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作品:《他不值得爱

    我在收拾行李,夏阳突然喊我去画室。


    “这些画你清理干净,娜娜看到会不高兴。”


    他从墙上扒下我的作品,像扔废纸似的丢在地上。


    对上我恼怒的脸,男人风轻云淡:


    “或者扔了也行,反正都是些小儿科,不值钱。”


    我忽然想起十年前,


    还是他学生时,我因画得不满意常常把画撕掉。


    他发现后用戒尺狠狠地打我,


    还批评我说:


    “画是有生命的,你撕了它就如同毁它生命。”


    “我们应该爱护它,保护好它。”


    “你就跪在它前面好好道歉、忏悔吧。”


    于是,我在画架前跪了一天。


    他忘了,


    被他扔掉的这些,全是我的获奖佳作,还是在他指导下完成的。


    为此,他荣膺国家级优秀指导教师。


    当时他高兴得比我还像孩子,更是夸夸其词:


    “这些画若是挂去拍卖,肯定能卖上百万千万。”


    知道他很喜欢,我留下了,一直挂在这间画室。


    不过几年光景,只因孟娜不喜画对颜料过敏,他便弃之如敝履。


    他当真爱她心疼她,


    不仅为了她放弃毕生所好,竟不惜一切为她清理掉一丝根本不存在的隐患。


    我红着眼,默默拾起画框。


    “夏阳……”


    这时,门外传来孟娜的声音。


    男人听闻,慌忙从梯子上跳下,还不忘厉声警告我:


    “麻利点,别让娜娜碰上颜料,否者让你好看。”


    上个星期,我不小心把咖啡洒在孟娜的手机上。


    他让我好看的下场是烫茶淋了我的手,还废掉了我的手机。


    听着脚步声走近,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娜娜,你别进来。”


    男人的话音未落下,孟娜不仅推门走了进来,


    还一脚踩在门边不知何时被丢出来的油画颜料上。


    一抹橘黄瞬间喷射在她的脚上。


    下一瞬间,只见孟娜尖叫出声脸色煞白。


    可转眼,她的脸蛋又再次变成了血红,她还喘着粗气摇摇欲坠。


    我的心跳随着她的摇晃漏掉了半拍。


    就在这时,夏阳撞开了我。


    耳边传来“咔嚓”“咔嚓”声声脆响,他已经箭步冲上去稳稳将她抱住。


    我从未见过如此紧张人的夏阳。


    有一次在宴会上,我下楼梯时不小心崴了脚,


    想让他扶我一下,他竟嫌弃地走开。


    过后还理直气壮地对我说:“不能在公司暴露咱俩的关系。”


    是啊,


    昔日的老师和学生,哥哥和养妹,如今的总裁和下属,说出去太难听。


    我被他撞倒跌坐在地,手掌猝不及防搓到了画框上的碎玻璃。


    “嘶……”


    一阵火辣的刺痛炸开,


    视线下移,目光落在被他踩坏的画上。


    那一脚脚的碎裂,就如同心坎被他抡了几个重锤,痛得我无法呼吸。


    滴滴鲜红顺着破碎的玻璃裂缝滴落晕染在画里,我慌忙去擦。


    可不仅没擦干净,画框里的那一圈圈刺红反而越扩越大,很快就污染了整个画面。


    手掌血污一片,我视线模糊抬起头时,夏阳已经抱着孟娜往门外走去。


    隔着水珠,我清晰地看见他那满心满眼的惊慌和心疼。


    而在余光瞥见我血红的手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的眼底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还愣着干嘛,快叫救护车。”


    人命关天,我跟到医院。


    男人焦急跟进急诊室,我独自站在门外。


    鲜血顺着我的手指滴答滴答滑落地上。


    路过的人用怪异的目光打量我,走远了才敢低头私语。


    我好像听见他们在说,大晚上的,我一个人真可怜。


    凉气袭来,望着空荡荡的回廊,我打了个寒颤。


    还别说,就连我也觉得自己可怜。


    上次出差,我胃出血住院,忍着疼蜷缩在病床上给夏阳打视频。


    当时,他正在给孟娜庆生,刚送完礼物正准备热吻。


    被我打扰,他很生气。


    病房里传来屏幕那头的怒吼:


    “许诗茵,你能不能让人省心,多大点事还让人陪?”


    后来他没有来,更是连个关心问候的电话也没有。


    或许,这就是小青梅白月光和替补的区别。


    我走向夜间门诊,想找个医生帮我包扎伤口。


    却不想,半道被男人紧紧拽着拖进急诊室。


    他将我推向孟娜,不容置疑地道:


    “你快向娜娜道歉。”


    床上的人半靠着,她的脸和手密密麻麻布满了红疹,正磕着微肿的眼逢幽幽地看我。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这才发现自己还仍拉着我的血手。


    他连忙嫌恶地甩开,唯恐避之不及地和我拉开了距离。


    却不想,血迹飞溅,


    有几滴血红甩在他白色衬衫上,刺眼夺目。


    男人骤然大喝:“你快道歉。”


    我鼻尖忍不住一酸,反驳他:


    “我为什么……”


    可没等我把话说完,男人便急急打断:


    “我早让你把那些颜料处理了,怎么还在画室?若不是你做事不利索,又怎会有娜娜过敏的事。”


    八年前,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只不过那时,他批评完我之后,转眼却跪在孟家长辈面前自责:


    “茵茵不懂事,要怪就怪我。”


    “全是我的错,要罚就罚我。”


    我在旁边抹泪,告知事实,那是孟娜自己碰的颜料。


    可我一个孤女,人微言轻,又怎能比得上孟氏的掌上明珠。


    为了向孟家交待,他把我关了禁闭,两天不给吃喝。


    寄人篱下十年,道歉成了我的日常。


    画笔乱放,我得向它道歉。


    阿花的狗粮放太多,我得向它道歉。


    地板拖得太湿让他滑了脚,我得向他道歉。


    策划案没有做好,我得向公司上下道歉。


    孟娜归国,我碍着人家卿卿我我双宿双飞了,真的很抱歉。


    心口猛地一抽,想起了我的画。


    它有生命啊!


    我忽然很厌恶这种事事要道歉的日子。


    淡漠的看向他,心跳如捣锤。


    “颜料,好像是你翻出来的吧?”


    “再说,她明知道画室有画有颜料,还要往前凑?”


    男人一愣,没想到我竟会忤逆反驳他。


    在夏家,所有人全得听他的,其中也包括我。


    只是瞬间,他便沉下脸,目光逼人。


    “许诗茵!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孟娜忽然委屈地低低抽咽。


    男人连忙半跪在她面前,轻声哄着:


    “娜娜,没事了,医生已经给你打了点滴,很快就会好了哈。”


    他的声音温柔似微风,像抚着一团棉花。


    以前,他也这样哄过我。


    可孟娜一回来,我就不重要了。


    他又变成那个事事以孟娜为中心的男人,


    仿佛当初他被孟娜抛弃时的伤痛颓然只是过眼云烟。


    “许诗茵!你别以为自己长了本事就忘了自己是谁?若是没有我没有夏家,你怎么会有今天?”


    他提醒了我,我没有资格生气。


    即便心里有怨,下一秒也得吞进肚子里。


    我搓着眼,默默退出门外,找医生处理伤口。


    当我落寞地走到医院大门时,叫的车子也到了。


    然而还没等我系好安全带,


    就又被突然出现的夏阳大力往外拽,往医院里拖。


    他恨恨地道:


    “娜娜多少因你而生病,没道理只有我一个人照顾她。”


    被迫守着孟娜到天亮,我又困又饿。


    从医院门口拿回早餐,走到病房时夏阳正拿着毛巾沿着孟娜的眉眼轻柔地给她擦拭。


    他专注又温柔,像对待珍宝一样小心翼翼。


    他这么照顾我,在十年前。


    那年我养父母出车祸去世,公司破产,巨额债务卷走了家里的所有。


    许家族人把我赶出家门后,无一丝分毫的我沦落大街当了乞丐。


    当夏阳找到我时,我正蹲在垃圾桶旁大口的吃着别人丢掉的外卖。


    他丝毫不嫌弃我臭我脏,也是这般轻柔地为我洗脸洗手。


    还笑着说:


    “夏家以后就是你家。”


    男人见我怔怔,沉了眉眼。


    “还愣着干嘛?娜娜快饿扁了,快拿早餐来。”


    我回过神,迅速将外卖奉上。


    掀开盒盖,扑鼻而来的腥鲜味让我一愣。


    还没等我查看是不是小哥送错了,


    男人已经一把将快餐盒掀翻。


    滚烫的海鲜粥淋在我身上,刺痛感瞬间蔓延爆开。


    而未等我拂去流在衣服上的滚烫,


    一声脆响传来,脸蛋火辣。


    我左耳嗡嗡,右耳听见男人愤怒的指责:


    “许诗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


    “难道你不知道海鲜能要了娜娜的命!”


    “你是故意的吧!”


    他用力压着我跪下,强迫我向孟娜道歉认错。


    我红着眼,慌忙掏出手机,点开订餐页面递给他。


    “是外卖小哥送错了,我点的是青菜瘦肉粥。”


    “我没有要害她。”


    可男人却无视我推开手机,面无表情地把外卖单递到我眼前。


    上前清清楚楚印着我的名字,还有我的手机号。


    心口涌上酸涩,我喉咙一梗。


    男人满眼的失望: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嘴角动了动,半天说不出话,余光竟瞥见孟娜脸上那稍纵即逝的笑意。


    怒火窜上心头,我指向她:


    “孟娜,是你点的外卖对不对?”


    “做了错事还想诬赖人!”


    “啪”的又一声脆响。


    力道之大,我的身子晃了晃。


    昨夜刚包扎好的手猝不及防按在地板上的灼热。


    剧烫,


    爆疼,


    瞬间钻心,


    却抵不上男人冷如冰霜的目光。


    好像下一刻我若不认错,他就能活活生撕了我。


    这种场景,司空见惯。


    “对不起……”


    我闭上眼,死死咬着唇,腥咸溢出唇角我也无知无觉。


    孟娜嘤嘤,泪眼婆娑。


    “茵茵,你该不会是因为我和夏阳重归于好,你心里有怨,故意为难我吧?”


    她话落,夏阳又冷冷地刀我。


    我默不作声,舌尖发苦。


    既然说什么都苍白无力又何必浪费口舌。


    “还是说,是我抢了你的总经理之位,让你对我怀恨在心?”


    “既然这样,我还给你好了。”


    她呜呜呜地抽噎,像挠在夏阳的心口上。


    他第一时间将她搂进怀里,轻抚她后背,柔声细语:


    “娜娜,总经理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转脸他就重了语气:


    “许诗茵,原本我还想着让你回来做我助理,现在你连这个资格也没有。”


    牙缝里忽然窜进一口凉气,扯着我脸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