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作品:《他不值得爱》 晴天霹雳!
我醒来的第一眼是孟母紧紧抱我入怀,她说我是她的亲生女儿。
据宴青查来的详细资料得知:
二十五年前,孟父与孟母回乡处理老丈人后事。
当时,孟母已经怀了九个月的身孕,她因伤心过度动了胎气提前生了我。
当天,在同一个产房生产的,还有一名下乡产妇。
她无意间听说孟母嫁进了城市有头有脸的人家,听见护士们叫她孟夫人,就起了歹心调换了我和孟娜。
那妇人因是未婚先孕,家里给她物色了一门亲事。
可带着孩子如何嫁人?
一家人商量之下,她就把我丢在孤儿院门口。
几年后,我被许家收养。
再后来我养父母出车祸双亡,许家破产,我又被夏阳领回了家。
“茵茵,对不起,是妈太大意。”
“都是妈,才让你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
孟母眼睛哭成樱桃,刚给我输血的她,本就苍白的脸因激动恢复了些血色。
老天果然弄人,若不是有孟娜伤我这一事,我的身世怕永远是个谜。
我静静地看向她,淡淡开口:
“不怪你。”
我没有叫她妈妈,也没有拒绝她的亲密。
突然多了一个家,还是孟娜原来的家,我很茫然。
抬头问宴青:
“孟娜如何了?”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那双包成粽子的手,满眼的心疼。
听到我的话,眉眼蓦然一沉。
“你放心,依法办事,我不会放过她。”
孟母却突然坐直身,通红的双眼溢满了愤恨:
“就让她在里面待着,待够时间什么时候出来就把她送回那女人身边。”
“至于那孩子,生出来有他亲爹养。”
一想到那女人让她与亲骨肉分离二十来年,她心头就恨。
难怪她和孟娜母女关系一直不好。
难怪她一见我,就莫名的喜欢。
合着,血脉使然。
孟父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我,不敢吭声。
他没有权利表达任何看法。
养伤期间,宴青无时无刻陪着我。
夏阳一直没有离开,受了伤也在门外待着。
他跪在门口求我原谅,求宴青允许他看我一眼。
保镖把他拎走好几次。
“她的痛,你无法替她分担丝毫。是个男人,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宴青只一句话,他便默默离开,去妇产科照顾孟娜。
孟娜见他后,根本没有给他好脸色。
病房里不是传出踢打声就是摔东西的声音。
保镖受了命令站在门口静默不闻,只要人不离开病房,任他们折腾。
夏阳的伤口原先只是做了简单的处理,被孟娜踢打后伤口崩裂,他流了一身也无动于衷。
孟母孟父来看望孟娜,把俩人被互换的身世告诉她,并告知孟家的决定。
孟家对外公开断绝与她的关系,孟氏宗亲将她除名。
待许诗茵出院,孟家将会认回真千金。
孟娜两眼空洞地坐在病床上,才几天时间,她已经瘦得不成人样。
微有那微微凸起的肚子特别的显眼。
她时不时狂笑,嘴里不停地呢喃:
“许诗茵,你做了别人家一辈子的养女,吃穿用度全靠别人施舍。”
“哈哈哈,原来我才是。”
“不是我,是你!你才是养女,养女!哈哈哈……”
不久之后,我听闻夏氏申请破产,
夏阳变卖了夏家所有,把孟氏的大部分债务偿还。
他本就只是个美术老师,不懂经商之道。
只因父母去世,夏氏重担压在他的肩头上,他才不得不回归家族。
夏氏在几年前就只剩空壳,因有孟氏注资,再有许诗茵带领团队协助经营下,才苟延残喘了两年。
如今,便尘归尘土归土,回归正轨。
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夏阳竟把孟娜损害车子名画等巨额财物的证据送进局子。
孟娜身体无碍后被压进了监狱。
她因绑架加故意伤害他人生命、故意毁坏财物数罪并罚,判了十年。
不久后,夏阳也因故意盗取许诗茵的画未遂被拘留了十天。
两人在里边相遇,孟娜浮肿的双眼全是对他的恨。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要掐死你!”
旁人见状连忙将两人分开。
夏阳冷静地看她,像看一个陌生人。
“孟娜,你落到这个下场全是你咎由自取的报应。”
“其实你也没有那么爱我,你和我一样,更爱身份地位更爱自己。”
“你别激动,你怀着身孕,可以有特殊对待。”
“夏阳,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我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不遭报应!”
孟娜狂躁地尖叫谩骂,骂着骂着忽然就笑了。
结果笑着笑着,鲜红从她的脚底流出。
夏阳原本为她申请了特殊保护,如今她却因自己滑胎彻底待在里面。
直到今日才知道,宴青的全名叫藤宴青,藤氏集团真正的当家人。
而藤堰,只是藤家的家生子,他的特助。
藤家一切对外事务,全由藤堰在处理。
只有内部重大抉择,藤宴青的名字才会落在文件上。
因此,外人只知藤堰。
我幽幽地盯着之前一直期待遇上的商业大佬藤堰。
人家目不斜视地向宴青躬身汇报:
“孟娜的亲生母亲已经带到监狱与她相认。”
我一愣,不禁感叹宴青这一招诛心,够狠。
可我并没有因孟娜的自作孽舒心半分,
也没有因自己变成孟家千金,藤氏当家人的未婚妻而高兴。
我的手拆了绷带,交错的疤痕丑陋难看。
关节受损,不知何时才能拿起画笔。
练字、画画成了我每天必做的康复项目。
手虽不再痛,却还不是很灵活。
我时常会因为字写得不好烦躁得扔了毛笔。
“可不可以让他滚。”
夏阳不知什么时候起,在小区里做了保安,日日夜夜在她眼前晃动。
尤其是有几个孩子好似得知他会画画,竟在楼下花园立起了画架。
他只要一路过,就会指点一二。
像极了当年,他教我画画时的样子。
“你心烦,只因为自己的手,并不在于他。”
“心定则神安,你若是不想画,我陪你到楼下散步?”
宴青拉过我的手,挤着药膏,轻柔地按摩我的每一根手指。
在他的一推一揉下,我心口的那团火莫名被他逐渐揉散。
得益于他,我的手恢复很快。
他似乎从不介意夏阳蹦跶在眼前,该如何便如何。
对比他的气定神闲,我不及他半分。
“宴青,对不起,因为我,咱们的婚礼延迟了。”
“没关系,我等你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他在我额间落下一吻,我笑了,和他说想下楼散步。
秋风萧瑟,泛起丝丝凉意。
宴青回家为我拿外套,夏阳忽然从拐弯处走来。
目光对上那刹那,我俩皆是一愣。
许是如今他变成了保安,有些自卑有些局促不敢上前。
我移开视线,往另一条路走去。
他却跟了过来,
带着小心翼翼,他轻声问我:
“茵茵,我们可否说会话?”
我脚步一顿,将手藏进裤袋里,漫不经心地道:
“你说。”
夏阳一怔,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的爽快。
他神色轻快,酝酿了下又小心翼翼地问:
“你的手好些了吗?”
“嗯。”
“孟娜的事,我一直没有和你说对不起。”
“我没想过要伤害你,但你却因我而受到伤害。还有以前那样对你,是我的错。”
“对不起,我会赎罪。”
我静静地听着,不置一词。
他又急急道:“我在这里默默守着你,保护你的安全。”
“我想照顾你的日常,就像往前十年你照顾我那样。”
“茵茵,可以吗?”
我在楼上时还在想,若是遇上他,定会很生气。
没想到,听他这番话,我竟如此的平静。
宴青说得对,我的烦恼来自于自己,与他无关。
这么一想,我便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茵茵,我是真心的,你给我一个……”
我打断他:“我现在有亲人,有爱人,不需要男保姆。”
夏阳身体僵直,刚到嘴边的话像被什么堵住,硬生生地被他咽回去。
我神色淡淡,平静地道:
“或许你现在付出了行动,可未必是真的爱我。”
“以前你收留我,或许是看在我是个好苗子的份上,真心怜惜我可怜我。”
“可后来,我在夏家的付出你从来看不见。”
“我照顾你的衣食起居,你觉得理所应当。”
“我为夏氏项目劳碌奔波,你也觉得理所应当。”
“因为孟娜,你舍弃自己所好,我理所应当随你撂笔。”
“她在夏家受委屈,你们需要给孟家交待,我也理所应当做那个顶包。”
“因为你救我在先,我的所做作为都是理所应当。”
“但凡我想要一份礼物,我就理所应当的先要付出,有了收获才能得到回报。”
“但凡有一点爱,就不会如此。你说,你是爱我的吗?”
我的话落,夏阳嘴角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当现实被字字句句摊开,他忽然间像被泄了气的气球,面色颓然。
周遭死一片的寂静,只余下身后缓缓而来的脚步声。
宴青将衣服披在我身上,淡淡笑道:“夏保安正在工作,我们不该打扰他。”
看着这个处处为我着想的男人,我眉眼含笑:“也是。”
“走吧,我想晒晒太阳。”
宴青搂着我并身而去,夏阳回过神来,猛地追上我们。
“茵茵,你说错了,我是真的,我现在是真的想对你好。”
“我以前走错了路,用错了方式。”
“我现在回头了,我重新拿起了画笔,我们回到以前好不好?”
他苦苦地哀求我,一如我当初哀求他那般。
我忽然举起双手,将那些交错的疤痕晃在他的眼前,
自嘲地笑了:“你是拿起了画笔,可我……”
夏阳看向我的手,脸色煞白地踉跄着后退几步。
他张了张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有些伤痛,会时时刻刻呈现在眼中,一辈子都被看见,再真的心也不能让它了无踪迹。
宴青叹着口气,心疼地将我搂在怀里。
他温暖的臂膀瞬间驱散我心头悄悄弥漫的阴霾。
我没有再看那人一眼,笑了笑,对宴青轻声说:
“我们回家吧。”
自那以后,我和宴青出入小区再遇上夏阳,就只有保安与业主的关系。
孟家开宗祠,让我认祖归宗。
孟父孟母为了弥补我,执意要将孟氏集团30%的股份转与我。
至于孟氏管理,我没有插手。
在宴青的提点下,我对自己的公司制度再优化完善。
只要付出努力,都能收获同等的回报。
在宴青每日努力下,我的手越来越灵活。
我已经接受了它的丑陋,在它的帮助下,我的字画终于能让自己满意。
我和宴青的婚礼定在半个月后。
消息一出,业界哗然。
藤氏掌舵者迎娶孟氏千金,两氏集团强强联合,我与宴青的爱情一度传为佳话。
婚礼这天,宴青开着车队来迎亲。
整个小区笼罩在喜庆的氛围当中。
当天夏阳当值,他面无表情地拦在门口,不让迎亲队伍向前半分。
宴青身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新郎礼服坐在后座看向夏阳,笑意从眼底漫开,耀眼夺目。
他好笑开口:“藤堰,迎亲第一关你来。”
藤堰点点头,从副驾下车。
他从兜里抓出一扎红封,依次递给立在门口的每一个人。
在递与夏阳时,不经意地在他手上压了一压。
他那千年冰山脸认不住勾起了唇角:“藤总今日大喜,同喜同贺。”
保安门卫众人纷纷送上祝福。
“恭贺滕总新婚大喜。”
“祝藤总与夫人百年好合!”
“永结同心!”
“早生贵子”
手上沉甸甸的红封,烫金的大喜字映射在夏阳脸上,替他染上一抹喜色。
“赏!”
宴青话落,藤堰长臂一挥,红封洒向半空,喜糖金果相随而来如漫天飞花。
炮竹声声,恭贺声欢呼声嘹亮冲天,保安门卫簇拥着新郎伴郎入内。
唯独夏阳似老僧入定般游离天外。
他想要守护我让我幸福,而我的幸福里,早没有了他的痕迹。
藤堰像个赞礼官,高声唱和:
“新郎迎亲关关过,夫妻恩爱日日绵。”
我穿着宴青亲自设计的婚纱坐在床上,憋着笑看着单膝跪地的男人滑稽又一本正经地念着不知是谁恶作剧塞给他的三从四德:
“老婆的指挥要听从,老婆的行程要跟从,老婆的报表要盲从。”
“老婆生气要哄得,老婆玩乐要陪得,老婆画画要等得,老婆作品要买得。”
宴青嘴角弯弯,眉眼灼灼,他说:
“茵茵,我来娶你了,我带你回家。”
他的声音轻轻软软,我的眼泪终是忍不住滑落下来。
浮浮沉沉飘荡了二十五年的心,终在这一刻落定安家。
一年后,画家言寺的作品展轰动全城。
展厅里悬挂着宴青曾由藤堰之手拍下的作品以及早些年我偷偷画的珍藏,
还有几幅我的系列画:《新生》。
自从我出嫁后,夏阳就不再做保安。
听说他做了自愿者,去了边远山区支教。
画展这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厚实的快递箱,
里边放着一幅幅阳光又温暖的山水画,还有曾被撕毁的《旭日》。
我欣赏过后,把它们转送给了孤儿院。
我挽着宴青的臂弯与他一同欣赏我的一幅幅作品。
轻抚微隆的肚子,目光溢满了柔和与富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