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洗白

作品:《神官也要洗白吗

    爱爬山的猪猪棒:家人们谁懂啊,昨天晚上我挑战去尘松山住一晚,谁知道半夜里看见山上起火了,还有呲啦呲啦的声音,就像是末日僵尸袭来。


    爱爬山的猪猪棒:可是当我走到墓园旁边时,就像是被打晕了一般,我睡过去了。


    爱爬山的猪猪棒: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帐篷里。


    爱爬山的猪猪棒:这鬼山的传闻不会真的吧,尘松山里不会真的有鬼吧?


    评论区。


    街角杂货店:别吓我啊,我家离尘松山就十几公里。


    粉红的记忆:白日做梦的博文就不要推给我了好吧,没有一点营养价值。


    近几天连续加班,林子奈打了个哈欠,撑着眼皮回复:这在风水学上来说,应该是撞鬼,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建议你买根桃木剑放门口。


    发完信息,她看着对面空荡荡的位置,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那个帅哥呢?”


    “你说吴医生吗,”相熟的女同事看她一眼,道,“我今天早上刚得消息,他调去外地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林子奈揉了揉脑袋,颓然道:“我活了二十几年,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真是太可惜了,连个微信也没加上。”


    调解所之人行事,很难不在人世间留下痕迹。


    于是他们会用化名,来得突然,走得也快,总是一晃眼就过了,不会真的有人追究其因果,反而更愿意把这些事物当成白日撞鬼。


    钱正辉突然想起他很小的时候,跟着妈妈到老家参加葬礼。


    他晚上出去上厕所,在黑暗中看见了一个穿着宽袍的人。


    那时候他觉得是梦,但现在想想,那白衣人怕不是也是做这行的。


    那帮人带钱正辉见完了母亲,便不知去向了。


    这里有块石碑,上面写着渡灵河,旁边站着一位貌美女鬼,俯下身跟河中驶船的白发老者说了些话。


    女鬼穿着一身轻纱红衣,笑起来若盈盈春水,风情万种。


    她走到钱正辉面前,观望了一会儿,然后跟出场似的说起了台词:“天下熙熙,逐华执情,今在此阴阳一聚,自是拨业障,候净土。你好有缘人,我是灵鬼,负责带你过了这渡灵河。”


    钱正辉犹豫了下,看着河对面问:“那里有什么?”


    “去看看吧,”灵鬼说,“等你坐船过去了,就又是一段新的旅途。”


    “会开心吗?”钱正辉问。


    灵鬼在此地徘徊了百年,自认早对一些生动情绪麻木。但看到那双真挚的眼睛,还是不由得轻声回答:“当然会的。”


    会有一个轻松幸福的生活……


    凌晨四点,李丽华做了场噩梦,满头冷汗地醒过来。


    她刚摁开灯缓口气,就在墙角看见了一个朦胧的人影。


    那是她前不久去世的儿子,孤身泪水遍布地站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


    可李丽华并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心疼,她拖鞋都顾不上穿,跑过去抱住了儿子。


    过了好长时间,钱正辉红着眼睛,低低地道歉:“妈,对不起。”


    “……”


    刚从人间回来,郁汀罕见地愣了一下神。


    他很重地喘了口气,勉强将昨夜的记忆抽离开。


    原禾正在记录一个亡魂的个人信息,见他过来便抬头问了声招呼:“郁队长,刘老头让您去一趟办公室。”


    郁汀身上有种贵重清透的气质,像块珍藏在储物柜里,受人精心呵护的玉,即使能明显看出来他人间一行匆匆,但也没什么风尘的感觉。


    原禾来济安已经有些时日了,总不自觉地揣测这帮人在人间的身世。


    至于郁汀,她觉得应该是个生自有钱人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吧。


    小少爷走过来,往他桌上丢了张纸。


    那上面有个鬼画符,用金色画笔画成的。


    原禾盯了一阵:“这是什么?”


    “浮生咒的咒标,”郁汀说,“你留意一下,以后身上有这种印记的亡魂,把他们的个人信息做成文件发给我。”


    只要是诅咒,都有咒根咒标,浮生咒也是,这种金色梵文就是它的咒标。


    浮生咒,一个极其歹毒的咒术,但凡中咒,他本人,以及往后十代,都注定不得好死。


    至于咒根是什么,没人知道。


    好在这咒十年前便迎来了破解之法,但能者甚少,全调解所也就只有郁汀一个人能解而已。


    原禾好奇问:“出什么事了吗?”


    今天的郁队长似乎心情不错,以往总得一沓文件扔原禾头上,让她上班时间好好工作,今儿居然跟她有来有回地玩笑了一句:“出大事了。”


    原禾顿时来劲了,像个急于表达的学生:“郁队长,你可以教教我们怎么解浮生咒吗?”


    毕竟浮生咒不是什么小事。


    一个千年前生生不息的诅咒,背后究竟藏着多少阴谋。


    她顺道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希望郁汀申请组建一个小队,专门处理浮生咒的事情。


    郁汀摇了摇头,道:“想法很好。”


    那就是不行的意思了。


    原禾摸摸鼻子,干笑两声:“我就是提一下,当然我也知道这个东西不是那么好学的。”


    郁汀在旁边监督了一会儿她办公,给原禾看得快要原地求饶了才开口:“我突然想起来,昨晚引灵时遇见了一只小鬼,没打算干好事……我得去鬼界走一趟跟秦以择说说。”


    “鬼……鬼,”作为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原禾觉得这个称呼实在有点拗口,于是变成了,“秦大帅哥来了,就在刘哥办公室。”


    郁汀:“……”


    看来这办公室是非去不可了。


    刘老头全名刘效平,和大多数具有固定相貌的引灵人不同,他对生活极有新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副外表。


    这一次的外表像个矮老头,长了两条长胡子,不做表情都是吹胡子瞪眼。


    刘效平虽然没为调解所做什么特大贡献,也不是名人,但辈分却比谁都大。


    见了郁汀,别人是“郁队长”,他叫“小汀”,见了鬼王,别人“老大”,他就叫“小秦”,总之他跟谁说话前面都得加个小字。


    “我听说昨夜尘松山着火了。”


    “这火烧得好,烧得太有思想了,使天地都为之一振。”


    “这就是我们引灵人的精神,小汀啊,我敬佩你。”


    郁汀垂着眼不发一言,算是悉数把“夸奖”收下了。


    客桌这边空间不是很大,秦以择往那儿一坐,一双长腿蜷曲着没地儿放,显得有些拘谨。


    他闷声吭笑了一下:“这夸奖不要太假了吧刘叔。”


    刘效平为人处事就这样,不着调,爱瞎扯,活了几百年愣是没能改过来。


    但若真有人跟他抬杠,他就会气得胡子一吹瞪过来:“谁是你叔?”


    “平哥,”导致这场争执产生的罪魁祸首走到刘效平后面,稍微俯身贴在他耳边低声说,“注意言辞。”


    很久之前,鬼界和调解所的关系其实称不上好。


    这就导致了很多没必要的暴乱麻烦出现,费时费力费钱——郁队长可谓深有体会。


    也就近几十年秦以择上任,郁汀几次收下他送来的鲜花后,加上那么一谣传,民众和平情结才大一点。


    刘效平听了顿时:“乖侄儿。”


    秦以择脑子里重复了郁汀那一句“平哥”,他算算辈分,表情彻底臭了:“我还是叫你哥吧。”


    “还有一件事,”刘效平说,“为了促进鬼界和调解所的友谊,我决定正式邀请小秦来到我们调解所成为临时员工。”


    让一只鬼来引灵。


    他不得把那些亡魂都吓跑。


    但考虑到两界往来和平,之前也有过不少先例。


    甚至每届鬼王来到调解所临时工作,已经快成为了一个习俗。


    郁汀实在难以想象秦以择来引灵的那个画面,很离谱:“嗯,挺好的。”


    尘松山大火,以及挖坟的事情,今早在网上传开了。


    郁汀这人有点偏执,通俗了说就是疯,近几年虽然不大能看出来,但刚来调解所那会儿的确干了不少破事。


    这些破事连带着被放到网上,传得越发厉害。


    引灵之人在他们印象里总是温文尔雅的,是救世的神,不该做出这种极端行为,如今鬼界热榜上已经出现了不少抵制声音。


    这话题以秦以择的身份不太适合待着,他循了个由头便离开了。


    刘效平往门外瞪了眼,道:“不然真以为谁都能来上班。”


    说明白点儿就是刘效平怕郁汀被唾沫星子淹死,要借秦以择给他洗白。


    如果非要牵强地找个原因,那就要扯到好久之前,刘效平的师父,初代引灵的主力人物,因为一些迷信之事,被推上了雷霆大阵,最后粉身碎骨而死的。


    那时候刘效平刚从人间回来,不清楚情况,执着地闯进了雷霆大阵。


    这导致他脸部不慎遭了雷击,面目全非。


    郁汀握着悬音铃,悬在空中轻轻摇晃,似乎并不在意:“随便吧。”


    调解所建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后来聚居的神官多了,便有人为之起了一个名字,叫做轻辽岛。


    岛上的冬天格外冷,每逢极寒之时,总是寒梅惹雪,白雀争艳的场景。


    这里的四季变得很快,明明不久前还是烈日浮空,如今已涌来了些寒意,快得让人几近产生囫囵而过,潦草一生的错觉。


    很多引灵人想把日子过得认真些,有意义些,却总不自觉地敷衍在了时间里。


    秦以择突然想起之前上课时,教授讲述的自己对于引灵人的延伸理解。


    走廊里很静,显得那串自室内传来银铃声愈加刺耳猖狂。


    一般的小鬼听了可能会抱头痛叫,苦不堪言,但秦以择完全没受影响,他合上纱窗,只觉得铃铛声晃得很吵。


    悬音铃是圣物,但能控的也只是一些品行浮躁的低阶小鬼而已。


    秦以择抬手一拂,铃铛便不得晃了。


    办公室内,银铃声戛然而止。


    “你这些日子谨慎一点,别老是被人揪了错处……”


    “我也能跟你师父有个交代……”


    刘效平不停絮絮地叮嘱着。


    郁汀手中的铃铛早就无法晃响,他竟发愁地以为是坏了,心底慌乱担心,却不料几秒后银壁上浮现出了四个字。


    “别晃了吵。”


    跟挑衅一样。


    是谁的伎俩根本不用猜。


    郁汀嗤笑一声,站了起来同刘效平道:“我知道了平哥,我现在就出去跟他熟悉一下。”


    秦以择站在走廊尽头那儿。


    见郁汀过来了,他跟毫无干系似的,没个正型地转过身来,冷声问:“有事吗?”


    郁汀没应话,而是咬住一截铃链,越过他打开了窗户:“窗户开着,不通风,里头会很闷。”


    “以后也不要给我送花了,”他又道,“麻烦很多。”


    所有人都知道鬼王隔三差五给郁队长送鲜花。


    但秦以择本人似乎才知道,讶异地瞥他一眼:“我犯病了?给你送花?”


    郁汀:“没有吗?”


    秦以择一顿,打了通电话往外走了:“等一下。”


    剩下郁汀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发愣地叹了一息,也不知话里都指了些什么意思:“看来是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