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命运的起点
作品:《龙吟圣心》 三年前。
“没人教过你见到我需要让路吗?无礼之徒!”
红发少年的话点燃了帝斯凯胸腔里压抑的怒火。他一把揪住对方华贵的衣领,拳头带着风声举起,这一拳下去,足以打掉对方所有的嚣张。
“两位殿下!请住手!!”
一位老臣踉跄着跑来,他挤进两人之间,气喘吁吁地解释。
“克利诺殿下!这位是帝斯凯王子,是陛下的长子!帝斯凯殿下,这位是克利诺王子,是…是博林公主公主与国王陛下的孩子。”
博林公主?那天雨夜里父亲搂着的红发女人?他们竟然有了孩子?!
帝斯凯感觉自己脑袋里的血液都冷了下去。他为母亲感到不值,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起,懊悔没把佩剑带在身边。
克利诺挣脱开帝斯凯的手,倨傲地整理着衣领,上下打量着帝斯凯那身朴素的棉麻衣物,眼神里的鄙夷几乎都要溢了出来。
“哦?你就是那个平民女人的儿子?”
他嗤笑一声。
“那你和那些贱民有什么区别?挡了我的路,就该跪下道歉。”
跪下?
怒火在帝斯凯体内奔涌,但发烧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提醒他此刻状态不佳。更重要的是,他若在此动手,无论对错,最终蒙羞的都会是他已故的母亲。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足以将人焚毁的愤怒压回了心底。
“呵,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也配让我跪?”
“你!!”
老臣急忙唤来侍卫,将剑拔弩张的两人隔开。帝斯凯最后剜了克利诺一眼,随即转身大步离开。他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就会彻底失去理智。
回到房间,积蓄的怒火终于爆发,他一拳狠狠砸在书桌上,震得桌面上的墨水四溅。身体的滚烫和内心的愤怒交织在一起,他倒在床上,在昏沉与痛苦中煎熬,直到被敲门声再次惊醒。
门外是他的剑术老师老科恩的声音。
“殿下…国王陛下传唤您出席今晚的宴会。”
老科恩顿了顿,迟疑地解释说。
“今天是…陛下与博林公主的婚礼。”
婚礼?!!
帝斯凯从床上坐起,一阵剧烈的眩晕让他又想要栽倒在床。
“我母亲去世还不到三年!”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
老科恩面露难色。
“博林公主是陛下的青梅竹马,当年陛下落难时,她曾……”
“所以我母亲对他来说算什么?!”
帝斯凯打断他,这一刻他彻底明白,母亲或许从来都只是父亲夺取圣剑的一件工具。
“好!我会去!”
他强撑着站起来,老科恩生怕他又要在宴会上惹事,本想说点什么,帝斯凯看出了他的担忧,补充了句。
“我还没吃晚饭,饿了。”
婚礼在希思敏教堂举行,灯火辉煌,宾客如云。彩绘玻璃下,乌瑟尔正将一枚璀璨的戒指戴在博林公主的手上,眼神是他从未给予过母亲伊芙洛林的温柔。帝斯凯站在人群的最前方,感觉每一束投向新人的祝福目光都让他感到十分难受。
克利诺站在不远处,对他举杯,脸上是满满的得意。帝斯凯没有回避,他端起酒杯,隔空向克利诺微笑着示意,然后手腕一倾,将殷红的酒液,全都倒在了光洁的地面上。
这杯是祭奠亡母,也祭奠他死去的过去。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感到窒息,他不再多想看这闹剧一眼,转身离开了人群的喧嚣。
冬夜的第一场雪覆盖了通往母亲旧宅阁楼的小路。帝斯凯骑着战马,漫无目的地前行,高烧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世界在他眼前旋转。紧绷的礼服领口让他难以呼吸,他一把将扣子扯开,冰冷的空气灌入胸腔,却无法冷却他额头的滚烫。
意识逐渐游离,他仿佛又听到了母亲哼唱的故乡歌谣…不,不是歌谣。是一个陌生的,清冷而悠远的少女的歌声,若有若无地飘荡在风中。
“我将指引你…走向远方…”
是幻觉吗?
他想拉住缰绳,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瘫软,从马背上重重地摔落在积雪中。刺骨的寒凉浸透衣衫,夺走了他最后一丝力气。远处,传来了狼群此起彼伏的嚎叫。
“我要死在这了吗?”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他模糊的视野中,看到一位少女的身影蹲下身,担忧地凝视着他。
恍惚间,帝斯凯仿佛看到了她有着绸缎般美丽的蓝色长发,飘落在她发间的雪花宛若星光。她有着如同静谧湖泊般的蓝眼睛,里面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狼狈而脆弱的样子。
她被冻得冰凉的手轻轻拂过他滚烫的额头,带来一种令人安心的抚慰。
帝斯凯想要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不清楚自己是否是在做梦,还是濒死前的幻觉。
耳畔传来壁炉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温暖得让人沉溺。帝斯凯在朦胧中感觉到一双手正为他掖紧被角,那动作轻柔得如同母亲伊芙洛琳。
“母亲……”
那双纤细的手挣扎着想要收回,却被帝斯凯越抓越紧。
“你醒了?”
帝斯凯睁开了双眼,迷惑的环视了房间一周,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盛满担忧的深海蓝色眼眸,它的主人是一位蓝发少女,而自己的手,正紧紧抓着她的手腕。
他触电般松开了手,耳根发热得厉害。
“抱歉……”
蓝发少女看着他窘迫的样子,轻声笑道。
“你穿我哥哥的衣服,很合身。”
见帝斯凯有些疑惑,侍女接着说道。
“这里是密涅瓦。昨晚看到你一个人倒在了雪中,是我们小姐救了你。”
原来母亲信中的密涅瓦人是真实存在,不仅漂亮,还如同天使一般善良和温柔。
多亏了密涅瓦人悉心的照料,高烧似乎已经褪去。帝斯凯不想给别人添太多的麻烦,第二天便换回自己的衣物道谢后骑马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帝斯凯拍拍自己的战马,问道。
“你也看到长着蓝色长发的少女了吗?昨晚发生的的一切是梦境吗?还是真实的存在?”
太阳缓缓升起,清晨的迷雾散开。密涅瓦与坎佩冬交界的森林的空地上,三座绑着烧焦尸体的高耸的木质十字架从森林清晨的雾里显现出来。
年轻的巡逻官同情地朝十字架看去。
“可怜的人,就没有神父来替他们做最后的祷告吗?”
“不会有的,这些被烧死的人全都是巫师。有人抓住了他们使用魔法的证据并揭发了他们,使用魔法可是死罪!是对神的亵渎!不值得同情。快走吧!”
年轻的巡逻官叹了口气,说道:“这位密涅瓦的王子殿下未免也太过分了,还没当上皇帝,就擅自处决了这么多人,我听说有不少人是含冤而死的,全都被当作巫师火刑处决了。这样残暴的人将来有一天真当上了国王…”
“嘘!快闭嘴吧!”
执行官打断了他。
“现在人人自危,要是被人指认是巫师那可就完了。我们没有权利知道兰斯洛殿下为何如此憎恨巫师,毕竟祸从口出,你最好自求多福吧!”
密涅瓦王城内,国王召集会议,针对战后遗民问题询问各方意见。
“洛佩伐战役的胜利来之不易,在座的各位功不可没。现如今城里的妇女及孩童该如何处置?”
满是络腮胡的大臣提问道。
“虽是敌国的子民,为了彰显密涅瓦的仁慈,收留并为我们所用也未尝不可。男孩们就培养成战士,女人们就劝导皈依国教。”
上了年纪的宰相第一个提出意见。
歌莉夜沏好了一杯热红茶,小心翼翼地端到兰斯洛桌旁。
这对孪生兄妹,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妹妹的眼眸湛蓝且清澈,看着兰斯洛总是满眼温柔;哥哥一头蓝色的短发,英俊的脸庞却比妹妹多了一分英气。
兰斯洛目送着歌莉夜离开议事厅后,一声果断的话语惊到了在座的所有人。
“我认为应该将遗民们赶尽杀绝。”
此话一出,所有在座的人们纷纷望向一脸严肃的兰斯洛。
“遗民就是隐患,他们心中带着仇恨,总有一天会报复。各位可曾记得洛佩伐这块土地曾出过一名大魔法师席罗德?他曾使用魔法让一座城染上了瘟疫!众所周知使用魔法可是亵渎神明的行为,是一群凡人窃取了神的力量为己所用,是和恶神希米勒做了交易才得此魔力。他们与恶魔同伙,与神明为敌,魔法就是罪恶!席罗德定有许多跟随者,指不定他的跟随者就在这些遗民之中,为杜绝后患,必须赶尽杀绝!无论妇女还是孩童,应全部处以火刑!”
兰斯洛的发言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一旦提到魔法相关的事就他会变的异常愤怒。
“兰斯洛王子殿下说的也有道理。”
宫廷书记打破了众人的静默说道。
“要是密涅瓦给了遗民生存的机会,莫不是引狼入室?”
兰斯洛双手拍桌站起,环视了一周在座的所有人,坚决又果断的态度活生生就像个国王。
“关于遗民的问题就这么定了,3天之后全部处以火刑,并在圣洛广场上示众处决。”
无人敢反对这位年轻殿下的话,会议结束,大臣们都走了之后,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的歌莉夜又踏入了议事厅,拉起裙摆焦急的朝兰斯洛跑去。
“哥哥难道不想过问一下父王的想法吗?若是全部赶尽杀绝,那些同盟国怎么看我们,残暴的盟友不会得到认同,或许还是…”
话还没说完,兰斯洛朝歌莉夜大声吼道。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给我意见了?”
歌莉夜被吓得沉默了一会,抬头望向兰斯洛,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了一句。
“父王或许有不同的意见…”
话音刚落,兰斯洛一把抓住歌莉夜的脖子,只要他稍微一用力,瘦弱的歌莉夜那纤细的脖子可以轻易被扭断。那股窒息感让她清晰的感觉到兰斯洛的怒火,歌莉夜惊恐而湿润的眼神也提醒了兰斯洛要克制住手腕的力气。
“我警告过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个懦弱的国王。母后已经去世了那么久,父王一直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他缺席了多少次重要的会议,全都是我一个人在决策着!密涅瓦不需要懦夫!人们需要的是威严的国王!”
泪水从歌莉夜的眼角滑落到兰斯洛的手指上,兰斯洛这才肯放开抓住歌莉夜脖颈的手。
“你累了妹妹,快回你的房间去吧!”
歌莉夜抹干了眼泪,路过花园时,瞥见伊莉丝支起了画板,他们都说她无论画什么都栩栩如生。歌莉夜走近时,看到画布里那蔚蓝而又深邃的水面浮动着波浪…那黑色的浪花仿佛在画布里流动着似的,窒息感迎面扑来,歌莉夜感到一阵不适。
纠缠了她多年的幻觉又开始浮现,她在深海里不停地下坠,她低头看着发出剧痛的胸前,一根断了的剑贯穿着她的胸膛。
“歌莉夜!!”
歌莉夜醒来时,她已被兰斯洛抱在怀中,冰冷的雨点打在脸上。曾经会跪在雪地里用双手温暖冻僵小鸟的哥哥,此刻眼中只剩下她看不懂的阴郁。
为了散心,歌莉夜在侍女的陪伴下,换上朴素的衣裙来到了边境集市里。集市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小摊贩和顾客讨价还价的声音在耳边穿过。歌莉夜身旁的侍女被挤进了一个首饰品摊里,倒不如说是她自己钻进去的。
集市中心正在举办着各类兵器比试会,围观的男人中窜出了一位少女,歌莉夜一直都梦想着拾起剑是什么感觉,可是兰斯洛却从来不肯让她碰这些东西,说她必须要做个淑女,但歌莉夜却不这么认为。只因她看到过古书中描绘的赫蕾德女神手中握着的亦是利刃。
歌莉夜憧憬的望着赛场上挥舞着铁剑朝对手砍去的金发少年,他挥剑的动作娴熟,几局下来都是他获胜。
帝斯凯环视着满场喝彩的人,一道视线吸引了他的注意。当他与歌莉夜四目相对时,帝斯凯的心里不禁一惊,一眼便认出了她。
歌莉夜以为比赛已经结束便转头离开了赛场。
帝斯凯目光跟随着她的背影,刚走不远,少女身后便跟来了两个戴着斗篷的粗人,其中一个高大的男人抢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