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下山

作品:《野人山之不降

    在家中等了两日,母亲还是没有回来。


    期间,鬼门峰的独眼娘子来了一趟,还带了些吃食过来。


    “小岫儿,你家可真不好找!”


    她下山原本是寻逃跑的安桀,无意间听说了我家之事,故顺道来看看。


    一进我家,便看到家中所有东西都捆好了,箱子也都塞得满满。


    她大惊:“小岫儿,你家这是要跑啊!”


    “我不走,我等我娘回来。”


    她想了一番,叹道:“也是,你们孤儿寡母的,在山上又得罪了宗亲,是该走了。”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突然,她眼前一亮:“反正我也是要下山去捉拿安桀,你们母女俩下山也没个倚仗,不然咱仨一起搭伙过日子呗!”


    她的话点醒了我,我和娘都是弱女子,山下虎狼之地不好闯,独眼婶子武艺高强,有她在要放心得多。


    “可是我娘去给宗亲送粮食,到现在还没回来,吴婶子,我担心娘的安危。”


    “欺人太甚!我带你去寻你娘!”


    我拦住了独眼婶子,哭道:“吴婶子,你还是别去了,后山那帮人可不是好惹的。”


    独眼婶子怒了,挥了挥手中的大刀:“怕他们作甚?以前他们好得算是皇室宗亲,天家贵胄,咱惹不起,可大楚早亡了,他们如今就是个屁,一团臭气。”


    “您就不怕曹将军知道?”


    “等老将军知道,我早就下山了,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


    我抱住独眼婶子:“好婶子,求您快带我找我娘吧!”


    说罢,她立刻带我上路,我们走得极快,一路滴水未尽,全力赶山路。


    后山是整个野人山风水最好的地方,先帝便是葬于此,一路上云封雾锁,不见天日。


    独眼婶子暗叫不好,说这里雾太大,敌暗我明易守难攻,叮嘱我务必要小心行事。


    我原本也是这般打算,可当我远远看见母亲被绑在树上,身上挂着牌子,上面还写着一串字,脚下面又垒起高高的柴火堆,我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独眼婶子眼疾手快,将我制住,我浑身动弹不得。


    “岫儿,你看到那块牌子上的字了吗?上面写着你娘犯了偷窃皇粮的大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放屁,我家就是交的粮食不够多,怎么成了偷他们的?”


    独眼婶子心中已了然,她告诉我,刚上山的时候,大家心气都挺足,都发誓这辈子宁死不降,可年月久了,水滴石穿,人心难免不散。


    是故宗亲们就想了个法子,每隔几年就挑一家软柿子,胡乱安个罪名,杀一儆百,以此威慑山上所有心猿意马的人。


    想必这火刑台就是烧给山里人看的,她以前也曾远远看过后山的这一缕黑烟,当时鬼门峰众人还真以为是抓到了什么奸逆。


    “你家也是可怜,本没做错啥事,却碰巧赶上了这个关口,加上你父兄又都没了,没人撑腰,你娘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也就是说,等后山的这片大雾一散,他们就要烧死我娘。


    我拼命挣脱着,独眼婶子却牢牢拽住我:“别急,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小岫儿,你先上前拖住守卫,剩下的我来想法子,一定要拖住他们,不能让他们点火。”


    说罢她便松开了我,我立马跑过去。


    “娘,娘,我来了。”


    母亲大喊:“岫儿,岫儿,别过来,快回去,别回来。”


    话音刚落,我便被守卫捉住了。


    刀架在我脖子上,我反而松了一口气,就三个守卫,还好,独眼婶子能应付得来。


    一名守卫狠狠踹了我一脚:“快滚,宗亲办案,休要搅扰!”


    另一名守卫收起了刀:“是李家女啊!小丫头命挺大的!要不是看在你娘在期限内补齐了粮食,今日被烧的可就是你们娘俩了。”


    “还不快谢恩!”他笑着看着我,仿佛觉得皇恩浩荡,我该跪下磕头感谢宗亲的不杀之恩。


    “我呸!”


    那名守卫顿时怒了,又拿起刀,准备向我砍过来。


    这时,第三个守卫走了上前,拦住了他:“别介,别介,山里的日子够无趣的了,好不容易有个送上门的,先让我解解闷儿。”


    那人果真收起了刀,递过来一个火把。


    第三个守卫接过火把,盯着我:“小丫头,给爷学几声狼嚎听听!”


    “我呸!呸呸呸!”


    母亲在树上哭嚎:“岫儿,你快走,别管娘,快走,这里一点王法都没有!”


    那人饶有兴趣,慢悠悠将火把伸向了火刑台的柴火堆上。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赶紧跪下,“别别别,大人,我什么都做,只要您别烧我娘,我给你当牛做马。”


    说罢,我立马清了清嗓子:“嗷~呜~,嗷呜~~,嗷~呜~~”


    “嗷~呜~”


    “嗷~呜~”


    一遍比一遍响亮,一遍比一遍学得像狼。母亲哭得撕心裂肺。


    大抵叫了几百句,嗓子早已扯哑,那名守卫终于不紧不慢收回了火把。


    他哈了哈腰,觉得还是无趣:“再给爷学几个狗爬。”


    我立马蹲下去,在地上手脚并用,翻滚爬行,时不时“汪汪汪”几句。


    三人笑得前仰后倒。


    “你的舌头呢?”他问我,又指了指地上的土。


    我继续扮作犬样,这一次,我伸出舌头,嘴里不停地留着哈喇,头低着一点一点舔土。


    “多吃点,好狗还要看主人呢!可别让别家说我家刻薄寡恩,不给狗吃饭。”


    可我实在是咽不下去,不管了,我伸出手,抓起一把土硬塞进嘴里。


    他还是不满意:“别一口吞下,大户人家的狗更要细嚼慢咽,狗儿,我知道你饿得急,别急嘛,锅里还有,拿出你的世家风范来。”


    我将那把土细细嚼着,两腮鼓成包,难受得想呕。


    “好吃吗?”


    “回主人的话,好吃,好吃!”我跪在地上,不停地说道,土变成了泥水从我口中不停流出。


    母亲哭晕过去了,守卫三人依旧笑个不停。


    笑吧,笑吧,笑吧,反正你们快死了。


    方才在地下吃土的时候,我就看到独眼婶子抓着几条毒蛇绕到了他们身后。


    果不其然,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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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儿,两条毒蛇分别爬上了两名守卫身上,狠狠咬了起来。


    “蛇,蛇,蛇……”第三名守卫也看到了毒蛇,但他跑得快,一眨眼就退出了十步外。


    在大雾中,独眼婶子抓起一只毒蛇,偷偷往那名守卫身上丢了上去,不偏不倚落在了守卫的头上,他吓得魂飞魄散,越跑越远……


    母亲很快被救下了,独眼婶子背着母亲走,我却捡起地上的刀,想杀了中了蛇毒此刻正倒在地上的那两名守卫。


    婶子拦住了我:“岫儿,不可,他们都是宗亲,若让人知道今日毒蛇之事是你我做的,那咱们谁都走不出这野人山。”


    我想了想,带母亲下山最重要,便丢下了刀。


    …………


    待母亲醒后,她抱着我哭了起来:“岫儿,娘对不起你,你受委屈了。”


    “娘,不碍事。”


    没事,反正我迟早会杀光他们。


    母亲很是惊恐:“对了,咱们快点下山,得罪了宗亲,咱们母女俩一定要赶紧下山。”


    我笑道:“娘,咱已经在路上了。”


    母亲两眼含泪,不敢置信:“三十一年了,总算能走了,岫儿,咱这就走,立马就走,娘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为了便宜行事,我们只带了些衣裳,防身利器和家里传下来的几方端砚,几笏徽墨。


    母亲和独眼婶子都格外小心,一路上我们不走官道,大道小道都不走,偏往没路的山里林子里去钻,翻过一座山又要翻另一座。


    不仅如此,白天不能赶路,只能躲起来休息,天黑才能继续前行。听见有人就躲。


    饶是夜里赶路,无人在意,母亲和婶子依旧不曾懈怠,路上也不准我说话,更不准生火。


    每次捕到猎物都只能生食,连日赶路又吃生肉,我很快就撑不住,发起烧来。


    母亲却连咳嗽都不准我咳,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起先我以为是因我们仨是野人山跑下来的前朝楚民,既下山叛了楚,又和邙人结怨,两头都不落好,故行路才如此小心。


    直到后来母亲才告诉我,什么楚人,什么邙人,咱仨脸上又没字,萍水相逢,谁会知道咱从哪来?


    那为何还要如此小心?


    “因为我们是女子。”


    我不懂,这不是山上楚人日思夜想的故国故土吗?不是父亲和祖母常常念叨的大好河山吗?


    母亲也不愿多说什么,独眼婶子告诉我,穷山恶水歹人多,一旦落入他们手中,那咱以后的日子会比在野人山上还要苦得多!


    我吓了一大跳。


    在野人山吃不饱,穿不暖,毒蛇蚂蝗野蜂瘴气遍布,住在半人高的山洞里,我实在想不通什么日子会比野人山上的更苦!


    我尚在病中,走不动,母亲便背着我。


    “娘,咱歇一歇吧,等我有力气了咱再走吧。”我心疼母亲本就瘦弱的身子还要背我。


    “快走,咱是女子,此地万不可逗留。”


    翻过数座山后便是平地,有平地便有人家,可母亲和婶子路过村子寨子镇子皆不敢停留,一直走到城里,母亲才肯停住脚,想法子给我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