,劈头盖脸一顿骂,“养你到十八岁,我也是仁至义尽,对得起阿霖!她心软我心硬,你也别再叫我爸,你爸是陈丰年,狗-日的烂-货害了我全家!你全家都欠我们家的,你也别赖在于家,爱滚哪里发烂就滚哪里去!”


    于鲲还在喋喋不休地辱骂,她摸着程雨霖墓碑上金粉刻的几个字“儿子于鲟(已故)”,又摸上“女儿于鲤”,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原来她从来都不是她的女儿。


    陈丰年故意制造车祸,谁也不知道原因,这么多年,也不知是生是死。


    他假死消失了倒轻松,留下三个月的女儿没人照顾,他老婆余梦桦生完孩子就死了。


    程雨霖伤心,就抱这个和于鲟同月同日生的孩子来养,取名“于鲤”,当她亲女儿一样,爱了十多年,直到她死。


    于鲤伏在她墓前哭,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哭。难过还是愧疚,又或许是种解脱。


    林浔一句话都没说。他放下花束,朝程雨霖鞠了三个躬,捡起石头在自己名字后的“已故”上划了几道,又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哥哥。多奇怪的一个称呼。一次安在江柏舟身上,夺走她的母亲。一次安在林浔身上,夺走她十八年的家。


    哥哥。她没有哥哥。只有两个可怜的母亲,两个恶心的父亲。


    她颤着手,捡起林浔刚丢掉的石头,学他的样子,在自己名字上划几道。然后移到“丈夫”那一列,发了疯一样剜于鲲的名字。


    直到那几个字变得再也分辨不出,直到手被划得血肉模糊。


    她终于丢掉石头,挂着满脸泪痕,满意地笑了。


    *


    二十五岁的于鲤怅然地躺在2107的床上,耳边还播放着《泪桥》的ending音乐。


    不管在叫谁,“哥哥”两个字一脱口,她就脱离了剧情,就算真自作多情把自己当原型,也基本和秦念这个角色无缘了。


    过年期间也没什么新工作找上门,于鲤想干脆趁这个机会报个演技班再提升一下。不过有演技班会在这个时候开课吗?


    肚子“咕咕”叫两声,打乱她的思绪。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先点个外卖填饱肚子。


    吕蒹葭的视频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于鲤刚吃完一盒红米肠。她点了接通,还没“喂”出声,吕蒹葭看到她那一桌的精致碳水就发出了尖锐爆鸣。


    “我的姐,我的亲姐,我的祖宗诶!你怎么敢吃这些的!”


    她用筷子夹起一颗虾饺往嘴里塞,脸颊鼓鼓囊囊地说:“怎么不敢了,又没活儿找我。肿就肿呗,先放纵一下,过两天再减。”


    “谁说没有的?《泪桥》开春就要开机了!”


    于鲤被嘴里的汤汁呛了下,喝了水平复下去,捧起手机不可置信地问:“《泪桥》定我了?”


    吕蒹葭得意地点头:“是啊,真有你的。明天我来淮京,陪你去签合同。”


    “定的哪个角色?秦念?”


    “不然呢?”


    挂断电话,她还在沉浸在这条消息的余震之中。几分钟之后回过神来,看着桌上所剩无几的食物,懊悔不已,赶忙预约了一节晚上的高强度私教课。


    手机又响,陌生号码。她想是《泪桥》那边,点下接通,江柏舟的声音就传过来。


    “恭喜啊,得偿所愿。”


    挺好的祝福语,在他嘴里怎么就显得阴阳怪气的。


    于鲤回敬:“看来睡特约指导还挺有效果的嘛。”


    “睡成了吗?我看起来很像慈善家?”那边传来一声哼笑,“制片人定的你,她话语权比我大多了,可能林浔和她说了点什么。”


    居然是林落纭,一个最意想不到的人。


    她思考原因,没说话,江柏舟那头又问:“我很好奇,你试镜的时候那句‘哥哥’是什么意思,你站在秦念的身份上叫许嘉禾,还是作为于鲤在叫于鲟?”


    “或者……”沉默几秒,他说,“你在叫我?”


    于鲤哽住了,面对这个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选择敷衍,“嗯嗯,是你是你,行了吧?”


    对面又一阵空白,然后说:“谁想当你哥。”


    电话被挂断了。神经。莫名其妙。明明是你自己提的,我很想你当我哥?


    于鲤的怒火从肚子里往上蹭,想再拨通回去好好和他大吵三百回合,不然今晚肯定会因为吵架没发挥好而失眠。


    结果这个时候,手机跳出条横幅提示,提示有人给她发送了新消息。


    她顺手点进去看,联系人栏亮起一条红点。


    备注“X”。


    她的男友。


    没血缘,都没血缘,明鉴啊大人!


    下章神秘男友大揭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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