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五年之约
作品:《双生缘》 季少白一身青衫,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他抬眼看向墨瑄,眼神里带着坚定:“季家上下,皆为殿下驱使。臣信殿下,更信我们所谋之事,必能护墨国安稳。不论成败,臣都认。”他望着眼前的两人,少年时三人在御花园嬉笑打闹的画面突然闪过脑海,那时的阳光正好,花香满径,他们还都是不知愁的孩子。那份情谊,早已成了他心中最坚定的支撑,无论前路多险,他都不会退缩。
南都城,长公主府邸的演武场上,剑气纵横。盛汐玥手握长月剑,每一招都直逼对方要害。方才那招迂回剑式,剑尖距周博咽喉仅分毫之隔,若非他狼狈后撤,早已血溅当场。
“盛汐玥,你疯了不成?竟要对同门痛下杀手。”周博惊怒交加,怒斥声里满是后怕,冷汗浸透衣袍,脊背早已凉得发寒。
盛汐玥抬眸,眼底寒芒如淬了冰的利刃,没有半分温度。先前几番试探,不过是引蛇出洞,此刻所有疑惑尽数解开,前世玄武军的机密之所以被盛峖呈给陛下,原来竟是她眼皮底下,藏着这样一条蛀虫。
腰间铜铃随着她的冷意响起,长月剑似有灵性,“铮”地一声破鞘而出,直掠周博面门,他见状心中不安,想要逃跑。盛汐玥足尖点地,身形如影快速追上,稳稳握住剑柄,剑尖再度抵住他的脖颈。
“说,盛峖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死心塌地为她卖命?”她的声音冷冽如霜,字字戳中要害。周博躲闪间,侧脸已被剑锋划出血痕,温热的血珠顺着下颌滴落,他却仍咬牙举剑反抗。
“师兄,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盛汐玥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说出盛峖的图谋,看在师傅的面子上,我或许还能留你全尸。”
“我与盛峖公主素无往来,何来图谋一说。”周博仍存侥幸,以为能蒙混过关,却不知盛汐玥今日早已断了他所有生路。她不再与他纠缠,足尖猛地发力,身形骤然贴近,在周博耳边低语,声音轻轻的只有二人才能听清:“你错就错在,动了不该动的东西,我的玄武军,岂容你染指?”
周博瞳孔骤然紧缩,眼球里布满细密的血丝,连带着全身都控制不住地发颤。他踉跄着往后退去,却仍不甘心就此认命,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恳求着:“师妹,放过我,你想知道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他还想抓住最后一丝生机,做徒劳的垂死挣扎。
话音未落,长月剑已直接刺入周博咽喉。没有多余的挣扎,周博双目圆睁,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鲜血迅速溅落在周边的树丛中,她冷漠望着倒地之人,无半点同门之情眼眸中皆是厌恶。
付清快步上前,递上锦帕。盛汐玥接过,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剑身上的血迹,长月剑的寒光在她指尖流转,映得她面容愈发冷艳。她抬眼看向场中其余几人,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今日之事,不过是个警示。往后凡有背叛者,皆是此等下场。”说罢,她将锦帕扔于周博面庞处,冷着脸厉声道:“把人拖下去,扔去野狗堆里。”
今日,是盛汐玥15岁生辰之日。剑上映着少女初显锋芒的眉眼,也映着她心底早已笃定的筹谋,距离南都王欲册封她为九都女君的日子越来越近,盛峖甚至想借这生辰吉时,将封号之事尘埃落定。
可她偏要逆这局。
此生路,当由自己抉择,纵是盛峖之命、牢狱枷锁,也休想拦她半分。
“阿清。”盛汐玥转过身,语气沉静,“传我指令,让玄武军即刻整装,撤离南都,前往漠北择地扎根。”她指尖轻轻抵在桌案上,目光望向窗外沉沉夜色,“我要护住他们,便不能困在此地任人摆布,唯有跳出这棋局,方能掌握主动。”
“你现在就去安排,另外,让付渝即刻来书房见我。”付清递上来水便快速离去。她净了手,换上一身素色常服。她端坐于案前,提笔蘸墨,腕间微顿,写上一字“棋”,便在纸上加深力度。
白羽手中拿着蜜饯,漫不经心地瞟了眼一旁里对弈的棋局,含着蜜饯塞的满嘴都是说道:“爷,咱们当真要跟那夏太后联手,帮她谋逆?”
江枫正用细布细细擦拭着匕首,冷光粼粼的刃面映出他眉眼,听到后头也未抬提点着:“白羽,你在西北待得久,脑子倒钝了。朝堂本就是个豺狼环伺的地方,各方势力斗得你死我活,夏太后巴不得咱们拼个鱼死网破,她好坐收渔翁之利,这点你都看不透?”
一旁整理案桌的江河听后,将摞好的书卷归拢整齐,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依我看,那墨城王也实在窝囊。自己身子骨弱也就罢了,生的子嗣竟也一样孱弱。就这么个扶不起的局面,咱们还守着墨城做什么?爷,您不如跟陛下进言,实在不行便直接拿下墨城,耗了这些年,纯粹是白费功夫。”
话音刚落,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雨珠滴落的声响。蓝衣少年浑身淋得半湿,肩头的布料还在往下淌水,刚跨进门槛便嚷了起来:“你们几个是不是闲得发慌?竟还编排起我家老头子了。”侍童急忙捧着干毛巾上前,却被他扬手挥开。
秦晟几步走到棋局旁,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你们是不知道,人一老就爱折腾些遛鸟斗蛐蛐的闲事儿,哪还有年轻时半分好战的性子?如今就喜欢随心所欲地控着局面,随他折腾去吧!”说着,他忽然转向正认真下棋的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话说袁二,你真要亲自去墨城?实在不行,从你手底下挑几个人去便是,何必劳烦自己?”
他凑得近了些,声音压低却满是戏谑:“再不济,让你那狗头军师去也成啊,他不是最爱凑这种热闹么?”
“你这混小子,我人还在你面前呢?可都听的一清二楚。”执棋的黑须男子手一顿,悬在棋盘上方的棋子迟迟未落,转头瞪着他时,眼底却没什么真怒气:“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求陛下把你带出来,这般没良心的模样,就该再关你阵子禁闭才好。”
嘴上说着斥责的话,心思压根不再棋局上,裴玹嘴角微微上扬,忽然手腕一落,一枚黑子稳稳落在棋盘角落,恰好堵住了对方的活路。他看着棋盘上已成定局的形势,当即抚掌大笑:“贺兄,这局可是你输,你就留在西北,墨城我亲自去。”
贺睿急得几乎要耍赖,修长手指一扫,棋盘上黑白棋子便滚得七零八落,搅碎满盘残局。那黑胡子老者见状,胡须都气得直往上翘,指着对面人嚷嚷:“裴玹,可不带这样的!重来重来!哪能趁人被打扰时耍这等无赖手段!”
裴玹笑出声,手端起身旁茶盏,仰头将盏中茶一饮而尽,茶水滑过喉间,恰好压下心底的思绪。他倒要亲自去探探,这片让各国使臣明争暗斗、眼底皆藏虎狼之意的地方,究竟藏着怎样的玄机?
夜色暗黑,盛汐玥一袭玄衣裹紧帷帽,与付渝共跨快马,两日奔波,蹄声踏碎太安寺方向的沉寂。泥泞在马蹄下飞溅,沾湿道旁杂草,惊起山林间宿鸟啼鸣,搅乱了整片夜色的静默。
马儿悄然停在寺庙侧门的阴影里。此前密信传讯,墨城王欲与她相见,此刻望去,寺外重兵把手,他们身穿铠甲和头盔在夜风中隐现。“小姐,一国之君,倒似被囚的犯人。”付渝压低声音,眼底满是疑惑。盛汐玥未答,只冷眸扫过四周布防,旋即翻身下马,循着信中密约的路径翻墙而入,寺外戒备森严,寺内竟真如信中所言空无一人。行至一处禅院,见门前斜放着一盆兰花,正是约定暗号,付渝上前轻叩三声,门轴便“吱呀”一声缓缓开启。
门内立着的中年男子,瞬间二人的目光相看在一起。他面色惨白如纸,颊骨高耸,黑发间已掺了大半银丝,明明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却裹着厚重的墨色披风,双手紧抱着暖炉,连呼吸都带着微弱的颤抖,一眼便知生机已所剩无几。
“今日见你,才知你姐妹中,原是你最像她。”墨城王望着盛汐玥,眼中带着光亮,声音却虚弱得不行,“当年盛峖将你偷走,我寻遍各国无果,你母亲到死都没能见你一面,终是郁郁而终……”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旁侍从急忙递上锦帕,展开时,已是点点刺目的殷红。
盛汐玥垂眸,心中竟掠过一丝怜悯。她虽由盛峖与岳洲抚养长大,可岳洲才是她此生最珍视的亲人,前世他浑噩一生,无儿无女,死后竟被盛峖弃于乱葬岗,连块刻名的墓碑都没有。这一世,她绝要护住他。压下翻涌的思绪,她声音平静无波:“墨城王寻我,究竟要我做什么?”
“帮我守住墨城,五年就好。”墨城王的语气里,既有君主的坚定,又掺着父亲的祈求,“这五年,你以墨瑄的身份执掌城池,五年后,无论墨城是兴是衰,我都认了。瑄儿自小体弱,还被人暗中下毒,我看着她,实在狠不下心……可一想到墨城百姓要遭无妄之灾,我便痛彻心扉。”说到此处,他眼眶泛红,堂堂君王,竟当众落了泪。盛汐玥心中一动:这恰是脱离南都王掌控、壮大玄武军的良机,何乐而不为?

