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铭矢醒来时，天光微亮。


    傅景先还在沉睡。


    他第一时间看向地毯——昨夜那片触目惊心的暗红湿痕，竟消失得无影无踪！房间整洁得诡异，仿佛昨日的血腥只是一场噩梦。然而空气中残留的、若有似无的甜腥气，却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没几分钟，傅景先也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有什么发现？”


    “血没了。” 霍铭矢言简意赅。


    两人整理好，打开房门。


    一具小小的尸体，如同破败的玩偶，悬挂在对面紧闭的门扉上。


    头颅被粗糙的黑布紧紧包裹、缝死，脖颈深深嵌入一个冰冷的金属钩子，十几道深可见骨的斧凿伤痕纵横交错，狰狞地昭示着死前的暴虐。


    身上的红色裙子，显示着这具尸体正是丽兹玻顿。


    霍铭矢瞳孔微缩。


    昨夜，他们竟对近在咫尺的谋杀毫无所觉？这系统的力量，或者说这副本的恶意，远超预期。


    “有些副本里，系统会强制玩家深度睡眠，以保证‘剧情’推进。” 傅景先的声音带着凝重，解答了霍铭矢未出口的疑问。


    二人沉默着检查着尸体，真是一份“大礼”。


    没过多久，仆人再次如同设定好的程序般出现，语调平板：“老爷，夫人，早餐已备好，请下楼用餐。” 他仿佛完全看不见那具悬挂的尸体，但霍铭矢敏锐地捕捉到他青肿眼角下，一丝极力掩饰却仍泄露出来的……快意？


    到了餐厅，与昨晚没有任何区别，仆人冷漠：“祝老爷和夫人用餐愉快。”


    “他刚才是不是说了‘祝用餐愉快’？” 傅景先低声问。


    霍铭矢点头，眼神锐利如鹰隼。


    傅景先的手刚摸向口袋里的绳子，那仆人竟像早有预料般，身形一晃，眨眼间消失在走廊尽头。


    “NPC还会升级？” 傅景先眨巴着眼睛，愕然。


    霍铭矢好笑的摇了摇头，看着仆人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他很高兴。”


    腐烂的食物和苍蝇依旧。


    墙上的相框，歪斜的数量比昨天多了四个。


    他们分头检查。


    霍铭矢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张照片的正面——那红裙小女孩的脸，似乎……和昨天有细微的不同？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萦绕心头。


    “有发现？” 傅景先问。


    霍铭矢摇头，心底升起一丝烦躁。


    时间在流逝，线索却如同散沙。


    “分头。” 霍铭矢果断道。


    他负责一楼，傅景先上二楼探查。


    傅景先踏上二楼，瞳孔微缩——悬挂在门上的小女孩尸体竟然消失了！只留下空荡荡的钩子和门板上一点深褐色的污迹。


    是系统回收，还是……被转移了？


    他压下呼喊霍铭矢的念头，强迫自己独立搜寻。


    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依赖心理的？明明之前自己都是一个人。


    厨房门口，霍铭矢脚步一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新鲜而浓烈的血腥味。他推开门，厨房整洁得过分，灶台锃亮，刀具归位。


    但那血腥味如同实质，丝丝缕缕钻进鼻腔。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了那个巨大的双开门冰箱。


    霍铭矢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冰箱门！


    预想中的恐怖景象并未出现。冰箱内整齐地码放着普通食材。


    但那股浓烈的血腥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夹层吗？” 霍铭矢低喃道，眼神一凛，手伸进冰箱内部摸索。指尖触到冷藏室后壁一块微微松动的区域，用力一按！


    “咔哒！” 一个隐蔽的圆形按钮弹出。


    “轰隆——！！！”


    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墙壁的震动传来！正是昨天仆人出现前的那一声！


    “霍铭矢！” 傅景先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厨房！” 霍铭矢回应。


    脚步声快速靠近。


    两人汇合，看向冰箱内部——按下按钮后，冷藏室的后壁竟无声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幽深黑暗的入口，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气息扑面而来。


    “走。” 霍铭矢毫不犹豫，率先弯腰钻入。傅景先紧随其后。


    暗道狭窄、低矮、潮湿。空气污浊，混合着血腥、霉味和一种……陈旧排泄物的恶臭。


    走了不过几米，霍铭矢猛地停住脚步，几秒后，侧身让出视线。


    傅景先倒抽一口冷气！


    通道的一侧，一堆破碎的、沾满暗红血迹的肢体和布料被随意丢弃。那鲜艳的红色碎布和一点残留的蓝色发箍碎片，无声地宣告着它们的身份——正是消失的丽兹玻顿！


    “我当时上去…尸体就不见了…” 傅景先声音干涩。


    霍铭矢沉默地点点头，示意继续前进，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这堆令人作呕的残骸，不可避免地蹭掉几块碎骨，落在地上发出空洞的轻响。


    暗道蜿蜒向下。


    沿途，他们看到了更多触目惊心的“遗物”：半碗爬满蛆虫的馊饭、碎裂的玻璃相框、一床又冷又硬、散发着浓重尿臊味的破旧被褥……


    这里，曾经囚禁过一个人！


    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两人的脊椎。


    终于走到了尽头。一堵粗糙的石墙挡住了去路。霍铭矢单手按在冰冷的石壁上，试探性地发力一推——


    “轧轧轧……”


    石墙竟出乎意料地轻松向内滑开！


    而就在门开的瞬间！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撕裂了凝滞的空气！一柄巨大斧头，带着千钧之力，朝着霍铭矢当头劈下！


    暗道狭窄，避无可避！


    在电光火石间，霍铭矢猛地抬起左臂格挡，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枪套！


    “噗嗤——！”


    刺耳的骨肉分离声！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溅满了石壁！霍铭矢的左臂齐肩而断，坠落在地！


    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霍铭矢闷哼一声，身体因巨大的冲击力向后踉跄，但他强悍的战斗本能驱使着他！他强忍剧痛，借着后仰之势，腰腹核心力量爆发，右腿如同钢鞭般狠狠向上踢出！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稚嫩的痛呼！


    袭击者被这一脚精准踹中面门，小小的身体倒飞出去！


    霍铭矢趁机冲出暗道，目光如电锁定那试图逃向房间另一侧的身影——正是那个仆人！他一个迅猛的扫堂腿！


    “咚！” 仆人惨叫着被扫翻在地，捂着肋骨蜷缩起来。


    与此同时，傅景先也已扑出暗道，死死按住了地上那个捂着脸、痛苦扭动的小小身影——正是照片里那个失踪的小男孩！


    “斧头落下才看清是个小孩，收力不及，踢到脸了。” 霍铭矢的声音因剧痛而沙哑，却依旧冷静。


    他迅速拿出绳子，再次将试图爬起的仆人捆了个结实。


    傅景先看着霍铭矢断臂处喷涌的鲜血和苍白的脸色，眼中满是震惊与钦佩。他飞快地从随身空间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瓶，里面荡漾着梦幻般的蓝色液体。


    “快！浇在伤口上！”


    霍铭矢毫不犹豫，接过瓶子，将液体倾倒在断口处。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蓝色的液体如同活物般包裹住狰狞的伤口，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蠕动、再生！剧烈的疼痛迅速消退，不过一分钟，一条完好无损、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重新长了出来！连疤痕都未曾留下！


    “谢了。” 霍铭矢活动了一下新生的手臂，感受着力量回归，“我欠你一次。”


    傅景先松了口气，看着地上哀嚎的仆人和捂着脸啜泣的小男孩，眼神复杂：“你是新人？第一次就敢选A级？”


    霍铭矢挑眉，断臂重生的经历让他气势更盛：“你觉得我不够格？”


    “不！” 傅景先立刻摇头，眼中闪着光，“是太够格了！比我这种混了好几个副本的老手还猛！就算我有不少保命道具，也不敢随便碰A级。” 他话锋一转，带着点试探和自矜。


    霍铭矢看着他，忽然扯了扯嘴角：“想组队？”


    傅景先：“……” 这么直白的吗？


    “傻子一样。”


    傅景先没有听清，“什么？”


    霍铭矢没再说话，目光转向地上的两个“BOSS”。仆人一脸惊惧，小男孩则捂着脸，从指缝里透出怨毒的目光。


    傅景先蹲下身，仔细端详小男孩的脸，眉头紧锁：“等等……霍铭矢，你看他的脸！”


    霍铭矢凝目看去——尽管沾着血污和泪痕，但小男孩的五官轮廓……竟与死去的丽兹玻顿惊人地相似！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双胞胎！


    仆人在霍铭矢的注视下，喋喋不休地“招供”，声泪俱下：“…是小姐杀了少爷！她嫉妒您和夫人偏爱弟弟！…我…我无法接受，偷偷去悬崖下找…万幸！少爷还活着！他没掉下去！老爷！夫人！您最爱的儿子回来了啊！”


    整段话十分流利，仿佛已经说了无数次。


    小男孩配合地发出更大声的、尖锐刺耳的哭泣。


    傅景先站起身，凑近霍铭矢，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洞察的光芒：“霍哥，我有一个想法……也许，这个所谓的‘儿子’，才是真正的‘丽兹玻顿’？”


    霍哥......被这么叫还挺......奇特的？


    霍铭矢目光一凝，锐利的视线如同手术刀般刮过地上哭泣的小男孩和喋喋不休的仆人。谎言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怎么通关？” 他问傅景先。


    “这种解密型副本，通常需要还原事件真相，系统判定达到95%以上才行。我们现在知道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傅景先神色凝重，“而且，我们无法知道当前进度。”


    仆人和小男孩还在极力表演。霍铭矢眼中冷光一闪。


    杀了他们？恐怕只会彻底堵死通关的路。


    小男孩看根本没有人关注他，便停止了哭泣，眼神幽怨的看着正在交谈的二人。


    “走吧。” 霍铭矢果断转身，不再理会地上的两人。


    傅景先深深看了一眼那个哭泣的小男孩，那怨毒的眼神让他心头微凛。


    夕阳的余晖如同凝固的鲜血，涂抹在别墅的窗棂上，透入诡异的光。


    夜色，再次无声降临。


    疲惫感如约袭来。


    仆人拖着被捆住的身体，艰难地挪回暗道入口，准备按下机关封闭。


    借着窗外透入的最后一丝惨淡月光，他似乎瞥见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用力眨了眨青肿的眼睛，大概是失血眼花了。


    他按下按钮，暗门缓缓合拢。


    别墅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呲——”


    紧接着，一声极轻、极冷，如同金属刮擦玻璃的声音，在霍铭矢和傅景先沉睡的卧室门外，幽幽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