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松开手，拍拍微皱的布料，站直。


    上早自习的一中十分安静，只有零星几个老师穿梭在走廊上，与下课后的景象完全不同。有种人都消失去哪儿的感觉。


    Z字形楼梯连接每一层楼，看着不算新，跟刚刷过墙面的教学楼有些不同。一个脑袋从三楼楼梯出口探出来，左右一望，隔壁班主任正好进入教室。


    “快进来，老白还没来。”一人朝他打手势。


    吴越猛冲，钻进教室。


    说了声谢，拉开座椅，脑袋后仰，大马金刀地靠在椅子上。


    “你怎么现在才来，老白刚才问你，我说你去上厕所了。”书本竖起，蒋一豪躲在书后面对他说。


    “被人堵了。”吴越说。


    “靠，越儿让我看看少了哪个器官没，咋们起诉敲他们一笔。”蒋一豪说。


    “我们是被告。”吴越拿出书本。


    “真的，我开玩笑的，你把仇家腰子噶了？”蒋一豪试探问。


    “你觉得呢。”


    “蠢。”赵远说完，继续念书。


    在赵远翻完三页时，吴越开始翻开第一页。感觉有人叫他，侧头看蒋一豪对他挤眉弄眼。


    “说吧。”吴越说。


    声音不大，被大家朗读声盖住，可没什么影响。


    “最近几天，有人看见陈星辰和朱茉莉一起上下学。”蒋一豪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像是吐出长长一口气。


    吴越盯着课本。


    “你倒是说说话啊，急死我了，皇帝不急.......说说你什么想法。”蒋一豪探出身子。


    吴越没回头，开始朗诵，字正腔圆，盖住他前桌的声音。


    蒋一豪觉察异样，刚抬头，一道人影站在他旁边，老白双手抱胸。


    他盯着课本，头也不抬，等他刚念完一句古诗。


    “蒋一豪，跟我出来一趟。”


    他顿时变成苦瓜脸，磨蹭地站起来。


    最近几天，有人看见陈星辰和朱茉莉一起上下学。


    翻页的手一顿，吴越半侧着脑袋，朱茉莉背对着他，站在陈星辰书桌旁，两人似乎在说什么。


    早自习结束，大家开始活动。教室角落走廊厕所都是人。


    从厕所里出来，三人去小卖部，吴越先回到教室。叼着吸管进去，在门口迎面撞上陈星辰。


    吴越是第一次仔细看他，皮肤挺白，目光上移。


    单挑眉毛。


    好好学生还会打耳洞。


    门不算小，两人挤一下可以同时进去。


    但这个年龄的少年血气方刚，犹如幼年的凶兽，已经有领地意识和排他意识，不能接受同类在自己地盘接触留下气味。


    有同学注意到两人，看过来。


    吴越吸了一口酸奶，没动。


    两人对视，陈星辰眼睛含笑，退至一侧。


    “你先过吧。”


    吴越没接话，坐回座位。


    “你昨天的试卷没交，今天记得给我。”老唐对吴越说。


    “给你。”吴越说。


    陈星辰把定格在他们身上的目光落在旁边的人。


    “我们走吧。”


    蒋一豪赵远回来，一个面包放到课座上。


    “早上没吃饭？”赵远说。


    “饿了。”吴越接过，大咬一口。


    “男人嘛，正在长身体。”蒋一豪拍在他肩上，一副我懂你的神情。


    手一抛，像投篮一样垃圾掉进垃圾桶。


    “秀儿。”蒋一豪用肿了的爪子鼓掌。


    两个男生走近教室，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站着。


    “你不会骗我吧。”


    “我亲眼看到的，那还有假，他们还在一起去小树林了，只有他们两个人。陈星辰长得确实好看，班长不会就此现身吧。”


    小树林是一中湖边的一片树林，在建校初期，那片区域计划弄一块草坪，枯了又种来回好几次，校长大手一挥，种了一片小树苗，成了今天情侣幽会的秘密圣地。


    两人对视，发出猥琐的笑声。


    旁边一声巨大的声响，两人身体一颤。


    吴越肩膀靠在椅背上，课桌桌角触底，发出的声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个激灵。


    “吴越怎么，今天心情不好。”其中一人说。


    另一人看了一眼他，没说话。


    “对了，我刚才看到陈星辰......”


    吴越扭头，看着他。


    那人嘴巴微张，却发不出声音。瞳孔映射出吴越的视线，没有波澜，却让他打了个寒颤。


    班级所有人看向这边，议论纷纷。


    椅子腿后移，吴越站起来，走出教室。


    蒋一豪赵远跟在后面。


    “谢谢，多亏了你帮忙，我才能拿到东西。”朱茉莉说。


    “没关系，我也受到班长很多帮助。”陈星辰一边说一边拿走她手里的练习册。


    两人从湖边走过，往教学楼走去。


    “其实我说谎了，我是因为储物室里面总是有很多小虫子，我才请你帮忙的，但是太丢人了，我不想说出来。”朱茉莉垂头，看着封面。


    “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这并不可耻，要是能帮到班长，求助的理由真的很重要吗？”


    朱茉莉看着陈星辰，眼神里多了丝东西。


    陈星辰家里情况她多少了解些，刚开始主动搭话是因为老师委托，结果接触下来，人意外的不错，一点架子都没有。


    “我刚才听到老师说，月考后，我们可能会换座位哦。”朱茉莉说，两人手臂距离拉近，踏上楼梯。


    “你喜欢吃糖吗，我那里有。”陈星辰踏上台阶说。


    “你要去哪？快上课了。”蒋一豪提高音量。


    “你们回去上课，我有事。”吴越望着身后，扭头下楼梯，与一个人影撞上。


    蒋一豪发现想要提醒，朱茉莉去帮忙。


    练习册滑落，吴越伸手抓住，他刚松一口气，觉察到自己身体腾空，下面是楼梯。


    其他人脸色煞白。


    “吴越。”赵远惊呼。


    他身体后仰，看见大家赶过来。


    “抓住我。”陈星辰三步并两步。


    吴越挥手，拍开他手，像一朵枯叶飘走。陈星辰维持着伸手动作，眼里的笑意第一次消失。


    “吴越，你TM在干什么。”蒋一豪伸手抓，抓了个空。


    朱茉莉捂住眼睛，练习册掉一地。


    这时，吴越脚一勾，卡在楼梯栏杆，勾住脚尖，撑住扶手，像是一颗弹力球稳稳落地，蹲在地上。


    “好险。”


    “险个屁，你TM脑袋差点开花了。”蒋一豪吼道。


    “谢谢，现在不需要救护车了。”赵远挂断电话。


    “你这混账玩意。”蒋一豪抱着吴越。


    双眉拧紧，任由蒋一豪抱着，听到吸鼻涕声音，吴越挣脱。


    “你要是敢把鼻涕弄在我身上，我就揍你。”


    “幸好呢，吴越同学。”陈星辰说。


    吴越嗯了声，没看他。


    “呜呜呜，你吓死我了。”朱茉莉抓着吴越衣袖。


    吴越身体一僵，翻遍口袋，找到一坨干净的卫生纸。扯出最里面那张，小心擦掉女孩眼泪。


    “我这不是没事嘛，要不下次我提前告诉你。”


    “我们走吧。”朱茉莉说。


    他点头，可女孩没动，陈星辰上前，两人离开。


    吴越追上去又跑回来，捡起地上练习册，又追上去。


    “茉莉你是不是生气了。”


    发完最后一本练习册，吴越看向前排，朱茉莉扭头找陈星辰。


    没一会，一群女生也围上去。


    他坐下，蒋一豪看着吴越投向那边的视线，啧啧出声。


    赵远推了推眼镜。


    “等他们在一起了，我们给越儿办场聚会吧，没事，我们永远不会离开你。”蒋一豪说。


    “可以”赵远提笔埋头。


    蒋一豪瞥一眼旁边，见吴越坐下，没有反应。


    背抵着墙，往下滑坐，蒋一豪看向一旁。吴越双腿盘坐，一下一下扔矿泉水瓶。


    “你不去？”


    “不去。”吴越说。


    “天要下红雨了。”蒋一豪往上看，一排灯亮着。


    “陈哥接住。”


    对手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篮球划出一道弧线，陈星辰开始进攻，可两人忽然拦在他前面，陈星辰跳跃投篮，对方伸手拦住，陈星辰双脚落地，运球刺探步反向突破，投篮，一气呵成。


    “2分球。漂亮。”10班队友说完，意识到什么赶紧闭嘴。


    围观的女生一阵欢呼。


    10班和9班一起上体育课，两班男生提议篮球比赛，10班从事体育的男生多，还是上一届篮球比赛冠军，9班以一分之差输给对方。


    “照这个下去，9班可能会赢。”蒋一豪单手握拳，注意到旁边，“......嘛，陈星辰能力不错，可是比起你还是差点。”


    “好像出事了。”赵远说。


    不知何时，球场上双方起争执，互相拉扯，围观的众人窃窃私语。


    很快9班大前锋被人扶出赛场。


    冰袋贴着脚踝，茉莉开始缠绷带。


    “发生什么事情？”她问。


    “10班玩阴的，明明身体犯规，居然不承认。”队友抹掉额头上的汗水。


    “应该是韧带拉伤，我们把他送去医务室。”


    几个人配合，背着人离开。


    “现在怎么办，比赛结束，他们就赢了，好不容易能有机会打赢他们，我实在是咽不下那口气。”


    “我来。”


    一人拨开人群，众人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