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熹微的阳光透过帐篷顶端的透气窗柔柔地洒落，驱散了夜的沉寂。


    司卿的长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宿醉带来的轻微头痛让她下意识地蹙眉，但更让她瞬间清醒的是身旁传来的温热触感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一声声，清晰地透过温热的皮肤传递过来，震得她耳膜发麻。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并非躺在软垫上，而是……整个人都趴在权无心的胸膛上，他的手臂甚至还松松地环在她的腰间。


    ？！


    她昨晚和他……


    记忆的碎片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放……


    虽然两人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但这过于亲昵的姿势，还是让司卿的脸颊“唰”地一下染上了绯色，连白皙的耳尖都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下意识地起身，然而，这细微的动作却惊醒了身下的人。


    权无心还沉浸在昨夜那场旖旎的梦境里，感觉到怀中的温软要离开，他自觉地收紧了手臂，模糊地嘟囔了一声，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别动……再睡一会儿……还早呢……”


    说着，他无意识地低下头，一个轻柔的吻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司卿光洁的额头上。


    他的吻，触感温软而干燥，带着深深的眷恋。


    司卿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瞬间僵住了，一股陌生的酥麻暖流从额间被亲吻的地方迅速蔓延至全身，让她竟一时失了力气，也失了推开他的念头。


    她甚至鬼使神差地，真的听从了他的话，重新闭上了眼睛，躺在他的臂弯处。


    所有的感官在闭上眼后变得更加敏锐，身旁胸膛的温热，耳边沉稳有力的心跳，腰间手臂的重量，还有周身萦绕着属于少年的清冽气息……原来男子的怀抱是这样的，原来心跳声可以如此让人安心。


    就在司卿心绪纷乱，完全沉浸在这陌生体验中时，权无心的脑子终于彻底清醒了。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怀里抱着的是谁，身体瞬间僵硬得像块石头，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他他……他居然抱着大师姐！


    还对她做了那种事？！


    完了完了完了，这次一定会被她直接冻成冰雕！


    他吓得一动不敢动，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只能在心里疯狂祈祷这只是个梦。


    然而，他耳边却响起了一声极轻极淡，却清晰无比的叹息。


    司卿那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微哑，缓缓响起：“权师弟。”


    “……嗯？”权无心声音发颤，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你……”司卿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又似乎已然下了某种决心，“可愿做我的道侣？”


    ？！


    权无心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震惊，他几乎怀疑自己酒还没醒，或者出现了幻听。


    道……道侣？


    大师姐问他愿不愿意做她的道侣？！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击着他的心脏，几乎要让他晕厥过去，但紧随而来的，却是更深沉的自卑。


    “大师姐！你……你……”


    他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你不是修的……无情道吗？我……我不是不愿意，我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可是这样会不会耽误你修行？若是因此毁了你的道基，我……”


    他急得眼圈都红了，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口——我这样的魔物，怎么配做你的道侣？


    司卿静静地看着他又惊又喜又怕的样子，她忽然浅浅地勾了勾唇角，如同冰雪初融时第一缕微光。


    “不会。”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确定。


    “因为……”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依旧有些发烫的心口，那里，冰封了上千年的道心，早已因一人而裂痕遍布，“我的道，早就破了。”


    燕文修昔日的话语，仿佛又在她耳边响起——


    “师姐，你道心澄澈，修为精深，为何至今迟迟未能踏出那最后一步？”


    “难怪师姐的冰魄剑至今未能化出剑灵，莫不是道心已乱！”


    “……师姐，无情道动情，可是要剔骨焚心的。”


    大道无情，终是虚妄，既强求不得，便……不如随心。


    她的目光落在权无心震惊而狂喜的脸上，柔声道：“既如此，那便随心。”


    晨光愈盛，透过帐篷，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晕里。


    当权无心和司卿前一后从帐篷里走出来时，阳光已经洒满了整个营地，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煎培根和咖啡的混合香气。


    其余几人都围坐在长长的原木桌旁享用着早餐。


    李昀眼尖，最先看到他们，立刻扬起手里夹着培根的三明治，大力挥手招呼：“文川哥！司姐姐！这边这边！”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周明薇正小口喝着橙汁，闻声抬眼望去，看到权无心耳根微红的模样，她嘴角立刻勾起一抹笑意，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


    而坐在她对面的赵斐，拿着刀叉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儒雅的微笑，甚至还朝权无心和司卿点头致意，显得十分得体自然。


    但，在他低头抿了一口咖啡的瞬间，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不甘，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最咋呼的是小胖子，他嘴里还塞着半根肉肠，看到权无心竟然从司卿的帐篷里出来，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费力地咽下食物，指着两人：“明……明薇姐！文川哥怎么从司姐姐的帐篷里出来了？他们昨晚……”


    “哎哟！”话还没说完，他后脑勺就挨了李昀一记不轻不重的手刀。


    “你傻呀！这还看不出来？”


    李昀一副看白痴的表情，虽然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能让桌上的人都听到，“文川哥明显喜欢就是司姐姐嘛！之前那个婚约局……”


    他说着，眼神瞟向周明薇，带着求证的语气，“明薇姐，我之前还纳闷呢，现在想来，你组那个局，是不是就是为了逼文川哥认清自己心意，顺便……嘿嘿，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司姐姐？我说的可对？”


    周明薇闻言，优雅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笑容明媚又带着几分小得意：“Bingo！算你聪明了一回！”


    她目光缓缓扫过权无心，最后落在司卿身上时，眼神充满了纯粹的欣赏。


    自己当初组局，哪里是为了撮合？分明是想逼权无心当众认下婚约，圆了自己的少女心思，顺便绝了司卿这个潜在情敌的念头。


    可这一切，在她见识到司卿挥手间枯木逢春，甚至可能拥有更不可思议的力量后，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杨文川？嗯，确实还不错。


    但和女神比起来，啧！根本不在同一个图层，好吗！


    婚约什么的，哪有追随女神，近距离磕CP来得香！


    要不是自己是个女的，她真想倾尽周家之力，风风光光把女神娶回家。


    现在嘛……便宜他了！


    权无心被众人看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赵斐那看似温和，实则让他不舒服的目光。


    他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女子，却见司卿神色如常，自顾自地走到桌边空位坐下，目光扫过桌上的食物后，淡淡开口：“有清粥吗？”


    权无心听后，赶紧挨着她坐下，又手忙脚乱地为她盛了一碗粥。


    小胖子见权无心事事都以司卿为先，嚷嚷着非得让他讲述两人的爱情史，李昀则在一旁插科打诨，只有赵斐依旧安静地吃着早餐，眼神却偶尔飘向对面那对姿态已然不同的男女，握着杯子的指尖微微用力。


    早餐结束后，众人开始收拾行装，准备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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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明薇眼珠一转，立刻捂着额头，做出一副宿醉未醒的娇弱模样，软绵绵地蹭到司卿身边：“女神，能不能让我搭你们的车回去？我这样子，实在不敢自己开车。”


    司卿看着她那略显浮夸的表演，虽知多半是装的，但念及她昨日那杯酒，终究不忍拒绝，便点了点头。


    权无心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心里暗骂周明薇这个超级电灯泡，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认命地去当司机。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城的公路上，周明薇坐在后座，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又偷偷瞄一眼前排的两人，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安静了没一会儿，她就按捺不住，身体向前倾，双手扒着驾驶座的靠背，出声问道：“文川哥，女神，你们俩现在这算是在一起了吧？那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我可先说好，我得当伴娘！不对，我要当首席伴娘！”


    话音刚落，权无心的耳根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蹿红，就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抖了一下。


    结婚？


    别说结婚了，他连订婚都不敢想！


    权无心小心翼翼地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副驾上的女子。


    只见司卿依旧坐得笔直，目视前方，侧脸清冷，但细看之下，她那微微蹙起的眉头，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周明薇见权无心那副怂样，立刻把矛指向他：“文川哥，你不会吧？你都从女神的帐篷里出来了，该不会根本没想过要负责？”


    “我不是！我没有！”


    权无心急忙否认，整个人都红温了，他下意识看向司卿，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我主要是看师姐的意思，她不是这里的人，我……”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司卿忽然开口了，嗓音依旧清冷：“都行。”


    权无心猛地一愣，差点踩下刹车。


    司卿顿了顿，补充道：“日子，你定便可。”


    权无心彻底懵了，大脑几乎停止运转，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司卿，脱口而出：“师姐，你的意思是，你不回灵霄峰了？愿意留在这里？”


    司卿却缓缓摇了摇头。


    权无心眼中刚刚燃起的亮光瞬间黯淡下去，心也沉到了谷底。果然，他就知道，大师姐那样的人物，怎么会甘心困于这凡尘俗世？


    结婚？


    没有未来的结婚，又有什么意义？


    权无心抿紧了唇，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既是道侣，自然要成亲的，但若找到空间裂缝，或是有其他方法能返回长明，我定会拼尽全力回去。”


    她转过头，看向权无心，眼神清澈却坚定，“魔神破开禁制后，绝不会安于一隅，必定祸乱苍生。我身为长明弟子，守护宗门与世间安宁，是责任，亦是使命。”


    权无心的心随着她的话语起起伏伏，最终沉沉落下。他明白了，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他再次低下头，声音沉闷：“……我明白了。”


    车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周明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一拍手掌，打破了沉寂：“哎呀！我说你们俩，钻什么牛角尖呢！女神不能留下来，文川哥，那你跟她去那边不就行了？”


    “啊？我去那边？”


    “就是啊！反正女神法力高强，能穿越过来，肯定也能带你过去，到时候，你俩想回来探亲就回来玩几天，玩够了又回那个什么灵霄峰去修炼呗！两不耽误！”


    周明薇越说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妙极了，她甚至已经开始畅想未来，“说不定以后还能生个十个八个天赋异禀的小娃娃呢！到时候，送几个回来给伯父伯母带，要是他们忙不过来。嘿嘿，我也能帮你们带娃。但是先说好了，我要当干妈！”


    周明薇这番的话，像是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权无心头上的层层迷雾。


    没错，他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让师姐留下？他也可以去她的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