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竞彦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时黎苏郁已经走了。


    七月，窗外骄阳似火，屋内浸着微凉的暗，窗帘拉满，滤得只剩朦胧微光，与慵懒的静谧。


    清爽，舒适，宁静，静得甚至能听见窗外蝉鸣的余韵，贺竞彦心里却无端烦躁。


    大少爷·贺竞彦睡得像头死猪，一觉睡醒发现自己连窝带人被丢到了房外，自己却连事发时间及经过都毫无印象。


    始作俑者不在，贺竞彦大发脾气一小下，一掌拍开小窝前、盛着他的早餐的托盘。


    她是把他当猪养的。


    但话又说回来，她对他挺好的吼。


    他瞄一眼托盘。


    牛里脊，三文鱼，松露鹅肝鸡丁，蛋和奶，水。


    她把他养得很好，自己啃菜叶子，也要好吃好喝供着他，尽管他现在只是一只她捡来的可怜小土狗。


    大少爷窝在小窝里一动不动，也没心思吃早餐。


    一觉睡醒不见铲屎官，心里本就怪空落落的。更不说他自己，那些自生日宴开始积存已久的郁结，在独处时统统肆无忌惮地漫上来。


    席卷，裹挟，吞噬。


    良久，一束光射.进来。


    门开了，陌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醒了吗？”熟悉的声音穿透电流，清润依旧。


    “还没呢。”


    张姨走近探清后，这样回复电话那头。


    贺竞彦阖眼，听见黎苏郁声音后眼睫轻颤。


    另一边，黎苏郁看清手机那头的画面，嘴角微弯，“把他戳醒。”


    她语气轻松，好整以暇，“哼，我都到学校了，还搁那睡呢。”


    张姨正欲照做，就见小土松睁开眼，剋眼直击手机镜头。


    “早安哦，好好。”手机对面，黎苏郁的声音有意放轻，隐隐带着得逞后的愉悦。


    贺竞彦偏头，不理。


    “好好。”


    “乐芽?”


    “宝宝?”


    贺竞彦耳根一软，耷拉头侧。


    一股电流从头到脚将他贯穿。


    “宝宝，”视频中，黎苏郁肩膀微颤哑笑，嘴角轻扬，琥珀色的眼睛盛满快意，“看镜头，妈妈在这里。”


    于是，贺竞彦狗狗眼真的追向手机镜头，只是这次，手机屏幕对着他，他看到了黎苏郁的脸。


    她扎着高马尾，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优美的天鹅颈。


    期末周，她刚考完体育项目，脸上有薄汗，脸颊泛红，几缕碎发贴在脸颊旁，她抬手将碎发别在耳后，“乖乖把早餐吃完，不准浪费。”


    黎苏郁守着贺竞彦吃饭，见张姨直接将托盘推过去不再动作，她立马提醒，“张姨，别让他那么吃，他不会那么吃，你可以用筷子喂给他。”


    张姨依言夹筷子喂小土松，像是打黎苏郁的脸，小家伙撇脸躲开了，然后兀自埋头开始吃早餐。


    黎苏郁挑眉，“哟，很棒呢。”


    “好乖哦，奖励你出门遛弯怎么样。


    “让张姨带你出门玩好不好。”


    视频最后她说：“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因为黎苏郁挂电话时的一句话，贺竞彦这天频频出神，胸腔里某块似满了又溢，周身的空气都似变得松软。


    时不时瞥向钟表，纳闷，估摸，推测，隐隐期待，活像个等待丈夫回家的小妻子。


    临结课点，贺竞彦开始阖眼午睡。


    黎苏郁一回来就看见家里圈成团小憩的小毛团。


    她走近，清晰看到小狗轻颤的眼皮，微动的垂耳。


    却不睁眼。


    “小猪汪哦，睡不醒。”她手指捏捏他的耳朵。


    “怪说晚上不睡呢，合着你白天睡够了是吧。”然后，托起他的下巴，“这叫什么？昼伏夜出？猫头鹰吗？还是说你也是夜猫子。”


    贺竞彦整个人轻飘飘的，尽量克制，保持矜持，被她托着顺势睁开眼。


    懵懵懂懂，睡眼惺忪，似乎真的刚睡醒。


    黎苏郁手指屈起挠挠小狗的下巴，“等着。”


    他出神，毫不设防，恰让一只choker趁虚而入圈住他的喉咙。


    贺竞彦凝眸。


    黎苏郁勾唇，手指碰过的地方叮叮铃铃。


    清脆悦耳。


    “礼物。”


    “喜欢吗？”黎苏郁对他说：“没关系，不止这个，这里还有很多。”


    她带回来的东西不少，约莫一个中号行李箱刚好装下，其中有实用刚需，有零食玩具，也有纪念物件。


    或实用，或有价值，或随意一选，却全部仅她的小宠物适用。


    黎苏郁打开零食喂给贺竞彦一颗冻干，饶有兴致一件件展示。


    “外出背包，防滑雨披……恒温保暖窝垫，以后用得着。”


    “新项圈带反光条，有你的名字，以后不怕走丢。


    “晚上也不怕。”


    墨黑色尼龙带搭配银灰色反光条，边缘压着细腻的包边，正面绣着她给他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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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卡扣处镶着颗小巧的哑光金属扣，然后夜晚遛弯会反光条亮起柔和光晕。


    “飞盘，泡泡机，这是……拼图玩具，藏有零食。”


    将东西放一旁，黎苏郁继续拆其他的，“挺不错，晚上带你玩。”


    都是些宠物用的、有些幼稚的小东西，但贺竞彦很给面，静静看黎苏郁开箱。


    她又抬头，这次手藏在箱子里。


    贺竞彦眉心一动。


    “好好~”


    “dangdangdang……看这里~”


    是黎苏郁的声音。


    声音裹着沙粒感，来自黎苏郁藏着的手处。


    她朝他弯唇，眼里带着纵容和戏谑，像个守株待兔的猎人。


    她的目光像一张网，细细密密将他罩住。


    贺竞彦呼吸一轻。


    黎苏郁收敛情绪，不说话。


    在她看来，小土狗四处张望，始终找不到声源。


    它歪着脑袋，耳朵动了动，眼神里写满了困惑，像是说，主人没说话呀，她的声音到底在哪儿呢？


    黎苏郁不发一言，琥珀色的眸子紧紧锁住他，倏然一笑，净眸漾着温柔和狡黠。


    然后，在他面前变出一个丑怪丑乖的玩具。


    棕色，树皮木制感的手工玩具，大得夸张的眼睛嘴巴，头和身体都像是松果合成。


    像个丑松鼠，没有大尾巴，手脚都没有支撑、像麦穗。


    她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然后轻轻按动了开关，“握手。”


    是她的声音，从塑料玩具里传出来，带着一点电流特有的失真感，却又无比熟悉。


    “过来呀，宝宝。”她笑，引他。


    丑娃娃衣服布料上有片她刺的苏绣，精细入微，脉络清晰。


    不比她送给林清晚的那把团扇，色彩质感层面却依旧可见做工精细用心。


    她托腮，一按开关，丑娃娃发出她录制的声音，“握手。”


    她收敛起所有表情，一双眼饶有兴致注视着他。


    很期待的模样。


    果然就见小傻狗屁颠屁颠咕碌碌跑过来，朝她伸出爪子，狗狗眼亮晶晶。


    乖乖小毛团。


    她咬住唇边的笑，胸腔里却像是有什么在膨胀，她忍笑，眼底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像碎了一池的星光。


    不叫他看清，就一下拥住他，带起一阵清淡的浅香。


    “小猪汪，别睡不醒，带你兜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