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只剩下远处机器低沉的嗡鸣,像这巢穴永不停歇的心跳。


    祝昭看着江敛。


    江敛也看着她。


    五步的距离,隔着一道看不见的深渊。


    空气凝滞,冰冷得能冻住呼吸。


    祝昭喉咙发紧,所有准备好的质问都卡在那里,被翻涌的失望和愤怒堵得严严实实。


    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像两潭结了冰的深水,死死钉在江敛身上。


    最后还是祝昭先动了。


    嘴唇动了几下,才挤出嘶哑的声音。


    “为什么?”


    江敛的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他的视线微微偏开,落在她耳侧的空处,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任务需要。”


    “任务?”


    祝昭的声音陡然拔高,在空旷的通道里激起回响。


    “什么任务需要你像条影子一样跟着我?什么任务需要你弄出那些该死的敲击声?什么任务需要你偷偷动我的东西?!”


    她往前逼近一步,胸口剧烈起伏。


    “我发现的那些线索,那张画错的坐标纸,是你拿走的,对不对?每次我靠近那些地方,你总是‘刚好’出现,也是故意的,对不对?!”


    江敛沉默着,下颌线绷得很紧。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又很快松开。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祝昭的眼睛。


    愤怒像退潮一样迅速消散,留下的是更深的、带着钝痛的委屈。


    祝昭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你教我认路,教我怎么在巡逻时观察细节,教我怎么保护自己……江敛,你告诉我,那些也是任务的一部分吗?都是装出来的吗?”


    祝昭看着江敛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


    “看着我!”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哽咽,“你看着我,回答我!”


    江敛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终于将目光转回来,落在她脸上。


    那深褐色的眼眸里像是蒙着一层雾,所有的情绪都被死死压在后面,看不真切。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更紧地抿住了唇,维持着那该死的、坚不可摧的冷静表象。


    死寂重新笼罩下来,比之前更加沉重。


    长久的沉默像冰层一样冻结在两人之间。


    祝昭看着江敛紧抿的唇和避开的视线,心里那点残存的希望终于彻底熄灭。


    愤怒和委屈像退潮般流走,留下一种奇异的、冰冷的清醒。


    她忽然上前一步,抓住了江敛的手腕。


    他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像是受惊的动物,深褐色的瞳孔猛地收缩,看向她。


    “我们逃吧。”


    祝昭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砸在凝滞的空气里。


    她感觉到被她握住的那截手腕,脉搏骤然跳得快了起来。


    江敛的眉头拧紧,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你……外面是严冬,零下九十度甚至上百度,没有庇护所,没有稳定补给。这不是巡逻,是送死。”


    “那就想办法不死!”祝昭打断他,手指收得更紧,“听着,江敛。既然留在这里,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了,那我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你继续‘任务’,等着我哪天被彻底关起来吗?”


    她不等他回答,语速加快,眼神灼亮地盯着他。


    “从我们一起上格斗课,一起练习控制能力那天起,我就在看,就在想。你的【余量】不止能储存‘坚固’或者‘热能’,上次对抗训练,那个大个子一拳打过来,你用手臂格挡的瞬间,是不是下意识存了他一部分‘冲击力’?虽然只有一点点,虽然你立刻就散掉了,但我看见了!”


    江敛的呼吸几不可查地一滞,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我们可以用这个!”祝昭的语调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你提前储存,储存很多很多!储存热量,储存力量,甚至储存‘速度’!等我们出去,在雪原上,我的能力可以把你存下的这些东西一口气全部引爆!我们可以跑得比风还快,可以轻易破开积雪,可以找到能躲开所有追踪的地方!”


    “具体怎么做?”江敛突然打断,声音低沉,“储存的热量能维持多久?爆发速度能持续多少米?遇到暴风雪怎么办?遇到游荡的数据幽灵怎么办?你的能力需要情绪引爆,在极端环境下,你能保证自己一直保持那种状态吗?”


    他一连串的问题像冰水浇下,但祝昭的眼睛却更亮了——他在认真思考,不是在拒绝。


    “热量不够就找地热!我记得旧地图上标注过北边山谷有温泉线!速度不需要一直维持,只需要在关键时刻冲刺突围!”她的语速更快,“至于我的状态……”


    她突然凑近,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压低声音:“和你一起逃出去,这件事本身就能让我保持最好的状态。恐惧、期待、还有……”她顿了顿,“这些情绪够不够?”


    江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继续追问,语气却不再那么冰冷:“食物来源?”


    “雪层下的地衣,耐寒的灌木根茎,我记得资料库里有图谱。而且你的能力不是能储存‘状态’吗?新鲜采摘的植物,储存它的‘新鲜’,是不是就能长期保存?”


    “水源?”


    “雪水净化。你储存‘洁净’的概念,是不是能加快这个过程?”


    “方向?”


    “根据星图……”


    “暴雪天没有星星。”


    “那就用指南针配合地标!我观察过风向和积雪的堆积规律……”


    一问一答间,一个粗糙却可行的计划逐渐成形。


    祝昭的每个回答都基于实际的观察和训练中的发现,将两人能力的结合运用到了极致。她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发抖,却条理清晰。


    江敛深深地看着她,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总是带着笑的女孩。


    他注意到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亮得惊人的眼睛,还有那不容置疑的决心。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你知道失败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祝昭毫不犹豫,“但留在这里,我看不到明天。跟你一起出去,至少明天是我们自己选的!”


    江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掌心有些凉,但力道很稳。


    他看着她的眼睛,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意:


    “好。”


    这个字落下的瞬间,祝昭的眼睛骤然亮了。


    她紧紧抓住江敛的手,像是抓住了黑暗中唯一的浮木。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开始了心照不宣的准备。


    “压缩饼干要选热量最高的,”江敛在分发物资时,状似无意地将几块特定包装的塞到她手里,声音压得极低,“但别拿太多,会引起注意。”


    祝昭用力点头,像接收秘密指令般郑重。


    夜深人静时,他们借着巡逻的掩护,在错综复杂的管道区摸索路线。


    江敛的手指划过锈蚀的管壁,在某处停下:“这里结构最弱。”他顿了顿,补充道,“但破开的动静可能会引来巡逻队。而且外面的风会立刻灌进来,温度骤降,我们必须在一分钟内冲出去,否则……”


    他没说完,但祝昭已经感受到那份紧迫。她握紧拳头:“没问题,我的能力可以做到。”


    江敛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是点头:“好。”


    他们一起清点着微薄的储备。江敛将一个小巧的指南针放进她手心。


    “收好。雪原上没有参照物,一旦迷失方向……零下九十度,没有第二次机会。”


    “我知道。”祝昭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外壳,抬头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但我们在一起,就没问题。”


    江敛的指尖在她掌心停留了一瞬,很快收回。


    他转身整理着寥寥无几的物资,状似随意地提起。


    “外面和训练场不一样。上次模拟雪原生存,我们只待了六个小时就全员失温。这次没有救援队。”


    祝昭正小心翼翼地把指南针收进内袋,闻言抬起头,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


    “可这次我们在一起啊。你的能力可以储存热量,我的能力可以在关键时刻爆发。我们配合,一定能行。”


    江敛沉默地系好背包带,手指在粗糙的布料上摩挲了一下:


    “暴风雪来临前会有征兆,但往往来不及躲避。一旦迷路……”


    “不是有你吗?”祝昭打断他,语气里是全然的信任,“你认路最厉害了。”


    江敛背对着她,肩膀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说:


    “睡吧。明天要保存体力。”


    出逃前夜,祝昭兴奋得辗转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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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仿佛能听见墙对面床铺上,江敛的呼吸声平稳绵长,以为他也和她一样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终于迷迷糊糊睡去后,那双一直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


    江敛悄无声息地坐起身,在黑暗中静静注视着墙。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床沿收紧,骨节泛白。


    许久,他极轻地叹了口气,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呢喃:


    “外面……真的会死人的……”


    这句话轻得像雪落在地上,很快就消散在黑暗里。


    他最终还是起身,像一道影子般滑出门外。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迟疑地响了两下,停顿,又继续响起,一步一步,沉重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凌晨三点五十分,管道区B7段。


    锈蚀的金属管道在昏暗中静静蛰伏,只有通风口透进的微光勾勒出它们的轮廓。


    祝昭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进背包内侧,转头看向江敛。


    “都准备好了。”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只要破开这里,我们就能……”


    “再等等。”江敛突然打断她,声音低沉得异常,“外面的温度正在骤降,现在出去太危险。”


    祝昭愣了一下:“可是我们计算过时间,现在是最佳时机。”


    “计算会有误差。”江敛向前一步,挡在她和那处锈蚀的管壁之间,“零下一百二十度,任何差错都会要了我们的命。”


    他的反常让祝昭心头升起一丝不安:“江敛,你怎么了?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


    “我说了,再等等!”江敛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从未有过的焦躁。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巡逻队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祝昭脸色一变,下意识抓住江敛的手:“快走!”


    她想要拉着他一起冲向那处锈蚀的管壁,却被江敛反手扣住手腕。


    他的力道大得惊人,祝昭吃痛地闷哼一声。


    “放开!”祝昭用力挣扎,膝盖狠狠顶向他的腹部。


    江敛侧身避开,顺势将她往地上一带。


    祝昭反应极快,在半空中扭身,手肘击向他的太阳穴。


    两人在狭窄的管道间激烈交手,拳脚相击的闷响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你根本不明白……”江敛格开她一记重击,声音嘶哑,“我是在救你!”


    “用欺骗来救我吗?”祝昭的眼中泛起泪光,一个扫腿攻向下盘。


    江敛跃起避开,却在落地的瞬间被她抓住破绽。


    祝昭的拳头裹挟着【及时行乐】的力量直取面门,却在最后一刻迟疑了——她看见他眼中深不见底的痛苦。


    就是这一瞬的犹豫,让江敛抓住了机会。


    他的【余量】全力释放,储存多日的“冲击”轰然爆发。


    祝昭被这股力量震得撞在管道壁上,还未站稳,江敛已经欺身而上,以一个精妙的擒拿动作将她死死按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强光突然从四面八方亮起。


    祝昭眯起被刺痛的眼睛,看见三个身影从阴影中走出。


    赵峰和王明远站在两侧,中间是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


    “真是精彩。”陌生男人轻笑着上前,用鞋尖踢了踢祝昭被压制的腿,“看来我们的江敛还是很能干的嘛。”


    赵峰冷冷地瞥了江敛一眼:“做得不错。”


    陌生男人蹲下身,与祝昭平视,嘴角带着残忍的弧度:“听说你想逃跑?真是天真。不过既然你这么想出去……”他故意顿了顿,欣赏着祝昭憎恨的表情。


    “江敛,折断她一条腿。我要亲眼看着这份希望彻底破碎。”


    祝昭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拼命挣扎,却被江敛按得更紧。


    “不要……”她近乎绝望地看向江敛,“求求你……”


    江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双手握住她的小腿中部。


    “对不起。”他再次低语,然后猛地发力。


    清脆的骨裂声在管道区内回荡。


    剧痛袭来的瞬间,祝昭的惨叫被哽咽在喉咙里。


    她最后看到的,是江敛那双空洞的眼睛,和一滴迅速消失在黑暗中的眼泪。


    原来最残忍的背叛,是让你亲眼看着最信任的人,亲手摧毁你所有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